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镣铐之下>第52章 往事·二十七

  译者注:

  各位久等啦~

  再次提示,【章·五十一|往事·二十六】之后的番外【西弗勒斯&赫敏】请见本站作品ID:13714280,或直接访问译者主页。

  2003年,三月

  这是个陷阱。这是个陷阱。这是个陷阱。

  —赫敏看着哈利消失在隐形衣下、穿过空地朝石屋走去时,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五人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屋门被推开,几道无声的咒语飞掠而过。随后哈利探出了头,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在强力幻身咒的掩护下向石屋靠近。

  赫敏看见弗雷德和查理的幻身咒波纹轻手轻脚地走上台阶,哈利则指了指一扇通向地下室的门。

  他们顺着狭窄的楼梯拾级而下,她能感觉到唐克斯跟在她身后。当哈利和莱姆斯走到楼梯底部时,她听到了被刻意压低的念咒声和身体倒在地面上的声音。此时,距离他们走进这座石屋还不到一分钟。

  赫敏听到门被"砰"地一声炸开。

  "清除完毕。"哈利轻声说道。他仍躲在隐形衣下,不见其人。

  他们沿着地下室的走廊向前走去,炸开了一路上所有的门。行进的时候,四下一片死寂…六人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是唯一的响动。赫敏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怦怦之声甚至盖过了哈利不断破门而入的巨响。

  他们来到走廊中央的时候,远处的一扇门被突然打开,紧接着,几十道咒语"嗖嗖"地飞了出来。赫敏立刻伏低身子,躲开一发急掠而过的钻心咒。数道诅咒击中了墙壁又反弹了回来,空气中顿时满是魔咒。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却又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赫敏全神贯注地维持着铁甲咒的光盾,同时用最快的速度闪避着进攻。她刚旋身躲开一道可能击中面部的酸性诅咒,就见一道杀戮咒闪着绿光朝她飞来。

  "你必须靠本能来移动。"

  她扑到地上,侧身一滚,又在走廊的另一侧迅速站起,对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连珠炮般地射出一串昏迷咒。

  她没有用任何致命魔咒。因为如果罗恩就在那间房间里,她可能会误伤到他。

  最后,满走廊乱飞的咒语终于平息了下来。空气中有了片刻的寂静。

  "他在这里!"哈利高声喊道。

  赫敏迅速奔了过去,同时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幻身咒。哈利正在努力击破将罗恩吊在天花板上的锁链。地板上躺着八个昏迷不醒的食死徒。

  罗恩被拷打过。他的脸已经肿得几乎认不出来,张大的嘴巴明显是在叫喊,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手腕上的伤痕极深,是他被吊起时枷锁嵌进皮肤所留下的。哈利击碎了锁链,赫敏和唐克斯及时接住了罗恩,才没让他直直摔到地上。

  "咒立停。"赫敏一边对着罗恩的面部挥动魔杖,一边拿出口袋里被缩小的药箱。

  "哈利,你他妈的是白痴吗!"无声无息咒一被解开,罗恩便破口骂道。"快走啊!你他妈的干吗要带赫敏过来?"

  太过容易了,这一切都太过容易了—当她开始医治罗恩的时候,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以最快的速度治疗着罗恩的伤情;没有时间治疗每一处,刚好能确保他走出这幢石屋并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战斗就足够了。

  "确认他的身份。"莱姆斯说道。

  "是他没错。"哈利不假思索地回答。

  "确认身份。"莱姆斯加重了语气。

  "奇洛是怎么通过路威的看守的?"

  "用一把该死的竖琴。"罗恩试图推开赫敏站起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把这个吞下去。"赫敏把一剂用来逆转内脏损伤的魔药灌进罗恩的喉咙里,接着又是一瓶滋补剂和一瓶增强剂。

  "我们得马上离开。"罗恩说。赫敏又将化淤膏涂在他的脸上以缓解肿胀,好让他能看清东西。

  "让我治疗一下你的右手。"她边说边把仍然扣着罗恩手腕的枷锁向上推开,取出白鲜香精滴在他已经深得见骨的伤口处,随后又用最快速度修复着几处骨折。

  她正念着治疗咒,突然间,食指的戒指烧了起来,黑色的指环瞬间变得通红。她不禁艰难地喘了口气,但仍然继续治疗罗恩的手臂。那股灼热还未完全消退下去,第二次灼烧又向她袭来。

  "可以了。"罗恩皱起眉头,把手抽了回来。"我们必须离开。你们给我准备魔杖了吗?"

  哈利抽出一根魔杖递过去,罗恩无力地接了过来,想要站起身。然而他刚刚半站起来,便又跌回地上。

  赫敏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肩上。"你和我一起,"她说,"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出去。"

  "你这个该死的白痴,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让哈利把你卷进来?"罗恩靠在她身上,在她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没有你,哈利就活不下去,"赫敏轻声说,"而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来。"

  她扶着他走上楼梯。戒指又一次烧了起来。又一次。又一次。

  弗雷德和查理在楼梯最上面等着他们。

  "已经过了九分钟了,我们得走了。"查理的声音紧张得几乎颤抖。

  查理、哈利和弗雷德打头走了出去,赫敏和罗恩紧随其后,莱姆斯和唐克斯则跟在最后。

  赫敏的目光紧紧盯着反幻影移形保护咒的屏障边缘。

  "还有八十英尺就能幻影移形,我们只要走到空地中间就行了。"她对罗恩说。她的声音在抖,但她努力让自己的听起来很有信心。

  当他们离开石屋二十英尺远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无数"噼啪"的破空之声。屏障之外的空地上一瞬间站满了食死徒。

  赫敏骇然呆立。对方的数量可能有上百人。他们立刻冲进了屏障,堵住了出路,一支支前举的魔杖尖迸发出数不清的诅咒,连成了一道墙壁,向赫敏等人疾驰而来。

  这个时候,如果她试图转身带着罗恩一起跑,他们势必都会被诅咒击倒。但是离他们最近的屏障边缘被大批的食死徒挡在身后。

  增强剂已经生效,罗恩不再将自己的大半体重倚在赫敏身上。那支备用魔杖仍然在他手里微微下垂着。

  "趴下,赫敏。"他挺直身子,朝哈利走去。

  凤凰社尽管一贫如洗,却从来不缺优秀的战士。每个人战斗的速度和精准度都堪称一流。双方人数与火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情况之下,他们本可能几秒之内就毙命于食死徒的诅咒之下。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这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六人之中,只有唐克斯和弗雷德使用了真正具有危险的咒语。

  原定的撤离"计划"迅速瓦解—罗恩已经离赫敏太远了。

  食死徒们的攻击似乎并没有特别非凡出众,他们的行动明显缺乏策略和协调性。然而人数上的差异过大,哈利他们每个人都要对付十几个食死徒。

  赫敏在自己身前设下铁甲咒,稳住身子藏于其后。

  她射出数道利刃咒,准确击中几个食死徒的喉部。切口细小。简单。致命。

  她的命中率已经相当精准。

  三个食死徒中咒倒下。接着是第四个。但其他食死徒似乎还有些头脑,用铁甲咒的盾牌挡在身前。

  她又瞄准食死徒们的脚边射出利刃咒。他们不少人的盾牌还不足以挡住全身。

  越来越多的食死徒惨叫着倒了下去。他们的跟腱被魔咒切断,仓皇而逃的时候连魔杖都掉落在了地上。

  赫敏随即又施出了一些更致命的咒语,确保他们全部丧失战斗能力。

  她的光盾已经随着被咒语不断击中而渐渐耗损。眼见一道杀戮咒飞来,她迅速压低身子朝侧面一旋。掠过的诅咒在她脸颊周围的空气中留下一股灼热之气,只差一点就擦伤了她。她重新设下铁甲咒,努力向反幻影移形屏障的边缘移动。

  她的目光搜寻着哈利、罗恩还有其他同伴。但食死徒们离她太近了。

  每个人都分散在了战场上。

  她猛地转身躲开一道陌生的诅咒。而她的左手腕几乎是同时被什么东西击中,顿时痛得如火烧一般。

  她踉跄地后退几步,低头一看,发现受伤的部位好巧不巧正是她施了铁甲咒的衬衫卷起来露出的地方。狰狞瘆人的脓疱正顺着她的手臂不断向上蔓延。酸性诅咒。如果脓疱破裂,酸液就会瞬间涌出,不仅会疼痛难忍,还很难再用反咒逆转伤害。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只依靠闪避和下蹲来躲开其他的诅咒。

  第三次尝试后,反咒终于生效。脓疱消退了,但痛楚仍然难以言喻。

  她向后退去,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试图找到一处更利于防守的地方。

  然而这里太过空旷。除了那些已经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任何地方可供藏身。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心里评估自己的伤势,仿佛有一只计时器在她的脑海深处飞速地转动着。不是致命伤,但相当严重。她会留下疤痕,但不会有需要截肢的风险。酸已经腐蚀了她手臂的骨头,要等到她把它取出体外、再重新长出新的骨头之后,伤情才会完全复原。现在,她必须加倍小心,不要在摔倒时伤到左臂。骨头上已经布满了小孔,脆弱不堪。

  她放出一道强力的霹雳爆炸,迫使那些向她逼近的食死徒后退。其他人都在哪儿?

  莱姆斯和唐克斯背靠背战斗着。他们紧挨着彼此,但已经被敌人逼到了石屋的墙边,距离赫敏有近三十英尺远。

  哈利离她最近,但他同时在与几十个食死徒激烈地搏斗着。他的眼镜看上去已经碎了,前额上有一道像是利刃咒留下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一侧脸颊流了下来。

  弗雷德、查理和罗恩正奋力朝哈利靠近。这时,一道明亮逼人的刀光突然闯入了赫敏的视野边缘。她猛地转过头。

  下一秒,她已经凭借本能躲过了攻击,同时抓住了敌人的手腕,利用他冲击的惯性继续向前,将刀刃狠狠刺进另一个逼近的食死徒的腹部。

  持刀的人愤怒地咆哮一声,转过身再次朝她扑来。

  近身战中使用魔杖本就相当困难,而她的手腕此刻几乎完全无法转动,想要准确地完成魔杖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

  简单。

  致命。

  她轻轻一弹,杖尖向上射出了魔咒。一道纤细猩红的伤口骤然划开了食死徒的下颚底部,接着,他的头颅"砰"地落地,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赫敏一脸。

  血滴飞进了她的眼睛里,舌尖也能尝到它的味道。她听见刀刃咣当落地的声音。

  赫敏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污,吐了口唾沫,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魁梧、没戴面具的食死徒抓住了罗恩,咬住了他的肩膀。

  哈利、弗雷德和查理都朝那个食死徒射出了昏迷咒,却都被他挡了开来。

  狼人。

  罗恩痛苦地尖叫着,拼命想要挣脱。狼人猛地抬头,撕裂了罗恩的肩膀。

  明天就是满月了。以眼下的情况,想要制服一个狼人,必然需要耗费巨量的魔力。至少还得要七发昏迷咒。

  但罗恩已经处在生死边缘。

  能够打倒狼人的咒语…电光石火间,赫敏想到了。

  她举起魔杖,运起全身的魔力,嘶声念道:"碳化如烟。[1]"

  她体内有什么东西随之扭曲了起来。

  黑色的诅咒自她的魔杖尖迸射而出,宛如一缕黑烟极速穿过空气,在狼人周围爆炸开来。他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即整个身体散作粉尘。罗恩倒在了地上。

  赫敏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只觉得身体里的每个角落顿时变得又冷又暗。

  她一个趔趄,紧紧揪住胸口。

  现实的一切终于再度占据她的视野,这时她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向她冲来。她立刻转身向后一跃。

  肋骨仿佛被猛击了一下。

  赫敏急喘着,用力吸气低头看去。一把刀已经没入了她的右胸。刚才她的转身只要再慢上一拍,此刻被刺穿的就可能是她的心脏。但是—当她低着头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它时—她觉得这把刀可能只是刚好错过了一击致命的部位。

  她那属于治疗师的思维无法自行停止运转。

  魔杖从她的手指间滑落,她飞快伸出双手死命抓住面前的食死徒仍然紧握着刀柄的手腕,以防他转动刀刃或是把它拔出来再次捅进她的身体。

  她竭力阻止着敌人的动作,觉得自己左手的骨头已经裂开,然后—她没有给自己一秒钟的时间停下来去想,如果让刀刃留在体内,移动起来会有多痛—猛地抬起膝盖狠狠撞向了他的两腿之间。敌人应声跪倒在地,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开来。

  赫敏跌跌撞撞地退开,喘息急促不匀。

  她的魔杖掉在了哪里?先前飞溅而起的鲜血仍旧模糊着她的视线。她甩了甩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她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胸。右肺被刺穿,她怀疑肝脏也被划伤。但她无法从这个角度分辨具体的伤势。

  她瞥见了自己的魔杖。她蹲下身,试着在不弯腰的情况下伸手去够魔杖。她刚刚握住杖柄,就感到有人用手指戳进她的发辫,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身子悬在半空,脚趾几乎碰不到地面。

  "我记得你,泥巴种。"食死徒狞笑着,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他垂下目光,见那把刀还插在她的胸口。"瞧瞧,已经有人对你下手了。"

  她想要用诅咒攻击他,但他夺过她的魔杖甩到一边。她听到魔杖当啷落地的声音。

  她的匕首。她需要先够到它。

  "你觉得我要捅你几下,你眼里的光才会熄灭?"他问道,随后猛地将刀刃从她胸口里拔了出来。

  赫敏急喘了一口气,挣扎着想要阻止他。一阵温热的湿滑感从她的右半边身体传来。那是自伤口涌出的鲜血,正顺着她的身躯向下流淌。拉巴斯坦举着刀拖过她的胸前,直到刀尖停留在她的心口。

  赫敏拼命想要挣脱他抓住自己头发的手,同时在不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拔出她的匕首。

  他压下刀尖,触到了骨头,于是又移动刀锋,沿着她的皮肤划过,一直来到了她肋骨间的缝隙。赫敏抬头看着他,眼睛瞪得极大。

  "这里?还是我该从更低的地方开始?"他的声音带着嘲弄,对周围的战况毫不关心。

  赫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尽全力取出匕首,还是阻止他用刀刺入自己的心脏。

  此时此刻她还需要纠结如何选择吗?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快速失血,死亡正在一步步向她逼来。

  他开始慢慢捅了进去。

  刀尖刚刚刺入她的皮肤,拉巴斯坦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那只手,面部表情也松弛了下来,"砰"地一声倒在了她的脚边。死了。赫敏随着他跌倒在地上,用右手撑住了自己。

  就在拉巴斯坦的后方,反幻影移形屏障的另一侧,一个戴着面具的食死徒孤身一人静静地伫立在空地上。

  眼见拉巴斯坦倒下,好几个近处的食死徒愕然呆愣了一瞬,转过头望向来者。

  他们还没来得及举起魔杖就死了。

  赫敏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她怀疑自己被刺穿的右肺正在塌陷。她用手紧紧按住伤口,防止大出血,也防止空气渗入胸腔。

  她茫然地看着刚才出现在那里的食死徒开始穿过空地向她走来。

  德拉科。

  她没有见过他战斗时的模样,至少不是真正临敌时的模样。但他的风格她再熟悉不过。

  他就如她所想象的那般致命。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训练留下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他大步穿过空地,身后只留下一具具尸体。贝拉特里克斯那不可预测的决斗风格是源于她的施虐成性—她的疯狂。

  德拉科的风格残酷冷漠,效率至上。

  他全然不在乎对手会遭受怎样的伤害和痛苦,也不想生擒什么俘虏。他毫不犹豫地穿过那些惊慌失措的食死徒,挥杖击杀一气呵成,速度和方式让人观之骇然。仿佛他只是在玩一场数字游戏。用最少的付出,换最高的回报。

  他必然在从前的所有战斗中都保留了实力。否则,如果食死徒中出现了这样一位死神般的人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他对着地面施出一道咒语,方圆十数英尺内的土地顿时全部液化,十五个食死徒猝然陷入地面。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他却在此时解除了咒语,留下那些食死徒在泥土中窒息而死。

  他一道接着一道施出诅咒,大多数都是无声咒。食死徒的数量逐步减少。

  他又变出了一大群银色蜂鸟。几个食死徒迟疑了一下,显然十分困惑。德拉科的魔杖向前一挥,那些小鸟便如数十道子弹一般划破空气,射入附近所有没有强大铁甲咒保护的人的喉咙和胸膛之中。然后他把浑身染血的小鸟召唤回身边,再一次把它们打了出去。

  他离赫敏只有几英尺远。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左腕。她低声痛呼,感觉到自己受伤的骨头在他犹如千钧之力的紧握下断裂了。他从长袍里抽出一样东西,把它高高举过头顶,激活了它。

  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一片死寂。他们周围的人全都倒在地上,竭力喘着气,紧抓着自己的喉咙。

  赫敏既痛苦又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她拼命着想要挣脱他的钳制,觉得腕部的骨头正在折断。食死徒们挣扎着,不住地喘息,妄图吸进空气。

  "哈利!哈利!罗恩!住手!住手!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住手,德拉科!"她嘶声叫道,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因为窒息而面色发青。

  他们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每一具身体都渐渐静止了下来。

  "德拉科,住手!"她又一次试图挣脱,感觉到腕骨已然碎裂。"住手!"

  "你个白痴!"他透过面具吼道,松开了她的手腕。"在这儿等着。"

  他把手中的黑魔法制造物扔在地上。它发出咝咝的声响,很快便扭曲成一堆废铁。他大步走向哈利、罗恩、弗雷德、查理、莱姆斯和唐克斯,对他们每个人施了一道复苏咒,然后低声念出"一忘皆空"。接着,他转过身,用飘浮咒把六人失去知觉的身体悬浮在身后。他捡起她滚落在地的魔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拽了起来。

  呼吸困难。

  每动一下都极其痛苦。她的左手腕仿佛中了钻心咒一般。鲜血仍在顺着她的身体向下流淌。

  德拉科拉着她穿过空地,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

  她得尽快封住被刺穿的地方。只要她能找到一个人—一个能用咒语帮助她止血的人,她就能有办法把胸腔里的空气抽出来。

  如果她可以幻影移形的话。如果她可以幻影移形回到格里莫广场的话。

  如果她可以的话。

  她脚下一个踉跄,头晕目眩,几乎无法清醒地思考。她试图呼吸,但却觉得吸不进一丝空气。

  德拉科把所有人都扔到了反幻影移形保护咒的屏障之外。她继续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去。她不知道德拉科用的是什么复苏咒。但她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德拉科就收紧了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幻影移形离开了这里。

  刚一落地,他便立即放开了她,扯下了自己的面具和手套。她无力地靠在门上跌坐了下去。

  "你—你不能把他们留在那里。"她尖声说。

  "他们过不了一分钟就会醒。"他的面庞扭曲着,脸上尽是狂暴的怒意。

  他跪下身,用魔杖尖在地般上画了一系列如尼符文。符文闪烁了片刻,一道活板门显现了出来。他猛地拉开,伸手拽出了一堆东西—那几乎是一整家医院的治疗用品。

  德拉科转过身来看着她,面色因为愤怒而苍白不已。

  "你能撑到我给你找个治疗师过来吗?"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

  "那你得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从来没用过复杂的治疗魔咒。"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医疗用品全部拿了出来。

  她挣扎着从墙边爬起来,用她受伤的左手腕轻轻示意了一下她的身体右侧。

  "我的肝脏。那就是—出血的地方…我想。胸腔里有空气,已经让我的肺塌陷了。"

  他变出一副担架,扶着她坐了上去。

  她喝下了一瓶补血药,然后才让德拉科帮她施了诊断咒,这样她就能确认自己伤势是否同她所想的一样。

  他准备的魔药种类非常充分,有她此刻所需的一切药品,足以帮助她稳定下来,不至于休克。

  他手上的动作很稳。他割开她的衣服,按照她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为她的肝脏止血,并修复了血管和胆管。然后他又将一小瓶补血药递给了她。

  抽出压迫肺部空气的咒语有些棘手。她没有办法到位地向他演示魔杖动作。尽管她已经服下了止疼剂,但她的双手扔在发抖。

  "比这还要再轻微一些,"她尽力解释着,"只能稍稍向侧面抖动杖尖,否则就会用力过猛,造成组织损伤。"

  她瑟缩了一下,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轻轻带着他做了一遍必要的魔杖动作,同时念出对应的咒语。

  他第三次便成功了。

  她终于能够自如地呼吸了。随后她开口指示道:"修复肺部组织以后—用一道常规治疗咒就能修复膈肌,然后封闭切口。"

  赫敏瘫倒在担架上休息,德拉科则专心地清理着她身上的血迹。她的面部和睫毛上都有残留的鲜血。

  "你去那里做什么?"他用低沉而颤抖的声音问道。她转过身来,把一片衣料变成了一件衬衫,努力将它套到头上。

  "哈利叫我去的。"她微微耸了耸肩。"我告诉过你的,我们需要罗恩。"

  "可你没有战斗经验,"他的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帮她把衬衫拉过头顶,"他们为什么连搭档都没给你安排就拉你出去?"

  赫敏没有看他。她咽了口唾沫,把右手伸进袖子。"他们需要一个治疗师。可我们的另一个治疗师在之前采药的时候失去了一只脚。他们选我,只是因为我能走得快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这是个陷阱,"他说。"你明明知道,但你还是去了。监狱的伏击是拉巴斯坦亲自负责的。其实,没有人觉得凤凰社会真的蠢到把那些假情报信以为真的地步。这只不过是对新兵的模拟训练。"

  "哈利坚持要去。"

  "那又怎样?"

  "哈利是这场战争的关键。如果他死了,一切就都完了。我永远都会跟随他。从战略上说,就算我牺牲了,凤凰社也是能够承受的。但哈利不然。只要我能提高他的胜算,那就是值得的。"她语气坚定地答道,同时谨慎地扭动着骨折的手腕,抬起左臂伸进袖子。

  "可你不是为了去救波特,你是去救韦斯莱的。"

  赫敏扭了扭肩膀。"罗恩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哈利—他需要罗恩。如果罗恩出了什么事,他会崩溃的。有罗恩在他身边,他才能有想去打赢这场战争的意愿。"

  "那你呢?波特不需要你吗?"德拉科追问道。他眼里的怒意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赫敏移开目光。"这和他对罗恩的需要不一样。我—对他来说不是那样的。"

  她将堵住喉咙的沉重情绪强行咽了下去。

  "韦斯莱们—"她刚开口,又发出一声短叹。"他们对哈利来说就是家人,是他想要的一切。只有他相信自己战后还能够与他们在一起,他才有赢得这场战争的可能。因为这—这就是他的动力。如果这个希望破灭了—如果他不再相信他能抵达这样的未来—他就无法继续走下去了。他做不到的。"

  "我以为你也是黄金铁三角的一员。如果你死了,波特不会绝望吗?"

  "不会。"她看向别处。"他会伤心,会愤怒。但是我—我在情感上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从来都不太擅长—"她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罗恩和哈利在情感上是联系在一起的,哈利是个感性的人 。"

  "那—又怎样?波特明知你没有战斗经验,还坚持把你拖进一场交火,就因为对他来说你是一样牺牲得起的东西?"

  "罗恩是第一位的。哈利总会优先顾全他。一旦那些被他视为家人的人身陷危险,他就会头脑发热感情用事,也意识不到他在拿别人的性命冒险。"她抬起下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德拉科注视着她。"如果连波特也不在乎的话,那谁还在乎你呢,格兰杰?"

  她眨了眨眼睛。

  "我不需要任何人在乎我。"她生硬地回答,声音却颤抖起来。"这次不是个意外,德拉科。是我自己选择降低自己的伤亡价值损失。"

  他的神情严厉了起来。"是你让自己变成了波特牺牲得起的东西。"

  "哈利的弱点越多,整个抵抗军就会越脆弱。"

  她没想到德拉科的样子会比之前还要愤怒。但是突然之间,他看上去就像是要爆发了一样。

  "每当我以为自己无法再更恨波特一点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某个新方法来证明我是错的。"他边说边又拿出几剂魔药递给她。

  她尝试着用一只手拔开瓶塞,但是没有成功。她敢肯定,如果再次强行移动左腕,她会直接晕倒。

  "你的左手怎么了?"他突然问道,同时夺过她手中的一只小瓶,替她打开。

  "你—弄断它了。"

  他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它之前就已经受伤了,"她澄清道,"我被一道酸性诅咒击中了。等我施完反咒的时候,骨头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你刚刚碰巧抓住了那里。"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他把手伸进长袍,掏出她圣诞节时送给他的治疗包。他的手指从一堆药瓶的狭缝中抓起镇痛剂,浇在一块手巾上,然后包住她的左腕和左手。

  火燎般的痛楚终于平息下来,赫敏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她缩回手腕贴在胸前,问道:"你需要我把骨头取出来吗?"

  她抬眼看着他。"你可以吗?我—我本来打算一有机会就自己来的。"

  精确地移除骨头—尤其是碎片—是相当痛苦的过程。除非她想感受一下让整个手臂重新再生的体验,否则这将是一场缓慢的折磨,而且很难全程保持专注和手部稳定。她原本打算回去看看罗恩的情况之后再处理自己手腕的伤。

  "我知道咒语。你需要我打昏你吗?"他问。

  "不—不要。我应该保持清醒,除非你已经知道手部和腕部所有骨头的名称。"

  "我不知道。"他移开目光,嘴唇抿成一条硬挺的直线。

  她又一次张开左手,用右手施了一道诊断咒,评估着伤势。除了深层膜囊被酸腐蚀之外,还有四根骨头碎裂,六根骨头被不同程度地腐蚀,其中还包括她的尺骨。如此看来,她前臂半数的骨头都必须被移除。

  她盯着诊断结果看了几分钟,然后猛地吸了口气,看向别处。

  "首先是—第五掌骨。"

  "第五掌骨去骨。[2]"

  手掌内的骨头突然消失,一阵剧痛让她差点尖叫起来。她把头靠在德拉科的肩上,浑身颤抖。

  没有了激烈战斗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疼痛更加难忍。

  "然后是—钩骨。"她靠着他的肩瑟瑟发抖,竭力想要稳住自己。

  等他把所有的骨头都移除之后,她已经埋在他的长袍上泣不成声。她的一半前臂和大部分手掌都已经没有了骨骼的支撑,像泥胶一样瘫软在她的膝盖上。

  德拉科取出一瓶生骨灵,她衔住瓶口把药喝了下去。骨头再生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随即传遍了她的手臂,疼得她紧紧蹙起了眉头。他拔开白鲜香精的盖子,直接倾倒在她的手臂上,修补被腐蚀的组织。她忍不住想对他尖叫。

  "不要!"她挣扎着想从他手里夺过瓶子。"太浪费了!我可以在骨头长好之后用咒语全部治好的。"

  他怒视着她。"闭嘴。"

  她沉默了下来,看着他又一次把白鲜香精浇了上去,然后从那一堆医疗用品中翻找出更多材料,以让她惊愕的效率组装成了一套魔法夹板。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她问道,一边打量着他所有的用品,一边看着他把夹板固定在她的手上,一直向上绕到她的手肘,好让骨头能笔直地再生。

  "给你准备的。"他答道。她讶然看着他。"汉普郡那次之后,我就很怕你会再次带着伤过来。我想,如果我准备好了你可能会需要的所有东西,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他边说边把夹板的绷带套上她的头颈。赫敏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狂跳着。

  "但是—这太多了。简直抵得上一个伤患病房的全部库存了。"

  他挑起一道眉毛。"当时我还不知道对于治疗伤患来说哪些东西至关重要。然后去年年底,我就收到了一堂关于治疗常见战斗创伤的长篇讲座作为圣诞礼物,正好补全了我忽略掉的那些东西。"

  赫敏两颊泛红。

  "你本可以成为一名治疗师的。"她告诉他。"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的嘴角微微一抽。

  "这还真是我活到现在听过的最讽刺的话之一。"他说。

  谈话就此停滞。

  "我得回去了。罗恩受伤了。哈利也是。"她一边轻声开口,一边调整姿势站起身来。

  德拉科同步站了起来,眼神变得冰冷。"别再出去执行任务了。"

  "这与你无关。"她迎着他的目光回答。

  他脸白如纸,下巴抽搐着。"提醒穆迪一句,如果凤凰社还想要我继续协助,他们就得保证你能活下去。"

  赫敏动作一滞,嘴唇扭曲着,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你做这些是为了你的母亲,德拉科。"

  他紧紧握住她双肩,扳过她的身子,低头凝视着她。

  "她已经死了,"他对她说,"可你还活着。虽然,对于她所受的那些罪,谁的责任最小,我就忠于谁。但是,如果凤凰社决定把你当作一个他们承受得起的牺牲品,把你送上战场成为炮灰,那我的忠诚就到此为止。我不会为这种双重报复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如果波特害死了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赫敏怔住。

  这太危险了。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风险。她一直以来都知道德拉科的忠诚并非基于某种意识形态,而是一种纯粹的个人忠诚。他恨哈利,只不过恨伏地魔更甚罢了。赫敏刚才那些漫不经心、近乎情绪化的坦白,给了他动摇的理由。他的占有欲深不见底。她是他的。而哈利的所作所为将她置于险境。

  她本该感到惊恐不安才对。她本该感到浑身冰冷才对。她本该提醒他那些他亲口应下的牢不可破的誓言;提醒他在他们胜利之前,她会永远优先选择凤凰社。如果他想要她,他就需要耐心等待。

  她本该如此才是。

  然而她只是抬头望着他,双肩在他温热的手掌下颤抖着。她太累了。生活已经寒冷得太久了。

  她的手指抽搐着,几乎就要忍不住去碰他。

  然后她慢慢把还能活动的右手紧握成拳,背到身后。"不要—不要这样,德拉科。"她语不成句。

  "你不是什么牺牲得起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你不能把所有人远远推开,这样他们就会若无其事地利用你,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而无动于衷。"

  赫敏右手发抖,如鲠在喉。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罗恩受伤了。哈利也是。

  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试图挣脱他。

  "这是一场战争。成为一件牺牲品也不是什么悲惨的自我责难。甚至从战略上说,如果我不是某种牺牲得起的东西,我就会成为累赘和负担。一个治疗师根本不会改变战争走向,我以为你早就意识到这就是我可以被用来交易的原因。现在,连医院病房里都有了代替我的人—因为你。而且我还必须训练她。"她苦笑了一声。"是你让我身处这个境地。是你让我变成了牺牲得起的东西。"她强忍住哭泣。"可是连你也不想要我。"

  他畏缩了一下,松开了手。

  "我得走了。"她声音颤抖,转身正欲离开。

  德拉科抓住她的右臂,再次把她拉了回来。

  "你不是什么可以被代替的东西。"他颤抖的双手紧握住她。"你不必拼命让自己的死变得微不足道。你也可以成为对别人来说意义重大的存在。我之所以发那个该死的誓言,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她想要挣脱他,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她扭动着身子,试图逃走。她必须得回去,因为他银灰色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她,脸上写满了绝望,让她心如刀绞。

  她抽泣出声,然后—没来得及思考一秒—便将右手手指伸进他的长袍,一把将他拉向自己,吻上他的嘴唇。

  [1] Carbonescrere. 使敌人碳化。作者原创诅咒。

  [2] Quinque metacarpus ossios dispersimus. 去骨咒(Ossios Dispersimus)曾出现在《哈利·波特与密室》电子游戏中,英语意为"to scatter/disperse bone",即"驱除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