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鬼杀队内仅次于缘一的实力派, 岩胜为了逼迫自己的进步, 会主动独自接下许多高难任务。生死之间的搏斗加深了他对“通透世界”这一领域的理解, 也让他成为了队内维持并使用斑纹最多的一位剑士。

  斑纹, 这一存在会让他维持在最佳战斗状态,也会持续不断地消耗他的体力。

  最开始在岩胜身上出现的, 还是与连续熬夜后相似的小问题。不过是身体紧绷、胸口疼痛、头晕烦躁,靠定时服用蜜研发出来的新型药水便能有所缓解,所以岩胜并没有特别把斑纹的副作用放在心上。

  斑纹的出现让他隐隐捉到了“超过缘一”的可能,而这种仅能在“生死之间”进一步取得突破的产物, 让他在近几年以更加苛刻的方式不断压榨着自己的潜能。

  岩胜那种训练方式在蜜眼里,比起磨砺更像是折磨自身了。

  而这种入了魔怔似的训练热情绝非岩胜一人独有。

  鬼杀队里的剑士多是被鬼夺去珍重之人的存在,若是勉强自己就能变强,便能不断斩杀恶鬼祭奠亡者在天之灵,那么以己身承受这点小小的痛苦又有何妨呢?

  深陷于这种集体狂热中岩胜,对蜜那些“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岩胜……”的劝诫不以为意, 只是多待了一个下午便沉默地带着更多药剂奔赴战场。

  那么多人都需要药水, 但是能对抗透支生命副作用的药水,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做出来的呢?

  作为原料的珍稀的药草就算有蜜的不断催发, 也很快没了库存。但蜜好歹是作为植物系的神明, 她能用自己的咒力复现出自己食用过的草药。

  地里草药尚未成熟,就催动咒力从自己身上长,越是名贵的草药,便越要她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给岩胜准备的无疑是蜜所能做出来的最好的那种。

  从自己的身上连皮带肉地拔下草药,感觉就像在撕扯自己的头发,所以若非特殊情况,蜜并不乐意用上这招。但想到透支生命的岩胜如果不用药,可能会比自己还要辛苦,蜜咬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不过是拔点头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胜利,所谓成功的关键,就是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再坚持一下。

  坚持,坚持,再坚持……

  尽快把沾着泪珠的药草制成救命的药剂。

  只可惜这似乎永无止尽的坚持,在获得胜利之前便先触发了她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对于岩胜而言,那本来是个再寻常再安宁不过的午后了,自己的妹妹约他于任务后在医馆相见。她念念叨叨说着“变强也要注意身体呀”,“我这边新买了参茶要不要尝一尝”那番老话,脸上还带着那种甜蜜动人的笑容。

  “你等等哦,这个时间应该煮好了,我去拿……”

  蜜这么说着慢慢地转身离去,走着走着步子就小了起来,缓了起来,重了起来。

  她已经很累了,她时常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摇摇晃晃,但是控制好的话也能走出女子特有的摇曳身姿。只可惜,这次没能控制好,摇曳的枝条就那样不堪重负地折断了。

  她最后的话语尚未说完,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而岩胜那稀疏平常的日常也随着少女的倒下,便同他手中的茶盏一同掉落于地,发出了破碎的声响。

  代替拥有斑纹的剑士先倒下的,反而是作为后勤人员的大夫。

  她那副毫无生气,仿佛不会再醒来的昏迷状态实在吓惨了在场的岩胜,以及随后赶来的缘一。医馆里的大夫能给常人看病,神社的阴阳师能为式神施法,但是没人知道特殊的“咒胎”的治疗方法。

  他们说着神明只是睡着了,看起来并无异样,却没有办法将她成功唤醒。直到在蜜身上留下特殊术法的真人,察觉到玩伴的异样,于当日夜里踏月色前来看望。

  银发的少年神色微妙地望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玩伴。他伸出手指抚上蜜紧闭的眼皮,通过触碰自己在她眼珠上留下的缝合线,直接检查了一下她咒花本体的情况。

  这么查着查着,真人苍白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哇,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她累成这样了?”

  “是喝她血还是吃她肉了?她咒力直都快见底咯。”

  就像之前三人在村子里生活的那样,诅咒会在咒力不足的时候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以最小的消耗尽快补充自己损失的力量。这会儿她实在累狠了,也就睡得更沉也睡得更久了。

  若是担心不过,想让她尽快醒来其实也很简单,给补充点她咒力或者生命力就行了。

  “哎,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了。是时候为伙伴献出这具身体了!”

  “毕竟只有作为诅咒的我能扛得住这种压榨了。”

  出于某种恶趣味,真人直接给出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方法。他无比恶劣地将手臂伸向了花朵的腰肢,在一秒就被缘一死死扣住了手腕。

  “我来就好……”

  真人打心底祝愿这个天赋过人的人类直接死在床上。但是考虑到自己还是打不过缘一,无事可做的他只能打着哈切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岩胜身上。

  作为诅咒的他一看就知道蜜的咒力流到了谁的身上,本着他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的原则,真人笑眯眯地跟玩伴的兄长打起了招呼。面容清秀的诅咒带着和善的笑容张开嘴唇,仿佛致命的毒蛇“嘶嘶”喷洒毒液——

  “真可怜啊。”

  “你是那个需要费心的病人呢。”

  “所以你现在感觉还好么?她精心做出来的药有效果么?”

  药么?沉迷于斑纹所带来的力量,自己到底从妹妹手上接过了多少支药剂呢……

  如今真人的发问宛若刀刃,字字句句贯穿岩胜的心脏。

  岩石般闭锁的内心在那一刻猛地撕裂开,淅淅沥沥地滴下血来。

  蜜因为过度疲劳睡了足足三天才醒来,一恢复意识便发现自己正趴在恋人被汗水所濡湿的身体上。她看着缘一皮肤上属于自己的吻灬痕与齿印,脑子里也回想起了自己为了补充咒力的各类索取——

  你,你身体可真好啊……

  有神社源源不断的愿力作为支撑,睡醒吃饱她又是条好汉。作为医学学畜的她明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我能行,我还能肝!”想要下床,却没一个人同意她继续试验。

  两人均是明令禁止她使用咒力产出药草的行为,让她在田地里药草成熟之前只能待在家里静养。

  除此之外,缘一还特别推掉了最近的任务,就留在医馆后的小院里陪着她。他抱着她坐在秋千上晒太阳,以甜蜜诱人的爱意将她包裹环绕。蜜明明应该感到放松,感到幸福的,但是斑纹带来的阴影却始终在她心底盘旋不去——

  若大夫不去勉强自己生产药剂,那么斑纹的副作用只能由剑士本人承受了。

  她在静养时依然时常担忧岩胜的状态,而逃无可逃的岩胜只能主动过来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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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纹会让剑士的器官出现衰竭,而岩胜身上反应最大便是胃。这个拥有着洁癖的男人时常会在饭后出现呕吐的情况,他看着地上的秽物时常会发自内心地赶到恶心。

  无论是地上尚未被充分消化过而显示出食材本貌的呕吐物,还是软弱无能到连斑纹副作用都无法承受的自己,都让岩胜感到恶心。

  他下意识地拒绝了进食这一行为,让自己在胃部萎缩基础上又出现了营养不良这一病状。

  但是已经不想让因为自己至今还在静养的虚弱的妹妹,继续为这个没用的哥哥而烦恼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岩胜在面前努力维持着和平安定的模样。他强忍着对进食的抗拒,从蜜的手中接过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人们最想隐瞒的事情,最会在最糟糕的时间出现,给予人们最难堪的体验。

  岩胜那饱受斑纹折磨的胃部已经脆弱到了,连汤水表面零星漂浮的油花都无法接受的地步。在汤水入口的瞬间,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掌狠毒而有力地攥住了他的胃部,强烈的不适感使他无法控制地倾身呕吐,而呕吐带来的脱力感又让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是坐在另一旁的蜜眼疾手快地扶住从椅子上跌落的岩胜。

  她顾不上自己被汤水以及其他食物弄脏的衣领,第一反应是大声呼喊,支开了正在后厨盛菜的缘一——

  “缘一!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就是医馆里左手抽屉第三格的那个蓝色的药水!你先去帮我拿一下好么?”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所谓的变强,所谓的斑纹,追赶缘一的希望,是不是只是老天爷又一次无情的嘲笑呢?

  好想就这么死去啊……

  男人想要挥手打开妹妹的手臂,想要躲起来,想要在没有人的地方杀死丑陋无用的自己。他如是发出低声呢喃——

  “不要碰我,实在是太脏了……”

  但他的妹妹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就像她在过去所做的那样,以温柔甜蜜的声音抚慰着陷入低迷的哥哥。

  “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哥哥一点都不脏的。”

  她用奇特的咒术,将那些呕吐物变为了一朵又一朵鲜艳芳香的咒花。

  “你看,这些不都是漂亮的花朵嘛?”

  她以坚定而诚挚的声音向他发出保证。

  “我会保护你的,所以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一定会保护岩胜的。”

  就算他是那样的丑陋而无用,她却依旧将那样的他拥入怀中,百般抚慰,悉心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