十神将包装袋内的另一包东西拿起,随手扔进苗木怀中,后者迟疑的接住,不解地仰起脸。

  「这是…?」

  「给你的。」

  小心翼翼的把包装拆封,里面是一件朴素且质地不凡,和十神同款的浴袍。苗木吃惊的将衣服摊开,指腹传来高等衣料的柔软触感让他屏住呼吸。

  用疑惑的眼神示意十神。

  「啧,別再穿那种破布在我面前晃,太碍眼了。」

  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自己当作睡衣的T恤跟短裤,苗木愣了几秒,这突如其来的高级品更让他不知所措。

  「谢、谢谢…」

  「与其道谢不如快去洗澡换上。」十神没有看向他,迳自走向书桌掀开电脑。

  「不合身就扔掉。」

  「…太浪费了!」

  苗木一边说着一边捧起新得到的东西走进浴室,他讪讪的关上门,将素面浴袍叠好放到架上,镜子里映出喜孜孜笑着的自己。

  第一次从十神君那里得到礼物了呢。以前会为了感谢他协助搜查,把从扭蛋机转出莫名其妙的东西像踩地雷般的拿去报答十神,从没想过能从对方手中得到赠礼。

  要好好珍惜啊。

  他简单的淋浴完,小心谨慎的穿上浴袍,踏出蒸汽环伺的浴室,隔一扇门的温差让他轻轻的打了个哆嗦。十神在书桌前阅读不知名语言的书籍,听到开门声回过脸看向他。

  「意外的合身吶…」他搔著脸干笑几声,因为自己的身形比一般男性小上几号,许多衣物都不是那么刚好,他早已习惯套著宽松的卫衣行动了,连机关派发的西装制服都稍嫌不合。

  十神还曾抓着苗木略大的袖口质问雾切这夸张的尺寸是怎么一回事。

  「哼,市面上把尺码概括成寥寥几种本来就是令人诟病的事。」

  「……这是订做的吗?!」苗木惊愕的捉著领口。

  「显而易见。」他看似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也太小看本少爷了,怎么可能赠送那些劣质的东西。」

  「噢、呜…谢谢……」

  十神睇著苗木乱七八糟的调著腰带,翻来翻去找不到好位子,衣服都可怜的皱了起来。他捏著眉心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帮助对浴袍毫无头绪的对方。

  「笨手笨脚的愚民…」拉过深蓝色的绑带,他站在苗木身旁必须稍稍弯下腰才能顺利打结。「给我心怀感激的学起来啊。」十神不耐的说着,夹带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苗木紧张的举起双手让侧腰腾出空间。

  得靠很近才能发现,苗木身上有一股温和的青草香,或许是沾上他之前所习惯用的香皂,或许是他本身带有的气息。融合着自己所使用的沐浴露气味,一瞬间使十神想顺势将脸埋进那窄小的肩膀深深吸气。

  他们是这么靠近。

  绑带绕了好几圈才到达理想的长度,他悠悠的嘲弄:「发育不良的家伙。」

  「是十神君长得太高啦…」

  「不否认。」

  「……」苗木翻了翻眼咕哝著:「每次跟十神君讲话脖子都很痠啊…」像要验证自己的话,他用力抬起头看向前者。

  「你的问题。」自得意满的回应著,十神转过头想继续调侃矮小的对方,迎接他的景色是抿著嘴高仰著脸看着自己的苗木。琥珀绿的眼睛活灵活现,这个角度看起来娇小得有些无辜,像个软绵绵的小动物在向他乞求什么。

  他们本来就站得贴近,能清楚看见苗木领口含着的锁骨线条。视线相会的当下十神脑中闪过低头吻他的念头,然后把他按在自己床上,剥下他身上由自己赠送的浴袍——

  打住。

  冷哼一声,十神迳自地阔步回到柜子前捉起自己的浴袍再走向浴室。

  他们的睡眠一般来说是安静无声的,十神在午夜过后才会踏上床铺,那时苗木基本上已深深入睡。

  而现在,熄灯之前他发现了异状。

  本该沈入梦乡的对方不知何时坐起身,笑盈盈的看着他。

  十神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渐渐扩大,手指搁在桌灯的开关上,他觑著在唯一的橘红色灯光下苗木的轮廓,带着不自然的笑容倚坐在床沿。 十神始终没有按下按键。 他瞇起双眼,警戒的看着对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却逼压着他更该冷静。

  「你是谁。」

  「咦?十神君在开玩笑吗?」

  十神在一瞬间抽出桌柜里的枪支,把对方摁在床上用枪口抵住他的肩膀。

  「江之岛盾子。」

  他咬牙切齿的低声说着。

  「嗯——答对三分之一?」被压在身下的那个人游刃有余的说道。「毕竟十神君在裁判中从来没BINGO过——算是有进步啰?」

  十神加重了枪口挤进肩膀的力道。

  「诶——这样好吗——虽然会痛不过这是苗木君的身体噢——」

  「十神君最喜欢的苗木君喔。」

  而十神只能揪著他的领口烦躁的狠瞪着。

  「你想做什么?」

  「唔噗噗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吧——因为苗木君的精神力实在厉害得太绝望了,所以在孤立无援的当下无法好好覆写,害我绝望的失误了呢——」

  他用苗木的脸开心的滔滔不绝:「放心吧,我很快就会从大家最爱的希望里消失了,马上可以把你最喜欢的这个孩子还给你啰。」

  「这种话能信吗。」

  用冷冰冰的语气回应著,捉著对方领口的掌心紧得颤抖。

  「那你想相信什么呢——唔噗噗噗我知道了!这是百分百拟真的苗木君人工智能,我想——十神君——想知道苗木君——喜不喜欢自己——对吧——」

  「別说笑了。」十神咬牙挤出字句。「明明是个失败透顶的冒牌货。」

  「嘛,看来你不会相信呢,要让十神君绝望真是越来越难了吶——你真是——打从心里爱着希望啊——」

  「给我从苗木的身体里滚出去。」

  「虽然很想说我不肯你也拿我没办法——唔噗噗噗噗不过绝望的是这个程式可能明天就会从苗木君的意识里消失了——怎么样?耗费心力逮到最后的机会让十神君看见个性完全相反的苗木君有没有很兴奋呢?硬了吗?」

  「现在就立刻消失。」 十神冷淡的说着,看见对方用苗木的脸扭曲著表情让他愤怒但绝不会表露在外。

  「別那么心急嘛。唔——我想想——让你来一炮也不是不可以的噢——进入你朝思暮想的苗木君柔软的身体里——怎么样,很心动吧!」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十神依然纹风不动的将他压制,深陷的床垫形成一个沉沦的凹凿,对于由苗木口中说出绝对不是属于他的话这点看似完全没影响到他。

  若有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仅仅是依旧用著那冻到冰点的语气跟脸色面对那张熟悉的面孔。

  「……」聒噪的对方突然沉默了,歛下眼皮用发酸的口气喃著:「啊——真无聊啊——大少爷因为大家最喜欢的苗木君而改变了,像低成本连续剧毫无价值的剧本,跟上不了排行榜的恋爱小说一样令人失望啊。」

  十神本想开口说些没经大脑的反驳,但下个瞬间对方就平静的阖上双眼,回到平常的呼吸节奏。

  停顿了一小段时间后再次睁开了眼睛。

  迷糊茫然的表情及饱满透明的眸子闪烁著橙色灯光,点点星子来回流转。

  「…十神君?」

  苗木沙哑的呼著他的名字。

  看到对方回到自己的意识中十神松了口气,不过也只有一小段的松懈,他从跨坐在苗木身上的姿势卸下身来,离开床铺将手上的枪放回柜子里。

  「发生了什么…?」

  苗木彷徨的坐起身,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难以操控。

  捏著眼窝,十神仔细回想该怎么解释刚才的状况。

  「你刚刚被人工智能的程序侵占了,一小会儿。」

  「咦?是吗…」他惊讶的眨著干痠的眼睛,吞了口唾沫。「我刚刚也梦到了…像是另一个我…在和我说话。」 苗木顿了顿脑袋,哑著声线说着:「看来不是梦啊。」

  十神不自在的皱起眉间,他走近床边询问:「他说了什么?」

  「嗯…他就要消失了…什么的。」苗木摇摇晃晃的看向对方,橙红色桌灯映著他的影子,涂抹出模糊轮廓。「说着一堆意义不明的话…」

  「哼,就是那家伙的作风。」

  苗木想扯出一个微笑,但有些事与愿违。 「那他跟十神君说了什么?」

  「……跟你差不多。」 他不以为意的说着。

  苗木笨拙的眨著眼睛看向他,有些呆滞跟缓慢,欲言又止的低下头。

  望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十神蹙起眉头不带什么表情的停在床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然后发现对方因方才的压制而凌乱的领口露出了肩膀,在肩窝上相异于附近肤色的红印子令他意识到那是由自己过於用力所造成的。

  十神低低的啧了一声,在床头柜找到一罐药膏丟给对方。

  「肩膀破皮了。」

  「咦?咦…真的诶、谢谢…」 苗木愣愣的扭头,惊呼一声转开药膏使用。

  「十神君没事吧?」

  「…你那孱弱的体能对我毫无威胁。」

  「哈哈…也是。」

  十神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爬上床铺,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苗木有些僵硬的疏离跟紧张。

  「我会再给你一件的。」

  「诶…什…?」

  「浴袍。」他不耐烦的重复。「领口被我扯松了。」

  「不、不用了啦!没什么关系的…」

  「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

  拉过被单,十神侧身躺下用冷淡的背部杜绝其他意见。

  他仍旧没有关灯。苗木讪讪的想,忽然昏昏欲睡了起来。

  「这样啊…」 雾切若有所思的撑着下颚,认真的敛下双眼。「我知道了。其实日向君有透过视讯向我报告了。」

  「把妳知道的具体点说出来。」十神用命令的口气说着,他习惯性地抱起双臂準备接收资讯。

  雾切的办公室非常一般,像没有人在这生活的样子,神秘干净的保留着隐私。十神一早就不悅的闯入此地向她说着昨晚的事,当然省去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言论。

  「他们那边找到了一个可能是触发引信的档案,应该是江之岛盾子的人工智能留下来的,在非常非常难以发现的地方。」雾切平淡的叙述著:「虽然不知道那些数据是怎么跟苗木君产生远距连接的,但昨天也在差不多的时间被告知顺利移除了。」她停顿了会,补充道:「以非常安全的方式。」

  「…所以确定苗木没事了吗?」

  「嗯,当然还不知道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但基本上是不用担心了。」

  雾切语气平板的说着,她若有所思的瞟了对方一眼。

  「要通知苗木君可以住回自己房间了吗?」

  十神烦躁的巡视著她,良久才挤出一句:「像之前所说的,再观察两天。」

  这天十神过得不是很理想。

  苗木不知为何都拘谨得躲著自己,虽然那家伙平时也都恭恭敬敬的礼貌过头,但今天的态度很明显有显著的差异。

  看见十神的时候会用著各种差劲的理由离开现场,频繁得泡著多余的咖啡。

  然后他还要忍受被雾切用责备的眼神造谣著:「十神君昨晚是顺势下手了吗?」

  「住嘴,信口雌黄。」他忿忿不平地回应:「我是不知道那恶心的人工智能说了什么,但那个愚民从那之后就有点回避过度了。」

  「哦…那他可能对那些话质疑却又在意,才这么小心翼翼吧。」雾切看着苗木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不假思索地环起双臂。

  「你口中那个恶心的人工智能,或许向苗木君透漏了十神白夜喜欢著他的这件事?」

  她趁对方被这个假设弄得傻住的瞬间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没下手,別小看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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