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晚九点, 如果没有夜空中月亮银辉的倾射,黑暗也足够伸手不见五指。

  只是浴室在卧室内部,并没有能够完全窥探到庄园外的“正经”窗户。

  水流声还在“哗啦啦”地倾尽流淌, 蔓延进光裸踩着防滑地板的雪足, 脚尖微微使力想要保持身形还是没能够成功,岳或身体下意识向前移动了半寸,腰身却瞬时由于洗漱台边缘的遮挡而不得不被迫停止,足背之上的筋骨都如数凸起尤为漂亮的韧劲弧度。

  他被林是非绕过他肩颈的手强势地掰过下巴与人亲吻,所有呼吸都被掠夺。

  “……林、林是非, ”岳或好不容易脑袋微侧先艰难地暂时躲开林是非的吻, 急切道, “我不是拒绝你,你不要故意找事。”

  林是非俯身微微下压, 唇瓣顿时便又想要紧贴上去似的,但是他“善解人意”, 当然会给岳或说话的机会。

  他只是单手如钳般地捏紧岳或的下巴, 让他的双眸底处只能映出自己面容的倒影,道:“是星星不要我送给你的项链的, 现在却还要责怪我。”

  “Darling,我现在不只是不高兴, ”林是非眸色深沉, 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很不开心。”

  “……”

  以前岳或有多喜欢林是非这么直白又浓烈的表达, 眼下就有多“抗拒”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外露情绪。

  真的……太不像话了!

  林是非不高兴了就得明目张胆地肆意而为,非常随心所欲。

  “我没有责怪你, ”岳或更急了, 纤白的脖颈都犹如被脸颊传染而被晕为绯红的颜色, “我是在跟你……解释啊。”

  他的音色忽而略显艰难,而后堪称可怜巴巴又怒目而视地瞪向林是非。

  后者指尖轻点他尾椎,完全不懂看人眼色似的,低喊:“星星……Darling。”

  他慢条斯理地道:“怎么这样凶啊。”

  岳或抿唇阖眸,不凶了,额头认命地轻抵面前的墙镜。

  镜面里当即映出他浓密的发旋,以及些许桎梏着他双手的衣服布料。当然还有老是像黏人的大型犬黏向主人那般的林是非。

  “Darling,”林是非再次捏起岳或的下巴尖,让他不可以低着头,语气意味不明地问,“在奶奶家的时候,你想要脱口而出的说自己是什么?”

  闻言岳或瞬时微惊,心道在饭桌上已经被奶奶提醒过了,他以后不可以再那样想。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会这么平淡地过去,怎么回来了还要再被算次账啊?

  岳或下意识道:“我……”

  “外人,是吗?”林是非打断他想要解释的急切话音,表情正色得堪称严肃,岳或倾听在耳朵里,惊慌却在心里。

  林是非的心理跟思想完全无法与常人相比拟,很多时候好像明明都应该是很小的、甚至是根本不用那么在意的事情,在林是非这里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他会控制不住地去计较、去在意。

  “不是……”岳或奋力地回头看进林是非的双眸,红着眼尾错眼不眨,以表自己的真诚。

  他很懂眼下的境况,信手拈来地可怜道:“那奶奶跟妈妈……都送我别墅做成年生日礼物,我肯定……肯定害怕嘛。”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恐慌地出言拒绝,还差点口无遮拦。

  他刚说出“外”这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由于从小便完全没有经受过父母给予的亲情爱护,岳或被放养被忽视的情绪极度敏感。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说话肯定会伤长辈的心,所以才会立马改口说其他的。

  可他只有一颗心,当时只顾着赶紧“哄”长辈,又要跟被递过来的别墅钥匙斗智斗勇,便难免短暂地忽略了林是非。

  谁知道他竟然把那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

  岳或赶忙诱哄着安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宝贝……我当时只是有些急,真的不敢收别墅钥匙……我怕。”

  他被桎梏的双手奋力地动着指节,想去勾林是非的衣服,而后再打算顺便勾他的手腕和人牵手,音色软糯语气极轻:“礼物都太贵重了,我不敢要不敢接……所以才那样说话的。”

  “不是心里真的那样想。宝贝我喜欢你,喜欢这个家,没有人比我更想永远拥有你、拥有你们了……哪怕是你也没有我想。”

  林是非松开还捏着他下巴的指节,身体靠近让岳或轻动的手指顺理成章地拽住他的衣服,随即又把手伸过去和他十指相扣。

  黑色的项链细绳随意地绕过指尖,自然垂下轻触肌理,搭落于腿旁,与被热水打湿的白腻皮肤形成绝对的鲜明对比,漂亮得想让人爱不释手地反复触摸。

  林是非垂眸看了眼应该被戴于颈间的黑绳,被洗澡热水沾染后,底端正在像花洒似的向下滴着水。

  一会儿就得把小地球仪项链戴在星星的脖子上——星星应该被打下永远属于他的标记。

  他要圈地盘。

  以前把捆头发的黑色发圈给岳或让他戴在手腕,是林是非的圈地盘行为;今天把由最漂亮的无瑕钻石雕刻而成的小地球仪送给岳或,更是他的圈地盘行为。

  林是非没多看黑绳,视线很乖顺地转移至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间,凑近岳或问:“那星星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嗯……我,我知道。”岳或很小声地回答道,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你的内人。”

  他通红着耳朵尖,声若蚊呐地唇瓣轻启,重复强调道:“我是……宝贝的内人。”

  林是非倾身去吻他,随即单手紧致地环过岳或的腰身,把他拽到平缓倾射下的花洒水流中。

  温热的水将二人更加利落地打湿,岳或双手被衣服制背于身后,无法攀住林是非的脖颈。

  他睫羽沾染着水珠,随着他眨动双眸的动作,而扑簌簌地犹如珍珠般地缀落地面。

  “那星星现在还要拒绝我送的礼物吗?”林是非方才捏住他后颈的大手力度稍松,强势的软舌先暂时放过对方的舌尖,呼吸微乱,“你收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别墅,不收我的小地球仪钻石吗?”

  闻言,岳或显得很乖巧地摇头,喉结轻滚吞咽口水,糯哑着嗓音道:“……不、不拒绝。”

  林是非缠着些许项链黑绳的指尖放肆地绕动,垂着的绳端便也跟着被染上人类的放肆般,犹如被风吹动而摇晃着触碰腿部的肌理,岳或身体下意识前倾紧挨向林是非的胸膛,额头抵在他肩头,又表明真心似的把话坚定重复道:“林是非……宝贝,我不拒绝你的礼物。”

  他侧首抬眸自上而下地小心看向林是非,极其轻声:“你帮我把它戴在我脖子上好不好?”

  “好。”林是非嗓音莫名低沉微哑,戴上之前他先把话摊开了说,“Darling,我要提前告诉你,小地球仪的内部……有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定位仪系统。”

  他垂眸看进此时直视着他的岳或眼睛,更加明白地说:“就在中心的那颗星星里。”

  岳或头皮霎时有些不受控地想要发麻。

  他犹如犯傻了般:“啊?”

  “Darling,我不正常,并且从来没有隐瞒过你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是非用空闲的那只手,仔细地把岳或额前由于被水打湿而黏在脸颊边的头发撩上去,而后指尖又去珍重地描摹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我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相信星星……可我仍然要用自己的方式直接明了地告诉你——你属于我。”

  他字句清晰地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主动惹你伤心,惹你难过,我会倾尽所能喜欢你、爱你,可是我……真的不够好。”

  “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够接受他的另一半会拥有那么强、甚至是那么变态的控制欲占有欲……我很抱歉,Darling,我真的不想这样,但我也是真的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理状态,我只能在拥有你的时候选择平静地接受它……再慢慢地缓解。”

  他似乎是在把自己的真心从胸腔后剖开来,完整地展示给岳或看。唯恐自己稍有隐瞒,岳或就不会接受如今很不完美的他。

  可岳或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整颗心都酸疼得不忍再跳动,他哑声应:“你都说了是‘几乎没有人’能够接受……那就是还有人能接受啊。”

  “林是非。宝贝。”岳或坚定地回应他,“我能接受。我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你可以……完全地掌控我。”

  “嗯,我知道的。”林是非的拇指指腹轻轻按压在岳或颈间微凸的喉结上,更加地放低音色,“Darling,可我总是会止不住地害怕……我害怕星星现在可以喜欢这样的我,等时间久了,就总会无法避免地厌恶我的控制与占有,到那时就会……想要拼命地远离我。”

  “所以——”他视线盯着岳或脖颈的眼睑缓缓抬起,目光偏执地看进岳或的眼睛,道,“定位仪必须要有。这样的话……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到来,我也不会放过星星的。无论你跑到哪儿,我都可以找到你。”

  林是非掌着岳或的颈侧下颌边缘:“星星接受吗?”

  他重复道:“Darling,你愿意接受这样我的吗?”

  岳或的脸向林是非掌按着他半边脸颊的手心微微侧去,唇瓣落在他的腕心处:“我愿意。”

  他道:“林是非,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一直都知道。”

  “我愿意接受、我喜欢这样的你。”

  “Darling,”林是非音色有些许压抑的哽咽,情难自禁地低语道,“——I love you so much,already far beyond my soul”

  ——我那么的爱你,已经远超我的灵魂。

  岳或当然听得清楚明白,他红着眼眶回应:“Me too”

  我也是。

  林是非单手把岳或抱起,让他在洗漱台边缘坐下,地球仪钻石出现在眼底的那瞬间,岳或身体不受控地轻抖,整个上半身都霎时软倒般倒向林是非怀里,靠在他肩膀,呼吸些许紊乱地眼角落泪。

  “嗡、嗡、嗡——”

  方才被甩到一边防止被水染湿的裤子口袋里,突然传出手机铃声的震动,在差不多只有水声的浴室里显得非常突兀,由于空间比较空旷,又难免有回音。

  简直是连体环绕般地余音绕梁。

  岳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侧首看过去,身体还不自觉地往林是非怀里塞,更是差点儿从洗漱台边缘滑下去。

  幸好被林是非眼疾手快地半拥住腰身稳住身形,这才免去无妄之灾的摔下来。

  “星星,有人找你。”林是非说道。

  岳或眉尖几不可察地轻微蹙起,心里猜测不会又是沈婉吧?

  凌晨的时候她已经发过所谓的生日祝福——虽然大体是在故意打感情牌让岳或内疚。

  而岳或完全不打算跟她来回拉扯,很直接地将“命”还给了她,并且不让她再进行回复。

  可沈婉终究不在善解人意的那类人的行列里,更不会轻易地选择收手,岳或也知道这点。

  所以干脆利落地把手机关机了。

  但他不可能永远都不开机。

  如果把她拉黑,或者贸然换掉手机号,岳或怕她会直接找到林家来。

  这一年里,岳或学着林是非平日里对他的样子,也对他进行每天、每夜的浓烈的情绪表达与耐心安抚,林是非的心理情况好转得很明显。

  再见到沈婉大概率不会再发病。

  只是岳或还是会担心,他不想冒险。

  更不想让沈婉真的找到这里来给大家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然他也不会忍气吞声般地容忍这么久。

  如果拉黑、换手机号没有后顾之忧的话,他早就会这么做。

  比如陈谭渊谭谌以及陈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他在刚搬进林家的那天就彻底拉黑删除了。

  如果最初岳或对沈婉还有点被血缘关系牵连的母子情,如今他便是被对方消耗的完全没有了任何感情。

  ……好像真的得好好地面对面谈一次。

  当然,岳或会先跟林是非商量好,不会自己去。

  对陈家、对沈婉,他从来都不欠他们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谁,”岳或音色有些沉闷地说,“……可能是我妈。”

  林是非噙住岳或的唇,轻声说道:“那我们就先不管她,好不好?”

  岳或用鼻腔深处发出的单音节回应道:“……嗯。”

  手机铃声自主地消无,紧接着第二通响起,再归无。

  没有人选择接听。

  “好滑啊。”有成年男性小手指,半个指腹那般大小的地球仪的球体钻石被打在人体上的沐浴露沾染了分毫,跟着一起洗了个澡似的,上面布着些许白色的泡沫,林是非拿着在花洒的水流下,连人带物将其缓慢地仔细清洗干净,说道,“还有点黏。”

  岳或定定地看着那颗硕大的球体钻石,耳根泛热的同时,再次在心里爆粗口道,这特么可是一栋别墅啊。

  丢了不得肉疼死?

  ……不过还好。

  球体内部的星星里有定位仪系统,就像林是非说的,无论它在哪儿,都一定能够找到。

  半小时后,二人打开浴室门出去,岳或被林是非面对面地抱着出来,像照顾婴孩般那样把他轻轻地放在床边坐好。

  “客厅里的灯更亮,”林是非拿着那根由特殊材质制成的精致黑绳,底端缀着能在玫瑰金色的支架下而自由旋转的小地球仪钻石项链,珍重地比划在岳或的颈间,“可以让我更清楚地看着星星戴上我送的礼物。”

  “嗯。”闻言岳或自主地脖颈微仰,看着“那栋别墅”,竟然比收白绾盈他们送出的真别墅钥匙还要紧张。

  林是非的手已经绕过岳或的肩颈,在他后颈停留,项链的环扣就在那里。

  他的手指节礼貌地静止,抬眸和岳或的眼睛对视,道:“我一旦戴上去,除了必要时会定期更换项链的绳子,星星永远都不可以主动把它摘下来。”

  岳或极轻地颔首:“好。”

  林是非道:“说到做到。”

  岳或道:“说到做到。”

  林是非道:“我可能会随时查看星星的行踪。我们已经是彼此的爱人,我大概率会更加过分地想要掌管你——星星在我这里完全不会拥有隐私。”

  “当然,我在星星面前也永远不会拥有任何的隐私。”

  岳或抬手按住他的手腕,似是在催促他给自己戴项链,坚定地应道:“好。”

  “Darling,我会在你的手机上安装关于我的定位,”林是非以身作则,“星星也可以查看我的行踪——随时、随地。”

  被赋予同等掌控权利的岳或眼睫轻颤,眼球表面迅速重新浮现水雾。

  他点头,应:“好。”

  话落,黑绳两端银色的环扣便精准地扣合在一起,林是非的指腹描摹过链绳,捋瞬着将那枚尤为精繁的、小小的地球仪钻石触碰过岳或的胸骨上窝,让其轻轻地缀在中间。

  黑色的绳子当即紧跟着搭落在岳或两边凸出、精致的锁骨线条之上,漂亮得让跪坐在床沿的林是非忍不住弯腰俯身,垂首去亲吻他的锁骨。

  虔诚且忠诚。

  岳或同样垂下视线去努力观察已经戴在自己脖子上的地球仪项链,这是林是非送给他的——完整的世界。

  想着饭桌上白绾盈与林倚白亲手递给他的两套别墅钥匙,此时眼底再无比清晰地映着世界地球仪的钻石,岳或心下无意识地想道:

  完了,这下是真的、彻底还不清了。

  今天的这些东西,把他的十辈子都抵押在这儿他也还不清。

  岳或看见林是非从他的颈侧间抬起头,错眼不眨地看着他有些混血、而异常能够蛊惑人的双眸,整颗心都跳动得无比有力。

  从这股静默中,林是非似是察觉到了岳或的想法,唇角几不可察又无可抑制地卷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凑上去说道:“星星是不是觉得自己要还不清今天的‘债务’了?”

  被精准地窥探心中所想,岳或也不慌不乱,只主动上前双手捧住林是非的脸,和他贴额头。

  他低应的嗓音很软,又带着沙哑:“……嗯。”

  “那怎么办呢?”林是非动了动脑袋,鼻尖恰巧和岳或的轻微相触,“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星星就只好……只能安心地给我做老公了。”

  话音将落,岳或的呼吸便下意识地微微屏住,唯恐自己声息太大会听不清林是非说情话。

  他的心脏比方才跳得还要迅速聒噪,耳根更是红得几乎要了命。

  林是非轻笑:“Darling,连债都还不清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再也不敢想离开了?”

  被呼吸屏得有点难受的岳或终于想起不可以憋死自己,闻言他边往肺腑间传送新鲜空气,边小小声地反驳道:“我没有想过离开。”

  “嗯。”林是非的眼眸微垂看向岳或的柔软唇瓣,在浴室的时候亲的次数太多,现在好像还有点肿,特别地诱人。

  他道:“以后星星连这种打算离开我的想法都不可以有。”

  岳或耳朵很热,被方才林是非的情话说得几乎要分不清东南西北。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脱口而出地说:“你还能管住我的想法呢?”

  “什么?”闻言,林是非眸色暗沉,确认道,“Darling,你说什么?”

  言罢他便猛地把岳或按在床面,一手牢牢地掐着他的腰,一手便迅疾地先发制人桎梏岳或想要推他的双手,将其按在头顶。

  岳或身体瞬抖,脑意识回归正常赶紧改口:“能。”

  林是非改为用腿压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本还掐着岳或腰身的手便伸出捏紧他的下巴,语气泛凉地问:“能什么?”

  “能管住我的思想,”岳或语气有些急切,明显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能支配我的身体。”

  林是非眉梢轻动,也不知道满没满意,只说道:“星星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任。”

  “既然说错了话,那就应该要哄我。”

  岳或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快哄我,Darling,”林是非俯首让温热的呼吸蹭到岳或的颈侧,唇瓣更是直接擦过他的耳畔,用犹如情人间的情语,呢喃着吓唬人的话,“不然……我被抓起来,也要淦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