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事吗?”昏暗摇晃的灯光下,蔡浩言调整着桌上的台灯,直到光线落在祝安屿脸上才收手问出这个问题。

  祝安屿眯起眼睛,难以直视已经变成渔猫形态的蔡浩言。昏暗封闭的空间照理来说祝安屿已经习惯了才对,可还是难免会感到焦躁不安,这是他吃药也无法缓解的症状。

  在他右侧的观察室内,以姜霞云为首,旁边依次是和不绪、庄睿和仲松,仲松身高较矮,是刑一优秀的情报员,也在审讯室负责做笔录的工作。至于孟旭已经原路返回疗养院了,姜霞云让他在疗养院待命以便不时之需。

  忽然,审讯室的大门被打开,温雨星身着庄重的西装走进来。他作为嫌疑人的主治医生有义务到现场保证嫌疑人的身体状态。

  “姜局,这位是我提过的温医生。”和不绪对姜霞云介绍,姜霞云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投入面前的审讯中。

  “你们认为我是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祝安屿的视线移到了右边反光的黑色墙壁上,很奇怪,在反射物上,蔡浩言的模样还是他原本的样子。

  “你只是作为嫌疑人被传唤而已,最终凶手是谁还需要证据定夺。”

  “可是你们不是掌握证据了吗?虽然监控上的人真不是我,但你们已经这么认定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不是你?”

  “因为我没有那段记忆。”

  “根据你的病史来看,你在无意识情况下也有出走的经历,”蔡浩言举着桌上某一册文件道,“你这几年住院以来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里面,可能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上面有写在你18岁那年,曾趁着护士不注意从疗养院出走,直到3天后才被发现,那时的你不是也没有失踪的记忆吗?”

  祝安屿歪头思考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但他为什么失踪的原因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自己是正常休息,然后在一条陌生的街道醒来,被人发现的时候才告知已经过去了3天。可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衣着完好,甚至脸还圆润了些,不像受到虐待的样子。当时警方首先排除了绑架的可能,再加上全城的监控都没拍到祝安屿的身影,这起案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面对祝安屿的肯定,蔡浩言显得有些无力发挥,他抽出几张照片摆在祝安屿面前,上面除去程姗茜以外还有另外三位女性,“你认识这几个人吗?”

  看着照片上曾经充满活力的女孩们,祝安屿的态度不得不认真起来,“除了在新闻上看过程小姐以外,其他人都没见过。”

  “那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从9月1号当天都做了什么。”

  祝安屿开始回忆着,将在疗养院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他的说话内容和那天庄睿录音的内容一模一样,甚至像背课文一样一字不差,这点成功引起和不绪的疑虑,但他们调查了周边的监控发现祝安屿说的都是对照的,相关证人也能证实祝安屿的情况,他说得太过完美反而很可疑。

  “你问他为什么前面的时间线都那么清晰,只有最后要用‘大概6点半’这几个字。”和不绪对着对讲说到。

  蔡浩言的无线耳机成功接受到讯息,并向祝安屿发出疑问。这场审讯照理来说应该和不绪进行的,可是姜霞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就让蔡浩言上了。

  “我刚才也说了,我没有监控上面那段时间的记忆,准确来说从晚上6点半之后就没有了。这个时间是欧阳医生告诉我的。1号过后,我的意识是从2号清晨9点02分开始的,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再度陷入沉睡,一直到3号上午11点才正式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1号傍晚到2号清晨这段时间都是空白的。和不绪立即打开手机给孟旭发信息。让他调查一下祝安屿这段空白的时间线。对方也很快回复,孟旭现在就和欧阳霍在一起,他们正准备去地下室再搜查一遍祝安屿的病房。

  “你养的那只狗叫什么名字。”蔡浩言已经换了话题重点。

  “金龟子,我和我弟弟起的名字。”提到爱犬,祝安屿的神情显然放松下来。

  “你那天看见金龟子的时候为什么说不是你的狗?”

  “它的毛发和之前不同,大概短了两厘米,还有它的性格很凶,见到陌生人一定会狂吠,可他那天那么的安静,这绝对不是我的狗。”

  狗毛短两厘米都能看出来?和不绪不能理解的皱眉,可下一秒祝安屿就继续说道,“这和人一样,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算他头发短了两厘米你也能看出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换了狗?”

  祝安屿身子稍微前倾,言语有些神秘,“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怀疑有人觉得金龟子的叫声会引起旁人注意,所以藏匿凶器的时候把金龟子带到了别的地方,然后放了只其他的狗瞒天过海。”

  在蔡浩言看来,祝安屿的这番言论只是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而已,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前几天还声称狗是杀人犯,现在就换狗了,那是不是还要判狗子一个逃匿罪,事情哪有那么魔幻,他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温医生,你认为祝安屿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姜霞云揉了揉太阳穴,看得出来她也认为祝安屿在讲胡话。

  “嗯...这个不好说,”温雨星全程一直看着祝安屿,能从他所有的微表情上看出变化,“但是我认为他现在的理智应该是清醒的,如果他三天前说出这种话,那肯定是不可信的。”

  “为什么这么说?”

  “祝安屿送进医院之后我就帮他做了检查,发现他身体里含有过量安定药剂和一种致幻的药物,不过这两种药都是起到放松心情缓解压力的作用,尤其是第二种药物经常当做安眠药使用,只要控制用量,能起到非常好的作用。

  但祝安屿体内沉积了相当于好几个成人的药量,副作用就是视线模糊,双腿发软,情绪过分跌宕起伏。我已经帮他停了那种药物,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比之前好上太多。”

  “你是说这类药物不能过量吗?即便是再严重的病情?”

  “没错,精神病主要靠的是心理调节,药物只是起到辅助作用,病人长时间用这种药会产生依赖性,不亚于d/p,他身体这么瘦弱可能就是和这个有关。”

  和不绪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记得欧阳霍当着他们警方的面多次给祝安屿注射药物,难道就是那个?

  “我听祝安以说他哥的病情早就稳定了,又怎么会用这么大量的药?会不会是警方调查祝安屿后害怕他发作所以才临时加药的?”

  “不会,”温雨星无奈的耸耸肩,“我有化验过很多次了,而且还和首都的老师讨论过,这点你不该质疑我,而是查一下他之前接受过什么样的治疗。”

  和不绪不语,他又联想到了欧阳霍奇怪的举止。他拿出手机给孟旭又发送一条“注意欧阳。”,然而这次对方没有回复。

  正当众人陷入沉默之时,祝安屿忽然主动开口,“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那段监控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蔡浩言的视线不自觉看向墙壁那边,似乎是在寻求指示。柳子岐快速调出监控摆在众人面前,和不绪在对讲示意蔡浩言继续问下去。

  “这么说你发现了监控的疑点是吗?”

  “这也不难,里面有三个最主要的矛盾。首先这个人戴着口罩,凭你们的主观臆测我是凶手这点根本不现实,不过这不是主要的。从事发地点到达疗养院乘坐交通工具需要不到两个小时,而我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只有寥寥无几的现金,在宠物店买完东西之后就不剩什么,我无法乘坐需要花钱的交通工具,如果步行回去可能要花费三个小时,加上天气不好时间可能更长。

  你们看监控此人最后出现的时间是2号凌晨4点36分,而疗养院每天早上7点开饭,7点10分就会有护士给我送饭,我能及时赶回来的几率几乎为0。

  最后就是我是个左撇子,监控上的人应该是右手拿刀吧?我不认为在我精神涣散下还能刻意在监控下面换手拿刀。再者你们也只因为这一起案件才怀疑我的,可之前三位女性被害时我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吗?”

  思路清晰调理明确,成功令蔡浩言张了张口却没吐出一个字,姜霞云有些不可思议,他真的是精神病人吗?脑子也太灵光了吧?关于姜水街到疗养院这段路的路程他们是有考虑,但是实在没想到祝安屿居然没有钱回去,他弟弟可是现在当红明星啊,这点零花钱还是有的吧?

  “和队,监控的男子真的是右手拿刀...。”柳子岐低声说道。

  不等和不绪回答,祝安屿便托腮微笑着看向蔡浩言,“从我离开疗养院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已经四天了。”

  “你们是24小时看守我的吧?”

  “对。”

  “那么这段时间再发生案件,就不能算到我的头上了吧?”

  蔡浩言脸色一僵,不止是他,旁人也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祝安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能听见里面说话。”

  蔡浩言猛然起身,他捂着自己的耳机,不明白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什么。

  紧接着就在下一秒,和不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成功令所有人打了个激灵。上面的来电人是孟旭,他的手机铃声和办公室的座机声音一样,都是祝安以的歌曲。铃声配合祝安屿那张完全相似的脸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你们看,这不就来了吗?”祝安屿瞳孔漆黑,脸上表情全无,好像是在为自己的预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