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默苍离果然发烧了。一起来,杏花君不在,他的轮椅也不在床边,只能自己拖着两条废腿攀着房间的扶手慢慢爬出去。就在这时,楼下大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默苍离顿时警铃大作,爬回房间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快速上了弹膛。

  那个脚步声慢慢上了楼,他也把保险栓打开了对着门口。谁知是杏花君走进来,看他拿着枪吓了一跳。“你醒了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他扬起那只带伤的手,“我去医院做缝合去了,他们叫我先把手给养好了再回岗位。”

  默苍离放下手枪,简单地嗯了一声,昨晚的情事弄得他腰酸背痛,还有那些话……几乎让他恨不得把那个自己摔死在豆腐上。

  “还要再躺一会儿吗?”杏花君问。

  “不了,我的轮椅呢?”

  “好像是放在下面了,”他把他抱起来,重新让他坐到床上,外头阳光很好,正透过天窗筛进来几束,这样好的光线条件下,他才将默苍离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琥珀色的,眼底像是一口古井,深不见底。杏花君原想凑上去索吻,不料那人却拿手挡住了不给他亲。“大清早就发情?”

  这人还真是拔那什么无情啊……杏花君不满道:“是谁昨天……”

  “闭嘴。”默苍离把他两瓣唇捏的像鸭子,他唔唔着挣脱了,反过来压着人在床上吻了个痛快,默苍离还未适应这种情侣间突如其来的亲密方式,只得毫无招架之力的任他掠夺。分开之时,杏花君将额头贴到他额头上,下流道:“怪不得这么热,原来你发烧了。”默苍离将他推开,自己双手撑着坐起来,“不碍事,让我看看你手。”

  “也没多严重,就两针的事情。”他把手伸过去,让他仔仔细细拆了纱布,又仔仔细细包回去。“你是个外科医生,这是双救人的手,你要更加珍惜自己的手才是。”

  “医生是救人,我这也是救人啊。好啦,我煮了麦片粥,下来吃吧。吃完我去给你买点药。”

  考虑到平时他的工作忙,也不见得能全天照顾他,杏花君便提起要找护工,那人却说没必要,这间公寓本来就是为了他独立生活才翻修的。杏花君接着说起康复中心的事情来,让他每天坚持过来做一做康复训练。默苍离答应了。

  晚上,还在施工现场的欲星移接到钜子的电话,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居然表扬他合格了。运送废砖的土方车倒卸声音大极了,欲星移连连喂过去,没想到钜子就这么挂断了。等到晚上与铁骕求衣在咖啡厅里时候,那个人才如此解释道:“要么就是他把杏花君追回来了。”

  海境人欲星移并不知道杏花君是谁。

  “就是一个……”铁骕求衣斟酌了一下,“一个胆敢甩了钜子的男人。”

  “还活着?”

  “活着。”

  杏花君时常去康复中心看他,渐渐的,整个医院就都认识了冥医的男朋友,外貌出众,是个教授,虽然是残疾了,但是人家冥医从来不嫌弃他,还恩爱得很。感人肺腑到能上知音树典型——苦命美男子偏瘫3年,男友用爱做他的双腿。

  那天他自己做好了便当来,中午的时候来找他一块吃。食堂里人挺多的,以前偶尔有同事走过都会调侃几句。默苍离好静又低调,大概是觉得被人破坏了二人世界,一双眼睛只会冷冷地觑着来客,吓得杏花君的同事只和他点头之交,也不敢多做停留了。

  杏花君把自己那份吃完了,便问他:“好吃吗?”默苍离抬头看他,只用了个“嗯”字做评价。杏花君往椅子背上仰靠,“你可真吝啬啊,说句好吃都这么难。”

  “谦虚使人进步。”默苍离说,“我这是使你,还有可进步的余地。你应该虚心接受,杏花。”

  “嘘——公共场合,不许叫我杏花。”杏花君对他道。

  他推着默苍离下了医院一楼大厅,电梯门刚开,便遇着个不速之客。杏花君一愣,招呼也没打,突然就被抱了个满怀。茹琳仿佛无视了默苍离,亲密地同他打了招呼,用的是十分的嗲气:

  “师哥~”

  “茹……茹琳啊。”这是他师父的女儿,算是青梅竹马,他尴尬地拍了拍红发女子的背,偷偷下瞥默苍离的脸色——脸板着,已黑了大半。“出去再说吧。”他识趣地给默苍离按着电梯,让他自己先出去,那人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到了外面也没停下等他的意思,与他说:“我先回家了。”,便按着轮椅往门口走去。

  杏花君快步赶上去,却被身后的茹琳抱住了臂膀,“就让你朋友先走嘛,我和师哥你十几年不见了,这次回来呀,是有事和你说!”

  杏花君的手指依旧指着默苍离离开的方向,“……那不是朋友,那是你嫂子,有什么事情啊?”

  茹琳小时候是被娇纵惯了的,反倒是歪逻辑一大通,“嫂子有我的事情重要吗?”她对杏花君的印象始终还停留在那个与她过家家时言听计从的小男生身上,“我告诉你呀,我要结婚了!”眼瞅着默苍离的轮椅出了医院,他心知追不上了,这才把头扭过来耐着性子听他师妹说话,“是吗?和谁?”

  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已经是他师妹和冽风涛的第7次复婚了。

  杏花君拿了请帖,便打电话与他解释,下午还有台手术,未必那么快能回的了家。默苍离在那边冷淡地嗯嗯两声,良久没说话。杏花君挠挠头,试探道:“你……你生气啦?”

  某些人的独占欲远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得多,默苍离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说:“没有,我又不认识你师妹,你想我在那儿坐着尴尬么?”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语气平静,到不像是真的生气了。杏花君呆呆看了一会儿通话记录,也回办公室去了。回了家,客厅的桌子上到处堆满了资料。大概又是那个技术宅默苍离的,反正他也看不懂。正打算帮他整理好的时候,默苍离坐着轮椅慢慢地从厨房出来。“别动,你的整理反而会把我的资料弄乱。”

  “哦……”他闷闷地把手中那沓放下,眼睛却不经意瞥到上面一些文字,定睛看了两秒,他大喊起来。“这不是我的个人资料吗?你调查我呀?还有这些,该不会全都是吧。”他又拿起两张,正巧是茹琳的,还有他妹夫冽风涛。“你……你不信任我?”

  “我是为了更了解你。”默苍离说着,把资料从他手中抽走了。“本想直接问你,不过这种方法似乎更效率。”

  杏花君却觉得不是滋味,不开心道:“我总觉得隐私权被侵犯了,说是‘了解我’,你了解到了吧,我从大学开始就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了!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徒弟的妹妹。”

  默苍离叹了口气,“我三年前到羽国去做学术讲坛,为了拉拢上官家,拿到研究资助,我骗了她。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像你一样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以后的事,我总会慢慢告诉你的。你不用着急,杏花。”

  “我只是……”杏花君习惯性地辩解,细细想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将之前那段恋情中的主角,混淆成了面前这一位坐着轮椅的默苍离,也难怪他要急着也想将他打探个通透。是因为与他在一起将近一年多,他没有与他走进过一分一厘?他是哪里人?在做着怎么样的事?家中都有谁?读的是什么样的书……他知道一些,不知道一些。那个人始终朦朦胧胧的不可见,让他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你生气了?”默苍离见他发愣,不禁出声道。

  “没……你今天想吃什么?”

  这几个星期的治疗,让默苍离的大腿和小腿有了些知觉,离自己走路却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临睡前,杏花君没有忘记帮他反复按摩一下。

  按着按着,就擦枪走了火,这一回默苍离神志清明得很,经这半年每周几回的“教导”,也渐渐得了趣。云雨过后,是向他提要求最好的时刻,杏花君贴着他耳朵亲了亲,“下周星期三,我师妹婚礼,你和我一起去吧。你调查过我啦,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默苍离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拣过睡衣再慢慢穿好。

  “到时候呀,我给你一个惊喜。”他欢快道。

  默苍离摸查这几天的蛛丝马迹,多半也能猜得出是什么“惊喜”来。不由得感叹道这男人真如小孩一般好哄,傍晚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不,就已经提起这事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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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擦擦地毯式摸查他,只是为了排除潜在的危险,毕竟他以前树敌太多,并不是那么容易信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