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镣铐之下>第63章 往事·三十八

  作者注:

  本章为【往事】部分的最后一章。前25章【总集篇】请访问我的tumblr主页senlinyuwrites获取。我创建了一个页面,但出于某些SB原因,tumblr居然不允许我分段,于是我在google doc也上传了一份。

  2003年,七月

  苏塞克斯研究所是一幢巨大的黑色建筑,看上去就像是从天而降落到亚士顿森林中央的一般,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反幻影移形保护咒的屏障在建筑周围延伸了好几百码。赫敏在高强度幻身咒的掩护下走了过去,不去靠近周围任何零落的小型建筑。研究所几乎遮蔽了一切。空气因为黑魔法的污染而肉眼可见地扭曲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数的摄魂怪正在高空飘荡巡逻。

  从赫敏此刻的角度望去,这座研究所让她想起了照片中的阿兹卡班。她此前见过苏塞克斯的设计草图,也从林地中远远地观察过,但这是她第一次一步一步地朝它走近。

  整幢建筑呈V字形,高耸矗立,没有任何看得见的入口,只有最高的那几层有几扇窗户。她从草图上得知,那里唯一的入口是建筑内部的一处有守卫的幻影显形点,而唯一的出口是位于另一层的一个独立幻影移形点。

  如果她当时能冷静下来,不放任自己沉溺于悲伤和焦急,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德拉科不可能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从这铜墙铁壁般的研究所里救出金妮。

  他们之所以犯下错误,都是出于绝望。

  她四下环顾着。阴沉的夏日夜晚即将降临。天色已经转暗,森林里的黑暗生物很快就会大批大批地出没。

  赫敏不断朝研究所靠近,直到来到最后一层保护咒屏障前。和笼罩着霍格沃茨城堡的屏障一样,无法以肉身穿过。周边的草木植物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赫敏微微向前探出手,魔法立刻噼啪作响,在她周围闪闪发光。

  她从斗篷里抽出一柄匕首,跪下身子,刺穿了靠近地面处的屏障。在浸泡过蝎尾狮毒液的银器面前,这些魔法仿若无物。赫敏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炸弹,用魔杖尖在表面轻轻一敲,然后将之推进用匕首挖出的小孔里,小心翼翼不让它碰到屏障和匕首。如果她一个不慎引爆了炸弹,食死徒就算想替她收尸,都得找遍方圆五十英尺的地方才能把她的遗骸碎片全部捡回来。

  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

  她把五枚炸弹从这一处小孔推进了屏障内,魔杖一挥,炸弹便飘浮起来。其中三枚停留在基座上,彼此相隔一定距离,另外两枚则越飘越高,最后依附在了离地面二十英尺高的建筑外墙上。她拔出匕首,屏障上裂开的小孔便迅速闭合。

  她沿着屏障飞快向前走了十英尺,重复了先前的步骤,然后再向前,再重复。她从研究所东墙的一侧走到了另一侧,直到原先装满炸弹的口袋空无一物。根据西弗勒斯和德拉科提供的关于苏塞克斯的每一份报告,诅咒研发部和大多数人体研究实验室都位于研究所大楼的东侧。相对而言,大楼的西侧的部门更侧重技术,之前搜捕队员随身携带的枷锁,以及突破赤胆忠心咒的方法,都是出自那里。

  她尽可能地向后退开,眼睛紧紧盯着远处幻影移形保护咒的边缘,计算着自己之后需要跑多远。她迅速轻弹魔杖,对自己施了一道泡头咒。

  她合上双眼,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举起了右手。

  我会照顾你的。我会永远照顾你的。

  她握紧魔杖向上猛地一挥,接着用力向下一劈。

  片刻的寂静后,轰隆之声骤然爆裂,空气中微小的颗粒仿佛都随之震动。

  巨响如一堵坚硬厚实的高墙迎面撞上了她,她全身的骨头立刻颤抖起来。随着一连串的爆炸自研究所的东墙噼啪呼啸而下,笼罩在苏塞克斯上空的屏障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空气都震得粉碎,猛烈的冲击波重重击在屏障之上,又被弹回到研究所底部。空气中满是浓烟灰尘和致命毒气,大楼的整个东半部分开始剧烈摇晃,然后轰然坍塌,向后倾倒而去,撞上了西半部分。

  地动山摇。赫敏站立不稳,倒了下去,头重重地撞上地面,剧痛使她的大脑封闭术墙壁晃动了起来。当她挣扎着爬起来时,一种昏沉、迷茫、被麻醉了的感觉渗入了她的意识。她甩甩头,眨着眼睛,试图理清思绪。她的耳朵里充斥着一道尖锐而痛苦的嗡鸣,以至于她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已成残垣断壁的研究所,便用尽全力朝反幻影移形屏障奔去。

  她飞速跑过五十英尺,一阵冰冷的绝望却瞬间侵袭了她。

  她的脚步开始变得踉踉跄跄,蹒跚不稳。

  哈利死了。

  所有的悲伤就像潮水一般突然席卷上她的心头。

  哈利。帕德玛。多比。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

  她做的每一件事。全都失败了。

  所有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哈利被一个接一个的咒击中时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罗恩绝望地扑向他最好的朋友时撕心裂肺的尖叫。

  "帕—帕瓦—?"

  科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被剥皮诅咒折磨得尖声惨叫。

  一切都毫无意义。

  "和你相处很愉快,格兰杰,但我们注定了不可能长久。"

  她站在一片荒芜的林地上,浑身发抖。

  死亡如浪潮一般无情地淹没了她。

  所有人都注定了会死。

  她颓然跌倒在地上。全身冰冷,到处都疼。

  她把手按在胸前,竭力维持呼吸。

  "你一定知道,你的侵蚀已经发展到了临界点,再往前一步就真的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了。"

  所有那些她试图隐藏的记忆。所有的尖叫和死亡。腐肉坏疽中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烧焦的皮肉,散落的肠子,密密麻麻的昆虫,还有被毒素浸染的血液。那些指甲已经变得又长又脏的手盲目凌乱地朝她抓了过来—"救救我。""杀了我吧。""求你了。""让它停止吧。"

  透彻心扉的寒冷让她浑身刺痛,仿佛手指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她想死。

  德拉科。

  "你是我的。我永远会来找你。"

  她霎时顿住。她告诉过他她会等他的。

  如果她不回去,他回到棚屋后就只会见到桌上仓促制作炸药的狼藉痕迹,和她留下的一张潦草的便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这才意识到摄魂怪已经占据了头顶的天空,向她盘旋逼近。她攥紧魔杖,试图站起身来。她无法召唤守护神。她只能跑。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下一秒却又瘫倒在地,不住地颤抖着。

  追上前来的摄魂怪已经密不透风地聚集在她周围,把所有的光线都遮挡在外。

  她又一次撑起身体,绞尽脑汁想要从她的脑海中找出一些记忆。一些没有被战争毒害的记忆。

  "我会照顾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必孤独。因为你是我的。"

  这并不算是什么快乐的记忆。她也不确定这算是什么。但这是德拉科一字一句亲口在她耳边许下的承诺。她必须回到他身边。他是她的。她俘获了他。她答应过会在棚屋里等他的。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丢下他独自一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她的。

  她的皮肤已经因为极度的寒冷而刺痛起来。她挺直身子,举起魔杖直指那些不断逼近的摄魂怪。

  "呼神护卫!"她把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于这一句咒语之中。

  耀眼的白光从她的魔杖尖迸裂而出,层层光晕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完全凝成了实体的守护神。

  不是她的水獭。

  也不是模糊的光影。

  赫敏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澳洲蛋白眼龙[1]从她的魔杖中飞了出来。一瞬间,整片天空都被它占据。它高昂着头,咆哮着,巨大的翅膀向两侧伸展而开。它张开嘴,喷出夺目的白色火焰。

  摄魂怪退到半空,但火龙紧追不舍,把摄魂怪逼向越来越高的空中,直到它们绕过一圈折反回来,再次冲向地面。

  赫敏站了起来,看着它们又一次逼近,握紧魔杖向上一挥。

  摄魂怪也许可以永生不灭,但它们逃不过烈火焚烧。

  厉火咒。来自地狱的熊熊邪火从她的魔杖中激涌而出。摄魂怪为了躲避她的守护神而从高空飞下,厉火随之扭曲翻腾,拟成了几十只怪物的形态。当摄魂怪接近地面时,赫敏高举魔杖直指天空,厉火顿时咆哮着向上升起,变成了一堵骇人的火墙。

  头顶的天空满是尖叫,无数只摄魂怪都被点燃吞噬。厉火又改变了形态,变成了一条全身发光的巨龙。

  赫敏只站在原地望了片刻,便解除了咒语,转身拔腿就跑。燃烧着的摄魂怪仍在尖叫着从漫天的火光中坠落下来。

  她刚跑出十几码的距离,便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她猛踢一脚迅速挣脱,在那只吸血鬼设法咬上她的脖子之前厉声念出了诅咒。当她爬起来的时候,吸血鬼已经瘫软在地。

  她正要站起身来,一只母夜叉突然跳到她面前。赫敏侧身扑向一旁,同时射出一道毒咒,母夜叉立时被开膛破肚。这片林地里到处都是黑暗生物,其中一支队伍显然瞄准了她试图摆脱摄魂怪的空当袭击了她。

  她伏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们越来越近,随后她用力将魔杖插入了地面。周围的土地顷刻液化。她看着数不清的母夜叉、吸血鬼和狼人陷了下去。没等他们挣扎着游上表面,她就解除了咒语,又一次向屏障边缘跑去。

  有什么人从后方猛地撞上了她,将她翻滚着弹向了空中。她勉力稳住自己,堪堪双脚落地,同时利用最后一点冲力保持住平衡。她没有浪费时间去看敌人一眼,右手已经迅速挥杖,一道强力爆破正中对方腰腹。

  那个年轻的狼人懵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被炸得稀巴烂。他倒在了地上。有狂狼症强大的再生能力,他也许不会死。她又瞄准那些已经冲到自己近前的母夜叉和狼人,接连朝他们的喉咙射出了好几道利刃咒。

  当她正要转身再次奔跑时—

  "除你武器!"

  咒语的力量将她手中的魔杖抛了出去,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重重地摔在地上,头部撞上了一块石头。视线顿时一片模糊。她茫然地支起身子,朝魔杖飞离手中的方向望去,黑色斑点接二连三地在她眼前闪现。

  格雷厄姆·蒙塔古正站在十五英尺外,盯着她。她的魔杖就在他手中。

  "不得不说,今天还真是我的好日子啊。上一次见你感觉就像在昨天。"他嘴角挂着微笑,脸上夹杂着幸灾乐祸和紧张不安的表情。"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他指了指冒着浓烟的研究所废墟和仍在从高空燃烧着下坠的摄魂怪。"这全是你自己干的?"

  赫敏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自己的魔杖。

  "操。我敢打赌,我要是抓住了你,就一定会得到标记。"他看着她,放肆地咧嘴狞笑,紧握住她的魔杖,咔嚓一声掰成两半。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没有魔杖,她就无法幻影移形。

  "来吧。"蒙塔古用魔杖指着她,招招手示意她向他走过去。黑暗生物聚集在了他的周围。"别再为难自己了。过来,泥巴种。"

  赫敏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整片空地,脑子里一刻不息地飞速思考着该怎么办。

  她的肩膀耸拉下来,认命般地向内弯着,同时不动声色地从斗篷内侧的口袋里抽出一柄匕首。

  她步履迟疑地朝蒙塔古和他身边的黑暗生物走去。一个狼人走上前,伸手便要抓住她的胳膊。

  赫敏抡起右臂。

  刀锋寒光一闪而过,狼人向前伸出的手已然啪嗒落地,连内脏都被掏空。

  她已经亲手治疗过无数母夜叉造成的伤口,知道什么样的刀伤是无法修复的。

  一道诅咒向她飞掠而来,她迅速伏低身子躲开,脚步丝毫不停地朝蒙塔古冲去。他是此刻离她最近的、手里拿着魔杖的人。

  一只母夜叉扑向她的脖子,赫敏旋身避开,匕首一挥便刺穿了对方的喉咙,随后又冲向蒙塔古。

  蒙塔古惊慌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用诅咒攻击她。但他决斗的速度比起德拉科要慢得太多了,施咒更是马虎潦草。她轻易便躲过了第一发诅咒。然后又是第二发。一道紫色的诅咒袭向她的腹部,被斗篷牢牢挡住。她不断地向他靠近,直到他手足无措地开始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却被绊倒在地。

  她抓住时机瞄准他的胸膛中央,奋力将匕首朝他掷去。他情急之下慌忙放出铁甲咒,但匕首毫无阻碍地劈开了光盾,直直没入他的左肩,只余刀柄在外。还是没能击中心脏。就差那么一点。

  赫敏抽出她的另一把匕首。

  他的神情已经转为了恐惧。

  "阿瓦达索命!"他想要施出杀戮咒,但魔杖中只射出了零星的火花。

  "阿瓦达索命!"

  什么都没有发生。

  "钻心剜骨!"

  猩红的诅咒没有击中她。他又准备射出第二发。

  她将匕首插入他肋骨间的那一刹那,他的魔杖尖同时抵上了她的喉咙。

  "钻心剜骨!"

  她握着匕首的手应声松开,尖叫着摔倒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抽搐扭动。剧烈的痛楚生生撕裂了每一根神经。她的喉咙几乎被劈成两半,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一股腥甜越过喉头涌进了嘴里。剧痛。浑身上下只剩剧痛。

  终于,咒语停了下来。

  赫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蒙塔古跪倒在地上,身体两侧和肩膀大量出血,看上去快要昏倒了。他的魔杖正松松垮垮地挂在手指间。

  赫敏抽噎一声,从牙缝里喘着气,颤抖着想要翻过身来。

  拿到他的魔杖。拿到他的魔杖。

  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收缩。

  "你个该死婊子…昏昏倒地!"

  她被尖叫声惊醒。

  她正躺在地上。当她强迫自己坐起身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肌肉的痉挛和撕裂般的剧痛。她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除她之外还有十几个人,其中几个她还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此时已是夜幕低垂,周围唯一的光源只有火把,橙色的火光跳跃闪烁着。她能闻到空气中鲜血和黑魔法的味道。尖叫声一直在持续。还有笑声—残酷的、嘲弄的、歇斯底里的笑声。

  她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霍格沃茨。这里是天文塔的底部,周围还有几十只巨大的笼子,里面关满了人。尖叫声是从塔上传来的。

  她抬头望去。

  莫丽·韦斯莱被吊在离地面十五英尺的半空,尖叫着,哭泣着。她的手腕被吊在头顶,身体不停地挣扎。亚瑟被吊在她身边,痛苦地连声惨叫。他中了诅咒,身体正被一点一点地切开。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冲我来吧!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不要这样对他!"莫丽声音哽咽地哀求着。

  缠着莫丽的锁链上还挂着几块肉。赫敏眯起眼睛,想要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得清楚些。

  数条断臂。

  一副躯干。

  还有乔治的头颅。

  喉咙顿时收缩。她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身子也跟着一阵抽搐,后背痛得几欲裂开。她擦了擦嘴,再次抬起头来。

  比尔、查理、弗雷德、乔治。他们都死了。遗体被肢解成碎片串在锁链上。罗恩还活着。但也已经奄奄一息。唐克斯死了,她的内脏从她被剖开的身体里耸拉着垂了下来。莱姆斯被吊在她身边,全身血肉模糊。他一定也是死了。

  韦斯莱一家、莱姆斯和唐克斯的上方,还吊着一副身躯。不。那是一具只剩骸骨的骷髅。

  赫敏抓紧了栏杆,手指痉挛了起来。

  "那—那是哈利吗?"她哽咽地问道。

  "是的。"旁边的一个女孩无精打采地答道。赫敏想,她的名字大概是玛法尔达。"神秘人先是用了好几道杀戮咒,然后又施了一个咒语,哈利就开始腐烂了。他把他吊在那里—好让我们亲眼看着。还有哈利所有的那些最亲密的朋友也都一样。他们已经被折磨好几个小时了。"

  亚瑟的尖叫声越来越微弱。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亚瑟。亚瑟。"莫丽一边哭泣着乞求,一边挣扎着想要触碰到自己的丈夫。

  赫敏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垂低下巴,不再去看天文塔上的一幕幕。

  她的斗篷、项链、手镯已经全都不见了。她原先所有的衣服都被换成了一件灰色的薄裙,连她头发上的发卡和发圈都被取走了。德拉科给她的戒指却仍然在她手指上闪烁着微光。

  "马尔福!"

  血液瞬间凝固冻结。她浑身一僵,慢慢地转过头来。巨大的笼子之间的空地上到处都是人群和帐篷。食死徒、卫兵和魔法部的官员们彼此混杂在一起喝着酒。一个食死徒走上前,朝吊在天文塔上的尸体射出了一道诅咒。人群中立刻传出了醉醺醺的嘶哑大笑。

  几个男人朝各个笼子里斜睨着。

  "真是个小美人儿。也许黑魔王会同意把你赏给我。"一个食死徒低声哼着,试图将手伸过铁栏抓住里面的一个囚犯。

  "马尔福!"

  赫敏的目光焦急又惊慌地搜寻着德拉科。然而,她看见卢修斯走了过来。

  "我们还以为你和其他那些人会错过整个庆功宴呢。"一个刺耳的声音喊道。

  卢修斯朝天文塔走近。赫敏蜷缩在地上,移开了视线。她的耳朵还在因先前的爆炸而嗡嗡作响。她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食死徒们的对话。

  "黑魔王需要我陪同。"卢修斯慢吞吞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听在耳里却令人毛骨悚然。"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赫敏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死死抽紧了。德拉科。

  另一道声音被刻意压低:"苏塞克斯?"

  "是啊,"卢修斯轻声说,"黑魔王想要保密。只有他最信任的人才能知情。"

  赫敏的身子如释重负地松弛下来。不是德拉科。

  "这么说是真的了?所有人?"那个刺耳的声音追问道。

  "我刚才没有说过要保密吗?还是说,你对黑魔王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很感兴趣?"卢修斯的声音依然柔和,却低沉而平淡。"尤其是在他为揪出我们之中的间谍而烦恼的时候?我可不愿让他知道你在打听这些消息。一想到上周发生在可怜的卢克伍德身上的事,我就后怕啊。"

  "我没有—我只是想—我只是想礼貌地询问一句。瞧!我给你留了好东西。有很多人都想亲手结果他,但我坚持说他的命应该是属于你的。你看,他还活着呢。"

  赫敏抬头瞥了一眼,看见卢修斯和另一个食死徒正仰头望着天文塔。

  亚瑟一动不动,莫丽的尖叫已经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有几个还没咽气呢。"那个声音刺耳的食死徒朝莱姆斯施了一道诅咒,莱姆斯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又瘫软了下去。"那个家伙怎么都死不了。我们对他扔什么诅咒都没有用。到现在为止,他的器官已经再生了两次了。"他暗笑了两声。"喏,韦斯莱家的妈妈在那儿呢。为了她那群小毛孩,她叫得比你对她用钻心咒的时候还要响。但我把最棒那个的给你留好了,波特最好的朋友,总是和他呆在一起的那个。我可是费了好大心思才确保没人下手杀他。"

  "你想得真是太周到了,穆尔塞伯。"卢修斯轻哼着,打量着被吊在半空的韦斯莱一家。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若有所思。他的面部五官几乎形似骷髅,皮肤紧紧地裹在他的颅骨上,脸颊和眼窝向下凹陷,在黑夜闪烁的火光下简直就像黑洞一般可怖。"我原本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享受这段过程—但黑魔王希望他们在明天到来之前全部死干净。"卢修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我已经花了一些心思,考虑好了我该怎么做。"

  一道令人作呕的黄色诅咒从卢修斯的魔杖里射出,从侧面击中了罗恩的头部。罗恩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睛越睁越大,凸出了眼眶,好像要窒息了一般。

  "不要—"两个字刚到赫敏嘴边,就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卢修斯望着吊在头顶上的那些残破躯体,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在纳西莎的墓前发过誓,要杀死全英国所有的纯血叛徒。我知道波特的命是黑魔王的,但我希望自己能亲手把波特心爱的'家人'全部送上西天去陪他。"

  卢修斯挥动着右手,但他的动作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像是抽搐痉挛了一样。他抬头盯着罗恩,神情绷得越来越紧,魔杖轻弹,解除了扼住罗恩呼吸的诅咒。罗恩急促地喘着粗气。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眼已经变得呆滞。

  卢修斯懒懒地挥舞着魔杖,慢悠悠地开口:"被活活烧死—实在是一种特别痛苦的死法。麻瓜过去常常用这种方式处死女巫,一直烧到她们连骨头都不剩。我的妻子,她留给我的只有一座空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尽管我去看过她—无数次。"他的手再次挥动了起来。

  "我想,我应该让你清楚明白地体会一下,她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举起魔杖。"这是为了我的妻子!"

  一道深绿色的诅咒飞上半空,击中了罗恩的脚。不祥的烟雾徐徐上升,蔓延过了罗恩的双腿。他的头向后一倒,嘶声惨叫了起来。

  赫敏身子摇晃了一下。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喉咙阵阵收缩。她知道这种诅咒。它会把人体内的血液变成液铅,缓慢而持续地折磨着中咒者。她紧紧缩在笼子里远离卢修斯的那一侧,用尽全力把哭泣的冲动压抑了下去。

  卢修斯仰头放声大笑了起来。

  莫丽的身子猛地一抽,醒了过来。"求你!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儿子。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赫敏紧紧地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但怎么也挡不住罗恩和莫丽的尖叫声。还有卢修斯的笑声。

  尖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这时,有什么温热又甜得瘆人的气息飘到了赫敏的鼻翼周围。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脸正停在离她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她隔着笼子的铁栏杆,带着满脸恶意,幸灾乐祸地注视着赫敏。

  乌姆里奇身侧站着几名卫兵。

  "我想我认得那张虚伪的小脸蛋。"乌姆里奇朝一个卫兵做了个手势。"你,过来,打开笼子,把她给我弄出来。"

  笼子的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一只手紧紧抓住赫敏的胳膊,把她拖了出来。那人的手指死死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将她别到一边的头扭了过来。

  乌姆里奇又轻笑了一声,那股温热而甜腻的气息拂过了赫敏的脸颊。感觉就像她前一秒还在吃糖似的。

  "果然是你。你这张惹人生厌的小脸我到哪儿都能认得出来。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你。"乌姆里奇的眼睛闪着恶毒的精光。她越过肩膀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记下来。我要把她转到苏塞克斯去,他们不是想要下一批实验体吗,头一个就把她送去,亲手交到多洛霍夫手里。"她向赫敏凑近,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他一直都在寻找新的玩物。"

  一个卫兵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乌姆里奇立刻转过头,厉色瞪着他。

  "典狱长,苏塞克斯已经—他们说研究所已经彻底报废了—因为之前发生的—那起事故。多洛霍夫—也已经死了。"

  乌姆里奇的脸垮了下去。赫敏觉得自己因为恐惧而惨白的脸颊上腾升起了一丝胜利的红晕。

  她早就希望多洛霍夫去死了。世界上唯一一个比安东宁·多洛霍夫更让她憎恨的,就是伏地魔本人了。

  "消息证实过了?"乌姆里奇声音尖刻。

  卫兵勉强点了点头。

  乌姆里奇叹了口气,显得很是失望。"真是遗憾。"

  她用魔杖尖抵上了赫敏的胸骨。"钻心剜骨。"

  赫敏尖叫起来,双腿无力地瘫软了下去。那只揪着她头发的手把她牢牢固定在了原地。剧痛漫过她的全身,肌肉开始猛烈地抽搐,她觉得自己的肌腱都可能会断裂。她不停地叫喊着,直到喉咙几乎像被生生剥掉一层皮肉,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啜泣。她被钳制在原地无法动弹,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痉挛。

  诅咒仍然没有停下。

  赫敏能感觉到她的大脑在挣扎着试图逃离,叫嚣着想要崩溃,以摆脱这凌迟一般的痛苦。崩溃吧。崩溃吧。

  不。她不能。

  "我并不脆弱。我也不会崩溃。拜托了,相信我。"

  她悬在原地,痛苦地颤抖着。

  终于停止了。赫敏重重地倒在地上,肌肉还在抽动。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撕成了碎片。呜咽的抽泣声从她抽搐的胸膛深处传了出来。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向上望去。她可以越过乌姆里奇的肩看到天文塔。莫丽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乌姆里奇瞥了赫敏一眼,又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一旦她的魔力被抑制,我就要把她带走。我想,她需要我来好好地审问审问。把她扔回去。"

  乌姆里奇咯咯地笑了起来,转身就欲离开。

  多尔芬·罗尔路过一边时停下了脚步。"你不能把她带走,典狱长。"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抬起不太稳当的手指了指瘫倒在地上赫敏。"她被抓之后,是我帮忙把她从苏塞克斯带回来的。黑魔王说他希望她完好无损,以防他决定亲自审问她。移送文件上都写着的。"

  赫敏的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折磨而疼痛,听到这句话,她只觉得自己的血一阵透凉。

  乌姆里奇的表情又垮了下来。"但如果让那位大人亲自动手,囚犯们就总会死得太快。"

  罗尔站直了身子,眯起眼睛。"你是在怀疑我的话吗,典狱长?如果你对文件有什么疑问,我可以请黑魔王来当面向你解释。"

  乌姆里奇咽了一口气,下巴颤抖起来,飞快地摇着头连声否认:"不。不。我绝不会违抗黑魔王的命令。如果他希望她完好无损,那她就当然会完好无损。刚才—"她指了指赫敏,"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惩罚而已—因为她之前对我不敬。对于像您这样重要的人交代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提出质疑的。我刚才只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失望情绪。"她的声音越来越甜腻。"毕竟—您可是黑魔王最信任的人之一啊。"

  罗尔昂首挺胸。他看了看赫敏,用靴子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身子。"我倒是怀疑她究竟能有多重要。他还有几十个重要的恐怖分子准备挨个儿审问呢—如果她最终被遗忘了的话—"他耸了耸肩,"到那时候,也就没人会关心你对她做了什么了。"

  他狂笑了一声,走开了。

  乌姆里奇默然不语地看着赫敏。"当她的魔力被抑制之后,我会亲自照看她的。我们衷心希望确保命令中的每一个字都被严格执行到位,确保她完好无损。"

  赫敏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重重地扔回了笼子里。

  她紧紧地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痉挛,但她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伏地魔准备亲自审问她。这一事实比乌姆里奇想对她做的任何事都更使她惊慌失措。

  她满脑子都是对德拉科的记忆。

  太多太多了。几乎不可能将之封锁或误导精神入侵者。

  如果审问你的人是个真正技艺高超的摄神取念师,仅凭意识里那些墙壁的力量是绝对挡不住对方的。如果你只是抵抗军的一个无名小卒,他们可能会直接杀了你而不是费心去搜刮你的思想。可你是凤凰社的成员,波特的黄金女孩。

  …如果我选的不是你,我就不会有机会看到这种文件柜一样条理清晰的大脑…

  她用颤动的手指抵住嘴唇,把身子缩进笼子的一处角落里,竭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惊惧发作。

  "你还好吗?她一直在用诅咒折磨你—我都不知道已经持续多久了。"笼子里的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搭上了赫敏的肩。

  "我很好。别来烦我。"赫敏的声音紧张颤抖,她猛地扭了下身子,挣脱了他的触碰。"我需要思考。"

  她深吸一口气,运起大脑封闭术,迫使自己的注意力从身体痉挛的疼痛上转移开来。

  伏地魔会发现她是大脑封闭师的。他会发现这一点,然后把她的意识狠狠蹂躏成碎片。

  他会发现德拉科的真实身份。

  就算她足够幸运,能在审讯中很快死去,可是对于德拉科的背叛,伏地魔的惩罚绝不可能会是什么痛快的死法。

  这会比德拉科原先可能面临的一切—她试图通过炸掉苏塞克斯研究所来救他免于遭受的一切—还要糟糕千倍万倍。

  如果伏地魔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他还可能会利用赫敏来惩罚德拉科。就像他曾经对纳西莎所做的那样。他利用德拉科所关心在乎的一切来折磨他。

  一直以来,德拉科担心的都是她,担心她会遭遇什么,而不是伏地魔会对他做什么。

  她必须把他藏起来。把那些记忆埋进深不见底的角落,永远不被任何人找到。

  文件柜一样条理清晰的大脑…

  她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整理着所有关于德拉科、金妮和魂器的记忆,然后尽可能地远远推开。她把它们藏进记忆的最深处,比她的父母、比她最早的记忆还要深,用尽全力将它们从自己的意识中驱逐出去。

  然后—她迟疑了一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探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她紧紧地合上眼睛,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再次翻阅着自己的脑海,把她为了战争所筑起的所有高墙统统推倒。

  她将之划分得井井有条的生活。她所有被隔离开来的情感和记忆。失去了与哈利和罗恩的友谊所带来的沮丧与悲伤。对凤凰社的怨恨。那些为了专注精神、为了完成任务而被她推到一边、尽数忽略的事情。那些为了在工作的时候保持清醒而被她掩藏起来、拒绝去想的事情。

  科林的死。科林。她亲身所历的第一次死亡。当他的皮肤层层剥落时,他那尖叫的声音、扭曲的脸庞、痛苦流泪的眼睛,直到他终于停止了尖叫。赫敏站在那里,悲痛欲绝,满心内疚,甚至无法移开目光,而科林已经渐渐变成了一具骷髅。最后的皮肉组织也一层一层地化为乌有。

  所有那些她花了几个月时间拼命医治、想要拯救的、从第一座诅咒研究所里被救出的受害者。他们全都死了。每个人都死了。死了。还是死了。他们终归还是死了。她一直都在拼命救他们,但最后他们终归还是全都死了。

  哈利已经死了。罗恩也是。还有韦斯莱一家。

  她的整个人生就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墓地。

  她把这所有一切堆砌在了自己脑海的最前列。

  当伏地魔入侵她的思想时,他所能看到的,只有年复一年无休无止的战争所造成的无数死伤;所能听到的,只有一道在医院病房里高声呐喊,却被置若罔闻的声音;所能发现的,只是一个治疗师而已。还有那些她为了使用致命咒语而争论辩驳,然后又被无视和责骂的所有凤凰社会议。她又不是个战士。只是个治疗师而已。她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苏塞克斯的事看起来就像是她泄愤式的复仇。

  她完全迷失在了无边海洋一般的回忆中。这时,笼子的大门又发出了尖锐的声响。她再次被粗暴地拖了出来。冰冷的金属被分别扣上了她的两只手腕,然后她被拖向了城堡。除了莱姆斯,所有被吊在天文塔下的人都已经死了。

  一道邪恶的绿光飞快地闪过。赫敏扭头望去,只见杀戮咒极速穿过了空气。莱姆斯的身体终于完全瘫软了下来。最后一位掠夺者,也已经不在了。

  她被人大力拖着穿过走廊。脑海里那些混乱的战争创伤和先前的钻心咒留下的身体疼痛,让她的意识游走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走廊里空无一物,原本存在于此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城堡里有许多扇巨大的铁门,拖着她的卫兵不得不停下脚步,拉开门,再拽着她走向城堡深处。他们下楼来到地窖,走过了好几间教室,走过隐藏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那堵墙壁,穿过一扇厚重的门,进入了一条陌生的走廊。

  乌姆里奇站在门边。她扫视着赫敏,脸上露出了甜腻造作的微笑。

  "这里是我们关押棘手犯人的地方,在被转移到苏塞克斯之前,他们一直都呆在这里。现在,城堡已经没有了保护咒,那么对于一个等待着接受黑魔王亲自审问的囚犯,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我相信在他来提审你之前,你会很享受在这儿的日子的。"

  赫敏被粗暴地推进了一间狭小的牢房。外面的火把只够堪堪照亮地面。周围是石头垒成的墙壁。墙角堆着稻草。夜壶则放在另一处角落里。

  她转过身来,看着牢门被缓缓关上,却又突然停住。乌姆里奇走了进来,似乎在重新考虑着什么。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赫敏。

  "我们必须严格服从黑魔王的命令,不是吗?"她若有所思地说着,举起魔杖指着赫敏。"完好无损。这非常重要。我们可不希望你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儿胡言乱语,像个肮脏的小野人一样叽叽喳喳。那不如就—让你一直保持安静吧。"魔杖尖戳进了赫敏下巴后方的凹陷处,迫使她抬起头来。"无声无息。"

  乌姆里奇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呼出的甜腻口气拂过了赫敏的脸颊。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随后,乌姆里奇转身走出了牢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几秒后,牢房外火把的光亮也消失了。

  赫敏就这样被留在了黑暗和寂静中。

  她小心翼翼摸索着走到堆放着稻草的墙角,把身子蜷成一团。她的肌肉仍在火辣辣地痉挛着。地牢里冰冷刺骨,可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裙子。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凝视着周围的黑暗,想着只要自己等到眼睛适应了环境,最终还是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

  最后,她只得垂下头,重启大脑封闭术。

  然而—它没有—

  她又试了一次,可是她的记忆—

  在脑海中翻阅查看变成了一件极为艰难辛苦的事情。就仿佛她的意识重如千斤,没有大脑封闭术的帮助,她几乎寸步难行。

  她惊恐万分,全身僵住。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触碰到手腕,感觉到它们已经被先前被套上的金属牢牢锁住了。她努力保持平稳的呼吸。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魔力被抑制而失去使用大脑封闭术的能力。她的思想就此定格在了手腕被铐上枷锁的那一刻的状态中。脑海的最前列是一片战争创伤的海洋,而德拉科被藏在了那么遥远的角落里,她几乎都没有办法想起任何关于他的清晰记忆。

  她抬起双手捂住嘴,强迫自己呼吸。

  她慢慢地吸气。默数到四。

  呼气,让气流通过口腔。默数到六。

  吸气。呼气。

  一次接着一次。

  她强迫自己必须谨慎小心地思考。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如此一来,伏地魔审问她时,就只会在她脑海中找到一堆混沌无序、乱七八糟的记忆。只要她足够小心,不要去想德拉科,伏地魔就可能不会发现他。

  她双手环抱着肩膀,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她只是—不能去想德拉科。完全不能去想他。她不能放任自己。

  坚持住。这才是她此刻必须要专注的事情。坚持住。

  戒指突然灼烧起来。烫得她手指刺痛。

  赫敏无声地喘了一口气,死死抓住了自己的手。戒指烧了一次又一次。接着,燃烧停止了。

  赫敏捻住戒指,在手指上转着圈。在伏地魔提审她之前,德拉科可能就会来找她。她必须做好准备。

  他永远都会来找她的。

  她不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下去。

  "坚持住。坚持住,赫敏。"她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对着自己念出这些话语。

  戒指再度灼烧起来时,她已经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几个小时还是几天。她太过痛苦,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饥寒交迫,加之钻心咒造成的肌肉损伤,她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尖叫。她几乎已经无法动弹了。

  无论睁眼闭眼,她目之所及的只有死亡。哈利死在她眼前的样子。一遍又一遍重现。还有罗恩惨死时的尖叫声。科林。莫丽和亚瑟。还有医院病房。这些都是她脑海最前方的东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想了。

  牢房里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水。

  她觉得自己被关进来后已经过了一整天,但她无法确定。牢房外面没有半点声音,连单调的滴水声也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和黑暗。

  也许乌姆里奇就是打算让她饿死。

  大约几小时后,她的戒指又一次烧了起来。她把手紧紧地按在胸前。又过了几个小时,她突然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于是她半拖着身子从地板上爬了过去。她的手碰到了一只盘子,里面盛着面包、某种肉食,还有一大桶水。

  她的肌肉仍在剧烈地抽搐,大口喝水时险些把水桶摔在地上。

  在那之后,食物会直接出现在牢房里。但没有丝毫规律。每餐饭之间时间间隔似乎从来都不固定。有时感觉像是隔了好几天。其他时候,又仿佛只隔了几个小时。

  在她觉得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之后,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感觉到灼痛和痉挛。她强迫自己站了起来,用双手指尖探索牢房的每一寸地方。牢门是用魔法封上的,并没有那种可供撬开的门锁。即使有,她现在所拥有的也仅是一堆稻草和一只夜壶而已。她隔着门闩轻轻嗅了嗅空气,希望能够感受到什么。然而空气是浑浊、潮湿、寒冷的,了无生气。

  她也曾希望,只要仔细检查一下,也许就能找到墙上某处松动的石块,也许就能发现某个秘密隔板后藏着的一根钉子,一把勺子,甚至一条绳子。但很显然,这间牢房从未长久地关押过什么棘手的囚犯。这里没有用来标记时间的划痕,没有松动的石块,什么都没有。

  只有黑暗。

  她的戒指总是时不时燃烧起来。每一次,她都会稍稍松一口气,继而开始宽慰地无声哭泣起来,因为她确信德拉科还在某处好好地活着。

  然后她会猛地遏制住自己。她不能去想这些。她不能放任自己去想德拉科。如果伏地魔先于德拉科而来,那她就绝对不能把他放在脑海里,因为她无法把他完全封锁。她用此刻还能勉强汇集的一丝丝细微的魔力,把那些关于他的记忆推得更远。她就像一只牡蛎,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段记忆都埋藏在仅剩的薄薄一层大脑封闭术之下,这样就不会激活枷锁抑制魔力了。

  她的戒指每天都会燃烧,整个指环几乎都是炽热的。当它第五十次烧起来时,她咬紧牙关,用力将它从手指上拔了下来,小心地藏到牢房的角落里。可是过了不到三顿饭的时间,她就摸索着穿过牢房,又把它戴回了手上,生怕如果自己不戴上,它就会不翼而飞。

  然而在那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发烫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德拉科猜到她把它取下来了。

  又或者,他已经死了。

  她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在黑暗中感受着身边石墙的粗糙质地,努力不去想那些。

  她在脑海里默背魔药配方、变形咒语、如尼文,甚至是童谣。她一边用手模仿挥动魔杖的动作,一边用口型念着咒语。她从一千开始减去质数倒数。

  她按摩着受损的肌肉,让之渐渐放松,听从使唤,然后开始用她记忆中的方法进行锻炼。俯卧撑,仰卧起坐,波比跳。她发现她可以把双脚伸进牢门的栏杆空隙,然后用倒挂的姿势做仰卧起坐。她还自己摸索着学会了倒立。

  这些运动可以让她清空大脑,一边计数,一边锻炼体能的极限。当她四肢发软时,她就会瘫倒在角落里,陷入无梦的睡眠。

  这是唯一阻止战争最后时刻的一幕幕在她眼前不断重现的方法。

  "坚持住,赫敏。"当她无法在这片寒冷和心碎的折磨中坚持下去时,她总是这般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她的脑海里全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在尖叫。

  有时,她会用双手抵住石墙,把头微微后缩,准备用前额狠狠撞上去,希望能让这一切全部停止。

  但她总会克制住自己,然后转身走开。

  "坚持住。你保证过你不会崩溃的。"

  可她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想起来这是为什么。

  当她真的想起来为什么的时候,她就又把这些念头一股脑儿地推向一边,强迫自己去做别的事情。计算着牢房的容积。继续做俯卧撑。思考着如果将每次的减数翻倍,她能否在下一顿饭出现之前从一千倒数到零?两千呢?她一刻不停地想着这些,直到每一个细胞都精疲力竭,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然后她会把整个身子蜷缩进墙角,用手指沿着墙壁摸索。

  墙壁是唯一一样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在黑暗之中找到的东西。

  "有一个人,他会来找你的。他永远会来找你的。"

  可是谁都没有来。

  所有人都死了。她亲眼目睹他们死在眼前。没有人会再来找她。

  她此刻所有的,只有牢房里冰冷坚硬的墙壁。

  其他的一切都是无边的黑暗。

  译者注:

  【往事】章节,即Trimester 2,至此结束。截至本章结束,全文内容进度约为75%(章节进度63/77)。

  尽请期待回归【现在】的Trimester 3~

  也希望大家能在64章更新之前回顾一下前25章的剧情,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试试代入德拉科视角。

  [1] Antipodean Opaleye. 原产于新西兰的火龙,后为寻找新领地,部分移居澳大利亚。被认为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火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