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幡的事,柏麟是怎么知道的?!”罗喉计都冲上天界,当着同在殿中的腾蛇,司命等人的面揪起禹司凤的衣领:“是你和他说的?你怎么敢!吾同柏麟的事,也是你可以插手妄断的?!”

  褚璇玑和罗喉计都关系敏感,又事关柏麟,禹司凤忙让司命设立结界,阻隔殿中声响。

  “我没和他提过。”禹司凤说皱眉:“他不该知道。”

  罗喉计都冷冽的目光猛地转向褚璇玑:“难道是你!”

  “不关璇玑的事!”禹司凤下意识回护:“罗喉计都,是你自己提的要把柏麟一根筋一根筋抽出来织成招魂幡,且不说不是我和璇玑说的,即便是,我等又何曾添油加醋一个字?你何苦要迁怒到我们身上?”

  你究竟是希望他永世沉沦受苦,还是希望他早归天界?

  罗喉计都想起天帝也曾用与柏麟如出一辙的口吻问他。

  如果柏麟过得不如你所想,你又当如何?

  罗喉计都目中怒意横生欲下重手,却因褚璇玑持剑袭来而被迫松开。

  “什么招魂幡的事,我什么都没说过!罗喉计都,你现在是要为了柏麟找我们报仇吗?你不是恨极了他吗?!”褚璇玑心慌不止,她尚且不明白柏麟为何用如斯惨烈的方式将自己化作招魂幡,现下却突然发现这或许与禹司凤和罗喉计都有关。一个是她的挚爱,一个是她的半身,而这两人间的秘密她却毫无印象。

  这与当初人间的褚璇玑又有什么区别,她还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褚璇玑扶起禹司凤,强自镇定:“一切都是柏麟自愿的!”

  “一派胡言!”罗喉计都喝道:“若不是你们说了什么,柏麟怎么会用那么阴毒的祭献阵法,哪怕……哪怕他要抽出自己的神筋,也有别的方法,何必受足三日酷刑!”

  “什么抽神筋,什么祭献,什么酷刑?!”腾蛇一把捉住罗喉计都的手臂:“帝君怎么了,你把帝君怎么了!”

  腾蛇只知柏麟求了天帝,把自己那颗心换给罗喉计都,却不知道他竟然还将一身的神筋化成招魂幡也给了罗喉计都。如今猛然间听到这些秘闻,不由恸切:“帝君已经失了神法神格,你们怎么狠得下心——”

  罗喉计都本就因柏麟的事心中悲怒交加,面对腾蛇的追问更是烦躁,一挥手腾蛇就被重重摔至石柱上,呕出一口鲜血。

  “魔尊息怒!”司命生怕他再痛下杀手,急忙为腾蛇求情:“腾蛇年幼无知,自小被惯着长大,失了礼数望请见谅。”

  柏麟此前最为疼爱腾蛇,如今帝君不在,即便护不下别人,也得守住腾蛇。司命心中暗下决心。

  “招魂幡一事……或许小仙略知一二。”司命见罗喉计都没有再度攻击的打算,才继续:“听闻万劫八荒镜如今在魔尊手中,魔族何不用万劫八荒镜看一看?如若真与羲玄殿下和战神有关,再来问罪也不迟。”

  罗喉计都一言不发从众人眼前消失。

  司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罗喉计都毕竟是曾经攻破天界的妖魔,实力无人可敌。如若硬来,即便褚璇玑在此也未必护得了他们的周全。何况他们对褚璇玑而言不过是天界同僚。

  世上再没有谁像柏麟一样会管着他们了。

  他连滚带爬跑到腾蛇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发现腾蛇周身黑雾弥漫,泪水涟涟的眼中红光闪现:“司命,我不甘心!”

  腾蛇放在司命胳膊上的手抓得司命生疼:“老子的帝君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我不甘心!”

  “腾蛇……腾蛇……你冷静!”司命睁大眼:“你快念清心咒,切不可因执念入魔,帝君万万不愿你——”

  早前趁腾蛇与罗喉计都纠缠之际,将禹司凤安置远处的褚璇玑也遥遥叫道:“腾蛇,你冷静!”

  “你倒是让帝君阻我啊!”腾蛇大喊一声,从地上爬起:“我过去……我过去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让帝君落到这步田地,这样被人……抽筋……拆骨……”他顿了顿:“我以为……我以为帝君绝不会出事……我才……”一丝迷茫从他眼中转瞬即逝:“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腾蛇!”司命低低呵斥:“帝君如何我不知道吗?!你可知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帝君如何夜不能寐,呕心沥血,元气大伤?你可知他造战神前枯坐整个日夜,一言不发?你可知帝君为了渡战神,曾生生从落仙台跳下,强行化为人身?你又可知这样会被天地法则排斥,剜肉剔骨一般剧痛难忍!算上罗喉计都口中的招魂幡,即便是还当年的抽筋拆骨之仇,也是第二次了!桩桩件件我看在眼里,心中就不为他难受吗!”

  “那你为何——”

  “这天界,不止你一个腾蛇,也不止我一个司命,如果我们都不在,来日帝君归来,谁能助他?又有谁知道昔日帝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三界?”

  腾蛇心中一痛,却还是摇头:“司命,我不想坐以待毙了,我走了,你保重。”语毕,他化作一道白光下界而去。

  “司命,腾蛇去哪儿了?”褚璇玑和禹司凤匆忙赶来。

  司命道:“腾蛇神君……堕入魔道……不知去处。”

  天眼,可看世间万物。曾被金翅鸟妖一族的柳意欢盗取,后在柏麟的授意下被追回。

  柏麟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眼之中,罗喉计都对禹司凤许下承诺,倘若禹司凤被杀,他便要杀上天去,把柏麟一根筋一根筋抽出来,为禹司凤织一面招魂幡。

  他缓缓闭上眼睛,罗喉计都对禹司凤当真是不同,护他周全,做其靠山。对比昔日白玉亭边的和亲言论,恐怕此刻才是真正情之所至的话语。

  一挥袖,柏麟将天眼收好,负手立于大殿之上。

  全然恨他也好,这恨意如果只冲他一个来,至少与三界无虞。

  不就是这神筋吗?

  柏麟张开自己的手,目光细细落在掌间、手腕的青紫色脉络上,缓缓收紧手掌。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给他就好了。

  昔日跳下落仙台的时候,浑身灵气滞塞,血液停止流动,仿佛血肉骨头被剜下剔除的疼他也受了,这抽筋拆骨的疼,不过是又一次而已。

  只是既然罗喉计都如此恨他,想必只是抽筋消解不了他的怨气吧?

  他记得有一个阵法……阴毒,惨烈……或许符合罗喉计都的期待。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眼他看见的是褚璇玑而不是罗喉计都。

  那如此可怕的场景,还是不要让那张脸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