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二月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一片寂静,气氛阴郁。
一座重要的安全屋遭到了袭击。那里原本住着许多抵抗军的重要人士、DA和凤凰社的成员们。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艾丽娅·斯平内特的守护神在深夜时分突然闯进了格里莫广场。然而等到凤凰社调令各方作出应对的时候,一切几乎都已成定局。
发动这场袭击的甚至都不是食死徒,主要是母夜叉和狼人。他们几乎挤满了整座安全屋。据金妮说,当时那里到处都是母夜叉,数量超过百只。许多幸存者被送到医院时都已经损失了过多的器官,根本无法治愈。
包括艾丽娅·斯平内特、德达洛·迪歌和塞蒂玛·维克多在内的大约三十人,都在这场袭击中丧生。
这场袭击将一直支撑着抵抗军的高昂情绪瞬间击得粉碎。为了找回所有的幸存者,金斯莱和凤凰社以及抵抗军的其他几位成员使用了黑魔法,强行突入了安全屋。
事后,哈利和金斯莱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紧张不安的情绪在整座房子里蔓延着。
之后一周的周二,赫敏独自一人来到棚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紧张地站在屋内等待着。
一分钟后,德拉科幻影移形出现了。
他们各自站在原地,对视了好几分钟。他的目光扫视着她,细细打量,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地在给她此刻的模样分类—受伤了?过得不好?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今天带了练习专用的刀具。"他语气冷淡,仿佛过去两周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哦。"
他从袍子里取出两把刀。其中一把很小,和他圣诞节时送给她的那套匕首差不多大。第二把则更大一些。
他把刀握在手里,为她做了示范。"刀尖和刀刃上都有保护咒,划不破皮肤。不过,造成点瘀伤还是有可能的。"
他将那把较小的刀扔给了她。
"战场上用刀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普遍了。母夜叉常常会随身带刀。就连食死徒也开始效仿。如果你失去了魔杖,刀也是一种不错的备用武器。"
赫敏审视着手中的小刀,伸出手指划过锋芒逼人的刀刃,指尖下的触感却更像是餐刀的刀柄。
"如果遭遇白刃战,就算你能侥幸不死,想要取胜也是难如登天。"
"我知道。"赫敏生硬地说。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治疗刀伤的次数越来越多。在所有的非魔法伤害中,最糟糕的就是刀伤—内脏损毁,严重失血,肺穿孔,大出血…伤者就仿佛身中数道利刃咒一般,但伤口却总是更加粗糙,难以缝合。
"我想也是。"他没有看她的眼睛。一次也没有。从他立下誓言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与她相遇过。"我们先从挡开敌人的攻击开始。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用你自己的刀进行攻击。尽全力用非致命魔咒来阻止我。你的目标是在我碰到你之前打倒我,或者在我进入你咒语的射程之前就挡开我的攻击。"
他朝她走了过来。"想要避开对手的持刀攻击,你就该利用对方的体重和力量对付他们。如果他们直接朝你冲过来,就得立刻闪开,并设法缴他们的械。"
他用慢动作演示了好几种方法,教赫敏如何抓住他的手腕,如何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侧身躲过攻击,以及如何让对方的刀脱手。
在他演示了第十种解除敌人武装的方法后,她终于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会的?"
他双手僵住。"贝拉特里克斯。我在她手下训练了四年多。她很喜欢用刀。"
"她知道你母亲的事吗?"
他从她身边走开,神情紧绷。"知道。她一直对黑魔王忠心耿耿,但她对妹妹的那点关心也足以让她希望看到我成功,而不是如预期的一样以失败告终。"
"那—你父亲知道吗?"她忍不出问出了这个问题。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不。"他看向别处。"我父亲—他—他对我母亲有着非常强烈的保护欲。如果他知道了—"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他在大脑封闭术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至少没有达到他所需要的水平。倘若他知道了,就一定会报仇,那样会让我们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他下巴的肌肉抽搐了起来。"我母亲坚持要我们向他隐瞒她的病情。一个丹麦的精神治疗师给她开了一种魔药,可以掩盖她的大部分症状,让她在被要求露面的时候不至于惊惧发作。我父亲每次来看她的时候,她都会提前服药。我父亲获释后,大多数时间都因为黑魔王的命令而呆在法国或比利时。他以为,她是因为我接受了标记而责怪他,所以才对他那么冷淡。"
"那莱斯特兰奇庄园的事情之后呢?"
"这么说吧,现在看来,我确实可以在那之后就告诉他真相的。"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但是当时我以为,只要我有更多的时间,我就可以更好地为我母亲报仇。我根本没有想过他会如何消化这个消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了一下。"我敢肯定,凤凰社一定希望我在当时就告诉他一切。"
赫敏眨了眨眼睛,想象着如果亚瑟、莫丽和乔治还能继续在战场上战斗,凤凰社如今又该是怎样一番局面。但那样的话,就不会有德拉科,不会有之前的营救行动,不会有帮助他们赢得战斗的情报,也不会有被袭击之前得到的任何警告。她把小刀握在手里,紧紧拧着。
"韦斯莱一家都是我的家人。但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我们可能早就输了—那时候你在军队里还没有这么重要,你和你父亲的死都不足以影响战争的结果。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死。"
他轻哼一声,始终避开她的目光。
"德拉科…"她试探地唤他的名字,向他伸手。他猛地从她身边撤开。
"我们该继续训练了。"他冷声道。"毕竟你已经亲眼目睹了母夜叉造成的破坏。"
赫敏咽了口唾沫。"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闯进安全屋的。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你知道些什么吗?"
"母夜叉的事情不归我管。我也是事后才得知,否则我会想办法给一些提醒或警告的。"他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苏塞克斯的某个人,正在设法利用黑暗生物的魔法突破赤胆忠心咒。如果他们怀疑那个地方有你们的安全屋,那这次袭击就很可能是一个不幸成功了的实验。苏塞克斯那边有数百个项目在同时进行,各个分支部门不会经常合作。我也并不是与每一处都有联系。你们应该重新对安全屋施加保护咒,能移走多少就移走多少。"
"我们已经在执行了。"
"很好。"他边说边把手中的刀翻转过来。"那就继续训练吧。"
他让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这些形式和技巧。
经过了一个小时缓慢的练习后,他说:"好了,现在来瞧瞧你会怎么对付真正的攻击。"随后,他从她身边走开。
他的右手驾轻就熟地旋转着那把刀,就像他之前转动魔杖时一样。他穿过房间,摆好姿势,双眼紧盯着她,表情冷漠而专注。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向她猛扑过来。
赫敏立即闪避,躲开他第一轮攻击的同时向他射出一道较为温和的毒咒。他速度极快,毫不留情。他转过身,还没等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停止施咒并挡开攻击,他手中的刀已然架上了她的喉咙。
他们同时僵住。两人的目光在这片刻之间彼此相交,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他的脸离她只有几英寸,赫敏连呼吸都忘在了脑后。
下一秒,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强硬起来,并突然放开了她。
"再来。时机就是一切。你移动的样子还是不情不愿。"他的语气近乎恶毒。他大步走到房间另一头,再次向她攻了过来。
一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他边说边从她身边走开。他伸手从长袍里取出一卷羊皮纸。
赫敏咬着嘴唇,走到她的背包前,从中拿出一个信封。然后,她转身面向他,紧张不安地把信封握在手里。
"穆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边说边低头扫了一眼地板。看起来已经被仔细地擦洗过了。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的表情闪烁了一下。
"当然,我这周的命令来了。"他的嘴唇稍稍扭曲了一下,伸手从她的指间把信封抽了出来。
她接过他手中的羊皮纸,然后站在原地犹豫着。"德拉科…"
"赶紧回家去吧,格兰杰。我还有工作要做。"他的语气冷淡至极。他转过身,撕开了信封。
赫敏又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分钟,端详着他的后背。而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接下来的那个周二,他仍然拒绝直视她的眼睛,也几乎不和她说一句话。每一周,他都花上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训练她,然后把情报交给她,再从她手里接过穆迪给他的命令,最后幻影移形离开。
但是他还活着。她见到了他,亲眼确认了他还活着。
然而,"还活着"似乎并不是什么他所在意的事情。他看起来简直疲惫不堪,周身的怒意似乎被他强自压抑了下去。他每一次的出现似乎完全都是出于责任。
三周后,当他从她手里接过信封时,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德拉科,求你—看着我。"她恳求道。
他猛地把手抽了回去,抬眼看着她,表情和眼神都冷如坚冰。"这样对你来说还不够吗,格兰杰?你还想要什么别的吗?"
"不是的。我只是—对不起。"
他冷笑一声。"也许某一天我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张清单,列出所有道歉无法解决的问题。"
赫敏的手垂了下来。"德拉科,我—"
他消失了。
她回到格里莫广场。她只觉得胸口一片空洞。
一切都变得空虚。
她想要逃离她所有的书本、她的日记、还有一切与德拉科有关的东西。所有的这些,此刻看在她眼里几乎都是一种残忍的报复。就像那本整齐简洁地写满了要点的笔记本:
~双手敏感:可借治疗钻心咒后遗症进行肢体接触
~肩膀和颈部
~伤疤:非常敏感
~下颚靠近耳根的部位
~颧骨
还有她为自己写的笔记:
~对头发有明确的兴趣
~采药结束后扯松辫子,拉出几绺头发
~手腕容易发生接触:寻找机会拉起袖子
~喜欢颈部/喉咙。占有欲强烈的特征?
~穿有领衬衫,半敞领或V字领。向金妮借那件蓝色船领衬衫。
还有所有的书—心理学、情感创伤、依恋障碍、肢体语言、无意识身体暗示…她想把这些全都一把火烧干净。
她顺着楼梯拾级而上,走向她与金妮合住的卧室。哈利正在苏格兰执行任务。凤凰社正在想办法闯入霍格沃茨。那里是唯一一个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有魂器存在的地方。但那座城堡几乎是铜墙铁壁。食死徒们已经仔细地把它彻底改造成了监狱。
霍格莫德早在战争之初便几乎被夷为平地。因此,连通尖叫棚屋和打人柳、蜂蜜公爵和驼背独眼女巫雕像的密道都无法使用。凤凰社一直在试图寻找一条能够穿过保护咒通路,但始终一无所获。这是哈利第三次去那里执行任务,罗恩、泰瑞·布特以及扎卡赖斯·史密斯与他同行。
圣诞节后,哈利再也没有跟赫敏说过一句话。
她施了开锁咒,推开房门。她一只脚刚跨进屋内,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金妮蜷缩在她的床边,轻声抽泣着。赫敏走进房间时,她猛地转过头来。一见是赫敏,她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嘴唇微微张开急喘着气,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连她的红头发也被泪水打湿。
"金妮,"赫敏开口唤她,"金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金妮勉强着说出这些话,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赫敏在好友身边跪下,拥抱了她。
"哦天哪,赫敏—"金妮仍在喘息,"我不知道怎么会—"
金妮突然说不下去,挣扎着呼吸起来,似乎在极力压制肺部的痉挛,喉咙深处发出了几乎哽住的咳嗽声。
"没事的。呼吸,你需要呼吸。然后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会帮你的。"赫敏一边安慰着金妮,一边用手掌上上下下轻抚着她的肩膀。"呼吸就好。默数到四,保持,然后从鼻子呼出,默数到六。我们能做到的,我会和你一起的,好吗?来,跟我一起呼吸。有我在,没事的。"
但是金妮哭得越来越厉害。
"没事的。"赫敏一面说着,一面深吸一口气,以便金妮跟上她的节奏。她紧紧抱着金妮,好让这个小姑娘感觉着自己胸部缓缓地扩张和收缩,给她一种潜意识的暗示。
几分钟后,金妮的哭声终于放缓,开始模仿着赫敏慢慢地呼吸。
当赫敏终于确定金妮不会过度呼吸时,她才再度开口问道:"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你想让我去找别人过来?"
"不—你不能—"金妮一把抓住她的衬衫拦住她。"哦天哪!我不—"
然后她又趴在赫敏肩上哭了起来。
"我也不想的—"金妮啜泣着。"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妮,到底怎么了?"赫敏的身子因为害怕而发冷。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金妮哭得这么厉害?
金妮沉默了几秒,又深吸了一口气,屏息了片刻。"我怀孕了。"
话音刚落,她便又哭了起来。
赫敏浑身一颤,猛地向后一缩,惊恐地瞪着金妮。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狠狠挨了一拳。
"怎么会?难道—难道避孕魔药没有起效?"赫敏觉得自己几乎要惊惧发作了。天哪。
如果避孕魔药出了问题—
如果赫敏怀孕了—她就必须把孩子打掉。她不能在战时怀孕。冒这个风险一点也不值得。怀孕会让她的魔力变得极不稳定。而她需要经常使用一些特定的咒语来逆转某些更黑暗的诅咒。这种影响会不断累积,长期暴露在诅咒的环境中会导致胎儿畸形。这可能已经发生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了的话。现在帕德玛已经基本取代了她治疗师的位置,研究如何逆转诅咒便是赫敏在医院里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如果德拉科发现她在排卵期引诱他,他很可能会认为她是蓄意的。他会—他会—
他会恨她一辈子的。
甚至比他现在还要恨她。
赫敏的指尖开始感到刺痛,仿佛有无数尖针狠狠扎进了其中。
金妮微微皱眉。她用手背抹掉眼泪,盯着赫敏僵硬的表情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在哈利来这里的时候才会喝。因为那味道,你知道的。但是上个月我在爱尔兰的时候,他和罗恩到安全屋来了,我那时候没有带魔药在身边。我想,就这一次,只用魔咒应该没问题的。"
金妮抽了抽鼻子,把脸埋进掌心。
赫敏几乎大大松了口气。不是避孕魔药的问题。
赫敏用力把这个念头推到脑后,竖起大脑封闭术的墙壁将之隔绝,强迫自己专注于眼下金妮的事情。她安慰地拥抱了金妮,吻了吻她的头发。
"没事的。我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集齐堕胎药的所有原料。"
"我不能…"金妮哽咽着,又哭了起来。
赫敏搂着金妮肩膀的手顿时收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妮,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你想要留下它。"
金妮点点头,抽了抽鼻子。"我必须留下它。哈利—他一直说他想要有个家,说等到战争结束,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男孩的话,就叫詹姆、小天狼星或者科林;如果是女孩,就叫莉莉或卢娜。那—那就是—他所梦想的一切。如果我堕胎—他会心碎的。他嘴上会说没关系,可是他心里会崩溃的。因为对他来说,这意味着我认为他赢不了。我不能明明知道他一旦发现了会伤心死,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
赫敏缓缓地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好。"她咽了口唾沫。"那么,你也许可以待在这里,等到哈利完成任务回来。然后我们可以把你送到收容安全屋去。你会想和妈妈呆在一起,对吧?"
金妮使劲摇了摇头,擦掉眼泪。"不行。我得把这件事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妈妈不行,哈利不行,谁都不行。"
赫敏困惑地看着金妮。
金妮垂下目光,胸口突突地起伏着。"哈利—哈利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所有人都很兴奋,因为我们已经接近终点,已经接近胜利了。他很高兴—他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这也让他开始承受不住了。因为一切都压在他的肩上,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赢,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担心如果有人察觉了这一点,整个抵抗军都会崩溃。他最近又开始做噩梦了,就算我在他身边也不例外。我想他甚至都不知道如果没有罗恩他能怎么办。我们是唯一支撑着他的力量。要是他发现我怀孕了—我怕这种压力会让他彻底崩溃的。这不会给他更多的动力去完成一切,相反,如果他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孩子需要抚养,那事情可能会变得更糟。"
赫敏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试图在心里默默掂量劝阻金妮到底有没有用。她端详着金妮的脸庞—她的嘴唇和下巴线条分明且倔强,眼睛里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赫敏发出一声低沉而疲倦的轻叹。"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也许我可以假装得了什么病,然后躲在某间收容安全屋里。"
赫敏面露疑惑地扬起眉毛,但片刻后又若有所思地把头歪向一边。"我想我能帮你。但是—金妮,你必须被隔离起来,而且可能会持续好几个月。可如果你生下孩子之后战争还在继续怎么办?你还准备继续藏着它不让哈利知道吗?"
金妮摇了摇头。"不。如果战争真的要打那么久,我会坦白的。但要是现在就告诉哈利实情,他会担心的。怀孕和抚养孩子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有办法让我看起来像是得了某种传染性很强但不难治愈的疾病,他会难过,但他会没事的。他信任你。如果你告诉他我的病需要几个月才能痊愈,但我不会有危险,他一定会相信你的。他知道你不会对他撒谎—即使他希望你这么做。"
赫敏目光低垂,手指拧着衬衫的衣摆。金妮抓住了她的手。
"你会帮我的,赫敏。你会帮我保护哈利的,对吗?"
赫敏慢慢地点了点头,觉得全身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我会帮你的。我需要几天时间来弄清楚具体要怎么做。"
"谢谢你,赫敏。"金妮又哭了起来。"天哪,我真的一直都很小心的。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赫敏僵硬地再次搂住她,让金妮伏在她的肩膀上又哭了几分钟。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用手在金妮的背上画圈安抚,一边在脑海里列出清单。"我们会想出办法的。我知道你也不想怀孕的。"
金妮埋在赫敏的颈窝里点了点头。"谢谢。我是说真的,赫敏。在这件事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人。"她向后直起腰,揉着自己的脸。"天哪,这些荷尔蒙和所有这些气味都简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时候哭得这么厉害过。我想我只能躲在这里了。之前我经过厨房,差点就在走廊上吐得天昏地暗了。"
赫敏点了点头,又在清单上列出了各种长期疾病。"没事的。我需要研究一下。"她站起身。"你呆在这儿就好。如果需要什么的话,告诉我就行。"
赫敏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浴室。她小心翼翼地带上身后的门,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挥杖施了一道妊娠检测咒。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阴性。
她闭上眼睛,如释重负地向后靠在门上。
她又在原地呆了足足一分钟,直到她的双手完全停止颤抖,才匆匆离开浴室走向藏书阁。
赫敏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熬制实验性魔药,练习幻容咒[1],努力确保把每个细节都做到完美。她收拾好魔药装了满满一包,走进浴室后喝下一小瓶魔药,静静地等待着它起效。
几分钟后,她的皮肤传来了轻微的刺痛,从感觉上来说,与某种较为温和的复方汤剂相似。她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渐渐出现了变化。她全身皮肤都长出了一簇簇看起来就很疼的紫色脓疱。她不禁对着镜面做了个鬼脸,然后转着身子扭过头,从各个角度审视着自己的样子。这样的变化确实有些可怕,但能令人信服。她举起手,对着几处脓疱压了压,又戳了戳,没有任何感觉。这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幻容效果,不会引发真正的疼痛。
她喝下了解药,接着又感受到了那股刺痛,同时看着自己的皮肤慢慢变回原样。
她收好魔药,走向自己和金妮的卧室。
金妮正坐在床上翻阅一本杂志。赫敏坐了下来。金妮抬起头看着她,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赫敏摆弄着手里的包。"我发明了一种魔药,可以模拟散花痘的外在症状。"
金妮顿时愁眉苦脸。"真的吗?一定要这样吗?"
赫敏翻了个白眼。"这是我所能想到的符合你全部要求的最佳选择了。散花痘会传染,而且众所周知,恢复时间基本需要一年,所以只要你需要,一直躲着都没问题。从效果上来说,这也能令人信服,如果你看起来病得没有那么严重,别人很可能会怀疑,尤其是你那对能发明出速效逃课药的双胞胎哥哥们。只有这样,才没人会认为你是在装病。还有—或许最重要的是,散花痘不是什么致命疾病,所以哈利不用担心你会因此而死。由于这不是完全的身体变形—只是一种外在的幻容效果—我可以用龙血来延长药效,也就是说一剂魔药就能撑过好几周,你也就不需要为了圆谎而连续服药了。"
金妮点点头。
赫敏的手指仍在摆弄着包带。"散花痘的传染性很强。一旦有人感染,就必须被马上隔离,以防止危及整个抵抗军,尽管它确实不是什么致命疾病。我—我还是得把实情告诉金斯莱,才能把你隔离起来。"
金妮立刻张嘴想要反对,但赫敏举起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如果我不告诉他,他是不会同意让我照顾你的。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跟他解释清楚,他就绝对不会认为有必要告诉哈利。但他需要知道,以便这个谎能够继续圆下去。然后—这样的话,如果你的家人或者哈利想要见你—他比我有更大的否决权去阻止他们。穆迪也会支持他的。所以我们需要金斯莱的帮助。"
金妮勉强点了点头。
赫敏拿出一本书,翻到第 一 章,随后递给金妮。"散花痘的早期症状是瘙痒和喉咙痛。任何与你接触的人都得被隔离几天。所以一定要避开波比和帕德玛。"赫敏的嘴轻轻抽搐了一下,"要是你觉得有谁需要放几天假,你就应该去找他们。"
金妮微微扬起嘴角,眼中泛起了水雾。
赫敏站起身。"我现在得去找金斯莱了。我会让你在睡觉前服一剂药,所以你'一觉醒来'就会得病了。"
金妮突如其来的"病症"让格里莫广场陷入了一片混乱。赫敏和金妮的房间被施加了成堆的隔离和抑制保护咒。只有赫敏能够在不触发充斥整座屋子的尖利警报声的情况下走进这间房间。
金斯莱和赫敏尽可能地协调了每一处细节。金妮的诊断结果公布后,赫敏和少数住在格里莫广场的其他人也被安排住进另一个房间里,进行为期三天的预防性隔离。
帕德玛被派去采药时,她带上了帕瓦蒂同行。两个女孩落入了哈比鹰女妖的圈套,尽管最终奋力逃脱,但帕瓦蒂的后背下方被撕裂了好几处,帕德玛的右脚也几乎被完全咬断。尽管赫敏隔着保护咒和波比商量着如何救治,但帕德玛的脚已经无法再复原了。
所有人的短期隔离结束后,金斯莱让赫敏负责监护金妮的病情。她每隔四天就去看望金妮一次。剩下的时间里,金妮必须被完全隔离起来,没有人可以进入她的房间。多比负责每天照顾金妮,给她送饭。
莫丽·韦斯莱起初因为金斯莱不允许自己探望女儿而愤愤不平。平静下来后,她对赫敏尽心竭力地照顾金妮感激不尽。
每当赫敏不在医院病房接替帕德玛的班时,偷偷研究助产学就成为了赫敏避开众人秘密所做的无数事情之一。
抵抗军非常忙碌,金妮的病情虽然引发了一些混乱,却没有长久地持续下去。一旦最初对疾病可能传播的恐慌消退下去,一切又回到了原先脆弱的常态。赫敏只害怕罗恩和哈利从苏格兰回来后得知金妮患病的反应。
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如悬崖间的钢丝一般紧绷,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和解脱。她感到精疲力竭,身心都在透支,直到整个人只剩下空虚。
她每天都在为德拉科担心,但是对她来说,"见到他"也只不过是另一番痛苦。每一次,他都显得既憔悴又愤怒,几乎不看她一眼,也几乎不和她说话。他总是先花上几个小时训练她,然后交出他的情报,再接受穆迪的命令,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当她试图和他说话时,他只会变得更加冷漠。
几周后的某个周二,他一反常态地在例行的一切结束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停下动作,重新打量了她一翻。"告诉穆迪多喂你吃点东西。你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具干尸。"
赫敏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消失了。
她回到格里莫广场时,安吉利娜正与凯蒂下着巫师棋。安吉利娜抬起头来看向赫敏,表情变得严肃。"哈利、罗恩和泰瑞回来了,正在向凤凰社汇报任务。还没有人告诉他们金妮的事情。"
赫敏点点头,朝餐厅走去。
"城堡里的保护咒太多了,根本找不到。"赫敏推开门时正巧听见了哈利低沉而不情愿的声音。他瘫坐在椅子上,两眼下方各有一层阴影,看上去像是淤青一般。"我们走遍了霍格莫德的废墟,想找到一条还能用的密道。我们试图把蜂蜜公爵的那条密道挖开,可它已经完全坍塌了。所以我们想试试能不能穿过黑湖。但我们进去的时候,阴尸就开始不停地朝我们涌过来—就是—就是那个时候,扎卡赖斯…"
"这不是哈利的错。穿过黑湖是我的主意。"哈利的声音刚刚减弱下去,罗恩便插话说道。"他当时还想追着扎卡赖斯进去,是我拦住了他。"
罗恩的表情有点茫然,似乎仍处于震惊之中。哈利则拒绝看罗恩一眼。
"这是正确的决定,罗恩。水里的阴尸几乎是不可能对付的,因为没有办法用火点燃它们。"莱姆斯伸出一只手搭上罗恩的肩膀。
"可是不能就因为这样而眼睁睁看着扎卡赖斯被淹死。"哈利痛苦地说。他的表情因为懊恼和挫败而扭曲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支破旧的羽毛笔,一边在手指间不停地转动着,一边扯着羽毛两侧的羽枝。"如果不是罗恩浪费时间拉住我,让泰瑞一个人进去,我们本来可以做些什么的。"
"保护你的性命是罗恩的首要任务,哈利,"金斯莱说,"这是我们给他的命令。如果你强烈反对,我会重新给他安排工作,然后亲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想要换搭档吗,哈利?"
哈利怒视着金斯莱,死死捏着手里的羽毛笔。"不。"
"很好。还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吗?"
哈利沉默不语。
"失去扎卡赖斯后,我们就退了出来。"罗恩用沉闷的声音说道。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瘫软无力。"任务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勘察和挖掘隧道上。"
金斯莱缓缓地点了下头。"进入霍格沃茨是结束这场战争的关键。你们有几天的时间来调整恢复,然后我们会再派更多的人过去。"
"我自愿参与下一次任务。"莱姆斯向前倾身。"离下一次满月还有很久。我对禁林很熟悉,我还有一些想法或许值得一试。"
"我也自愿。"唐克斯点头。
"那好。凤凰社派出哈利、罗恩、莱姆斯以及唐克斯。穆迪和我会仔细查看名单,再选出两队人马。"
哈利点点头,心烦意乱地向门口望去。"好吧。还有别的事吗?"
"有…"金斯莱慢吞吞地开口。
赫敏的心骤然畏缩了一下。哈利厉色盯着金斯莱。"是什么事?"
"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金妮·韦斯莱得了散花痘—"
"她还好吗?我要见她。"哈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
"她已经被隔离起来了。"金斯莱没等哈利冲向病房便开口拦住他。"散花痘不是致命疾病,但传染性极强,一旦爆发,可能会对凤凰社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在她康复之前,任何人都不许探访她。"
哈利咽了口唾沫,抓住椅背。"好吧。那需要多长时间?一两周吗?"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伫立在门边的赫敏。哈利的目光与她相遇,脸上的表情变得谨慎防备起来。
"散花痘是一种长期疾病,通常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康复,但也有可能持续一年,直到传染性病菌完全消失。目前还很难确定她需要被隔离多久。"赫敏轻声说。
"几个月?一年?"哈利看上去几乎就要晕倒了。"你们—你们不能把她隔离那么久!那简直是折磨。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见她…某种魔药—或者咒语—"
"格兰杰—作为我们这里最具资历的医疗专业人员—是唯一被允许去探望她并监护她病情的人。多比每天都会给她送饭,因为家养小精灵对疾病免疫,也不会携带病菌。你可以请他们帮你带信或带话。只有他们可以进入金妮的房间。如果你企图擅自与金妮接触,你就有可能危及抵抗军目前为止为战争付出的所有努力。哈利,我只说这一次。如果你试图违反规定闯入隔离保护咒,我们就会把她转移到一处秘密地点,直到她恢复健康为止。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直接去问格兰杰。散会。"
其他所有人鱼贯而出。几分钟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赫敏和哈利。
"她会—她会没事的,对不对?"最后一个人刚离开房间,哈利便脱口问道。"她是不是很疼?"
"她会好起来的。"赫敏的双手紧张不安地绞在身后。"她没有任何疼痛。她正在服用滋补剂,每天要花很多时间睡觉。散花痘的康复非常依赖于良好的健康状况,我正在尽一切努力确保她能舒适开心。"
"好…"哈利不住地点着头,"那—那就好。你知道她是怎么得病的吗?"
赫敏摇了摇头。"散花痘是真菌引发的。之前没有其他人感染过。她可能只是运气不好。"
哈利点点头,朝她走近,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我能见见她吗?就一次?就一分钟。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爱她。"
赫敏摇了摇头,嘴角抽动了一下。"对不起,哈利,她正在隔离中。没有什么'就一分钟'。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哈利睁大了眼睛,恳求地看着赫敏。"我会很小心的。无论需要做什么,我都会严格遵照你所有的指示。就一次。"他的声音也在恳求着她,同时也在暗示着请她为他开一次后门。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赫敏对他扯出一个悲伤的微笑,双手在背后紧攥成拳。"对不起,哈利。我不能违反规定。即使为了你,也不行。"
[1] Glamour Charm. 可改变身体特征的视觉效果。作者原创魔咒。此处译作"幻容咒",后文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