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藉索隆的方向感,唯一不会走错的是这间名为「GARNET」的酒馆。

  推开门,雾气彷佛被挡在门外。晕黄的灯光与慵懒的气息,一进门索隆就感觉到了,与一般他常去的海贼酒馆截然不同的气氛。

  深沉的颓糜,吸一口就会发酵的浮靡在身体里流窜。为此,索隆更是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已经打过照面的酒保默默擦拭酒杯,见到那抹抢眼的绿色也只是从酒架上取下Vodka,连杯子都未摆上。

  「你还没找到你的船长?」坐在吧台另一头明显有了醉意的男子开口道,手中一瓶兰姆,同样没有杯子。

  显然酒保知道给予酒虫杯子只是徒增自己的麻烦罢了。索隆一坐下便是拔开瓶塞,连置於一旁的开瓶器都用不著。

  「少罗唆。」以酒会友,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

  「明明就听到传言还要进来送死,你们还真是胆大啊…」擅自做了干杯的动作,男子哈哈笑了数声,转头又向酒保要了一瓶。

  「不过雾还真大…」男子哼哼笑道,凑近索隆身边,「你也这么觉得对吧?不过雾不大的话就不叫雾城了,哈哈哈哈————」

  就索隆的观察,他身旁这位男子的个性可以算上奇葩一位,目前为止他还没遇过这么多嘴的家伙。当然他也发现了,这里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著一枚镜子。

  「这个啊…是我们城里的护身符。」男子解释道,「我们拿他来辨视,真实之镜会映照出正确的景象,让我们在雾里也能看见真实——过去海贼也有海贼觊觎那面镜子,那面被称为『毋虚之镜』,可惜那一个个都发疯了,哈哈哈…」

  「你呢?你跟你的船长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男子咧嘴笑问。

  动作静止了下来,索隆与酒保亦是。

  一向面无表情的酒保突然扬起了饶富兴趣的浅笑,男子总是带笑的脸孔却出现了戏谑嘲笑的意味。索隆暗红色的眼眸清楚的映在Vodka里,缓慢的摇晃,摇成醉人的弧度。

  他露出海贼一贯侵略的笑容。

  「很抱歉,我没兴趣。」双唇吐出极其不屑的口吻,然…「如果那个笨蛋有兴趣就另当别论了。」

  男子噤声,酒保却笑了出声。

  「这里的雾难道都不会散吗?」索隆问道,最后的Vodka也只剩下同色的透明。

  「啊啊…」男子手肘抵在吧台上,盯著酒保没有回答。

  「要是雾散……我们大概也会烟消云散吧。」今晚首次开口的酒保收去空瓶,表情还是一贯的冷漠。

  索隆听闻,眉也未动,只是低声冷哼。

  「要走了?」

  「我来这的目的只是把我们船上的笨蛋带走。」回首索隆冷哼了一声,一手按住蠢蠢欲动鬼彻——他隐约察觉出什么,却没有动作。「对于你们这座城市的传说我没有兴趣。」

  「何况我不信神。」最后离开前补道。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小子,你说是不是?」男子向酒保问道,后者淡淡瞥了男子一记。「同样不信鬼神的你,把爱人亲自送往死神那了,嗯?」

  冰冷的杀气席卷了整间酒馆,男子低低哼道,退离了酒保杀人的绝对距离,摸著胸怀的镜子缓步离开。

  「爱人啊~就是要紧紧捉在手里…死也不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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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这里的居民是吸血鬼,而这座城是吸血鬼的巢穴。

  所以一旦雾散了,直射进来的阳光会让他们烟消云散;而一具具毫无生气的人,据传言是被不知名的魔兽吸食精气。

  为了驱邪人们都带著一面镜子,有谣传说镜子可以照出魔兽根本的模样,而看到自己脸孔的魔兽会吓到跑走。

  无数的「传说」让这座城更显得诡谲,但这对路飞和索隆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城市在歌唱着,歌唱着死亡的送葬曲。

  路过的诗人用他好听的声线咏唱着不详的歌谣:告诉你告诉你,有个性格扭曲的男人拿著扭曲的六便士,走在一条一哩长的扭曲道路上踏上了扭扭曲曲的台阶,你就会在扭扭曲曲的房子里看见性格扭曲的男人。

  「他会告诉你你所想要的。」路飞最后听到诗人如此落语。

  然后诗人的吟咏声随着浓雾也逐渐模糊。

  五个街口七条巷子,即使拥有方向感也不可能在浓雾中找到正确的路。

  但他的确知道他要往何方。

  步履坚定,索隆白色的汗衫隐隐沁出夜凉的汗露。中央的钟塔传来午夜十二点的哭丧,然后他看见了熟悉的草帽。

  一切都像平常一样理所当然,关于他看见他。

  「哟!索隆~」路飞绽开笑颜,是浓雾也无法将那样的笑脸隐藏在灰色之下。索隆暗暗吐了口气。

  「别闹了,回去吧。」「你果然来了。」

  「呃?」

  声音同时响起,同时结束。索隆先是看见洋溢着灿笑的容颜,而后将视角往下调,一把捉住他的手不放的路飞用着让他无法挣脱的力道握持,心头一阵怪异油然而生。

  路飞是路飞,他不曾弄错。

  索隆松开僵持的力道,露出他一向纵容的笑颜。

  「喂喂索隆~我刚刚听到有个男人说『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哈哈~我们都不认识他居然会知道,好神奇啊~」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吧…」任谁认识路飞一段时间,马上就可以推敲出他的爱好,索隆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握住索隆的手力道又更强烈了一点,强烈到让索隆开始感觉到疼痛。

  「陪我去找那个家伙。」

  歌谣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恣意在穿梭在人潮中的亮影闪过他的眉梢他的眼,索隆闭上眼,先是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用相同的力道回应他的船长。

  「走吧。」他没拒绝过他的要求。

  路飞当然也明白,因此挂在嘴上的笑容更加扩大。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在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

  背后传来诗人的低笑,手中的鲜花奉献给他的美人。

  没有阳光滋润的鲜花只是一个碰触,便哗啦哗啦谢了一地,彷佛哭过的泪痕传来苦涩的芬芳。

  就连索隆一向柔嫩的绿发也开始憔悴。

  ※注:「有个性格扭曲的男人,手拿扭曲的六便士,…」原文为:

  There was a crooked man, and he walked a crooked mile,

  He found a crooked sixpence against a crooked stile;

  He bought a crooked cat, which caught a crooked mouse,

  And they all lived together in a little crooked house.

  ——选自《鹅妈妈童谣》There Was A Crooked Man

  (其实翻译城驼背的男/老人和驼背的猫比较洽当,但这里采性格扭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