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世外桃源的鬼医谷,居高山之巅,万水之源,雾气环绕似仙境一般。
若无人带路,恐怕没人能寻到这里。
他们带着重伤的璧衡二人,路上跑死了三匹快马,三天三夜,马不停蹄,赶到了鬼医谷。
仙风道骨的老者面色不悦,大手一挥:“不救!鬼医谷不救死人!”
连城璧抱着齐衡跌跌撞撞的跪倒在老者面前,“您是神医,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您。”
怀里的人轻的好像可以随风散去,连城璧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微弱的心跳也在慢慢的沉寂下去。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连城璧放下齐衡,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连城璧求您了。”
“庄主,您别……”赵丹阳心中堵堵的,同连城璧一起跪下,哀求道:“师傅,您常教导我们,医者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这道理您看的通透,如今却要见死不救吗?”
丁愁浑浊的老眼恼怒的瞪了自己徒弟一眼,老顽固的认为自己徒儿不知道孝敬他,五年不见人影,一见到就是帮他救人,倒还教育起自己来了?
丁愁有些理亏,但碍着面子就是不让步:“你是我的徒弟,你有本事五年不回!我就有本事不救!”
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师傅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
赵丹阳忙道:“师傅,我收了他做徒弟!您真的对您的徒孙不管不顾吗?!”
丁愁模胡子的手一顿,“你说什么!你竟敢背着我收徒弟!我的本事儿你都学会了吗你就收徒弟!”
赵丹阳:“……”
反正他是你徒孙……
连城璧向前跪行了一步,“丁老先生,只要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丁愁气急败坏中反问一句:“我让你死!你愿意吗?”
就是这个人带走了自己的徒弟!
你说气不气!
连城璧惨淡一笑:“愿意。”
说着,聚集了内力的手掌便朝向自己心口。
一只苍老且有力的手在关键时刻拦住了连城璧的动作,丁愁卸了一身的固执,依旧不太和善的绷着脸,“把人给我送进来!”
赵丹阳一听,面露惊喜,“师傅!您同意了!”
连城璧刚扬起嘴角的笑,沉重的黑暗便向他席卷而来。
丁愁头疼的看着两个死了一半的人,正好应证了他的名字,愁,很愁。
丁愁头疼道:“两个一起送进来吧。”
最先醒过来的是齐衡。
他睁开眼就看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以为自己是死了,没下地狱,倒是位列仙班了。
他刚动了动身体,酸痛顿时掩着四肢百骸蔓延上来。
丁愁没好气道:“你最好老实躺着,一条人命我只救一次。”
没死啊……
那连城璧呢!
齐衡未来得及紧张,就听那位老者又道:“那虎子在你旁边呢,没死。”
齐衡没有意识到老者口中的虎子说的是谁,只是下意识的转头一看。
连城璧紧闭着双眼就躺在自己身侧,他又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他抓在手中,他动了动,没有抽出手来。
齐衡:“……”
话说为什么叫他虎子?
丁愁一双老眼别有用心的看了看两人想拉的手,语气有点酸:“都拉着三天了,也不怕手断了。”
说罢,自顾自的拄着拐杖走到桌前研究着一堆的瓶瓶罐罐。
齐衡有些害羞,可这心里就跟灌了蜜水一样。
齐衡干咳一声,犹豫的开口问道:“大夫,连城璧……”
“叫什么?!叫什么大夫!目无尊长!无礼!”徒孙忒不懂事。
齐衡:“……那小辈该叫什么?”
丁愁回头认真的看着齐衡道:“叫师公!”
齐衡:“……”
他连师父都没有,怎么直接就来了个师公??
可他一副你不喊我师公我绝对不罢休的模样,齐衡选择妥协,“那,师公,连城璧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醒?”
师公好像高兴了不少:“虎子受伤比你重,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别看你来的时候快死了,要不是虎子拼着口气,他早就见阎王去了。”
齐衡微微坐起身,满足的看着连城璧,温柔的视线一点点勾勒着他俊秀的侧脸。
“行了行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腻歪,先把这个喝了。”丁愁不耐烦的递过去一只药碗,又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害臊!”
齐衡当做没听见,一口药喝下去差点哭出来。
不过良药苦口,他忍了。
齐衡喝了药,愁眉苦脸的散着嘴里的涩味儿,又道:“师公,这是哪?”
丁愁道:“鬼医谷。”
齐衡顿然醒悟过来,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的。
齐衡试探的问道:“那我师傅赵丹阳呢?”
“原来那小子叫赵丹阳啊……”丁愁嘟哝了一声,又哼道,“被我罚去天山找雪莲了!”
齐衡:“……”
原来你连你徒弟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问了也白问。
丁愁嘟嘟囔囔的自己个儿走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忙啥了。
齐衡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心。
他望着两人相牵的手,一再小心的将手抽了出来,连城璧似是不安的皱起了眉,睫毛也躁动不安的开始颤抖。
齐衡忙握住人的那只手安抚道:“我没事的,就在身边照顾你,我哪也不去。”
连城璧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齐衡在人嘴角落下一吻,轻悄悄的下了床,步履有些艰难的移动到了门口。
在外面砍柴做苦力的秦安看见齐衡出现在门口,扔了手中的斧头一瘸一拐的本走了过来,“齐公子总算是醒了。”
“啊!公子!!”同样身为苦力一员的铜钱扔水瓢飞快的朝着齐衡扑了过来,“公子!铜钱好想你啊!”
结果半道上被秦安一只手提了起来,秦安教育道:“公子大病初愈,你这么扑过去公子能受得住吗?”
铜钱短手短脚的扑腾了两下,然后放弃了挣扎,拉耸着脑袋道歉:“对不起,公子,铜钱就是好想念公子。”
齐衡弯着眸子笑了出声,揉了揉铜钱的脑袋,“还是叫我元宝哥哥好听。”
铜钱一下来了精神,甜甜的唤道:“元宝哥哥!”
被放下的铜钱兴奋又小心绕着齐衡跑了两圈。
丁愁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严厉喝声道:“干什么呢!活儿干完了么?!”
秦安和铜钱活像听见了鬼叫一样,缩着脑袋忙跑回自己的岗位。
齐衡急忙叫住秦安,“赵大哥呢?”
秦安惊恐的看向丁愁,一面快速回道:“去天山采雪莲了。”
齐衡:“……”
还真是……
别看丁愁的药苦的让人生无可恋,可是药效极快,齐衡明显的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丁愁似乎发掘出齐衡对医术的天赋,整天抓着齐衡不放,灌输着各种超纲的医理。
关键是齐衡还能听懂。
这个徒孙真是值啊!
齐衡放下喝空的药碗,忧愁的凝视着还昏睡的人。
都十天了,连城璧你为什么还不醒?
终于等到那人的睫毛微颤着缓缓睁开,齐衡在等待的过程中甚至忘了呼吸。
他的眼中彻底映出了自己的身影,齐衡喜极而泣,亲吻着连城璧的指尖哽咽道:“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
连城璧恍惚中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颊,当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手心时,连城璧笑了,纯粹又干净的笑了。
他还活着,而且他爱的人也在他身边。
连城璧长长的叹息一声,“你还在,真好。”
管他江湖朝堂,仇恨是非,舍天下又如何,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连城璧第一次喝到丁愁的药也只有一个感受。
那就是苦,苦的那舌头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了。
齐衡还在一边助纣为虐:“良药苦口,快喝。”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连城璧真的喝不下去了,趁着齐衡不注意一把将药全部洒出了窗外。
齐衡回头刚好看见这一幕,表情有些微妙:“……”
连城璧若无其事的放下药碗:“喝完了。”
说谎不打草稿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齐衡深呼一口气,给了连城璧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连城璧扬了扬下巴,不屑一顾。
“师公!”齐衡开嗓唤了一声。
很快,小老头迈着健壮的小碎步跑了进来,“乖徒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齐衡指着连城璧开始告状:“他把药全部倒了!”
连城璧:“???”
丁愁捋起袖子朝连城璧骂道:“好你个虎子!我乖徒孙亲自熬的药你也敢倒!你知不知道我鬼医谷的药在外面千金都难买!你倒好!全部倒了!”
连城璧终于知道齐衡那个眼神有多坏了。
这小子,几天不收拾,本事见长啊。
那天,他被齐衡看着灌了三大碗苦的令人绝望的汤药。
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第二天,连城璧捧着药碗喝了两口,苦的是在喝不下了。
齐衡就在床边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许嫌苦,喝了有糖吃。”
哄小孩子呢?
连城璧看了看齐衡手中的甜枣,又看了看齐衡粉粉薄薄的嘴唇,然后,当着齐衡的面,把千金难买的药做了土地的肥料。
齐衡气的腮帮子一鼓,“师公……唔!”
后面的话还没有喊出来,齐衡的嘴巴就被人堵上,浓烈的苦味争先恐后的进到了自己口中,连城璧的舌头不可抗拒的钻了进来,霸道的侵占的口中的每一寸。
“乖徒孙!怎么……哎呀呀…怎么亲个嘴儿也得叫我?”看了老年不宜的丁愁匆忙退了出来,老脸差点羞死。
趴在门边的铜钱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况,就被丁愁打了一下屁股,“小孩子家家!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做功课!”
铜钱捂着屁股委委屈屈的跑回房间读书了。
“唔嗯……你,你别……”齐衡双手抵在连城璧胸口,顾及到他受伤未愈不敢用力,就更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连城璧在自己口中索取着。
连城璧更是情动的将手探进了齐衡的衣服内,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身下人光滑的皮肤。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齐衡也被人撩拨的意乱情迷,竟勾着了连城璧的脖子主动起来。
虽然很是受用,可连城璧还是有羞耻心的,在还可控之前,连城璧停下了动作。
主动分开时,齐衡难耐的发出一声不满足的喘息,差点让连城璧把持不住。
齐衡渐渐的回过神,脸一如往常那般红透了,挣扎着想要从连城璧怀中逃开。
连城璧就是抱着不放,神色忽的认真道:“齐衡,我要回无垢山庄。”
齐衡眼中的震惊被失望取而代之,蒲扇一样的睫毛颤颤的垂下,在眼帘下方投出一片阴影,“你,你要走了吗?你……”
后面的话齐衡总觉得很难以启齿。
可连城璧就那么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完。
齐衡讨好的在连城璧怀里蹭了蹭,将脑袋缩在他怀里,才又小声的开口:“你,你能带我走吗?”
连城璧轻笑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怀里的脑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那人抬起头。黑亮的眸子偶一流盼,动人心魄,叫人心颤。
齐衡为难道:“你能跟我回家一趟吗?”
连城璧道:“当然。”
他说的是你跟我一起。
连城璧当然不会拒绝他主动的邀请。
终章
被派去天山寻找雪莲的赵丹阳回来了。
走在他前面又有一位雄赳赳气昂昂得少年,约莫着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
模样粉粉嫩嫩,脸上还有点婴儿肥,那长又卷的睫毛令人生羡,这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只是走起来的姿势十分的……六亲不认。
“爹爹!这里就是鬼医谷吗?!”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挡在额前嫌弃的望着破破烂烂的门匾。
赵丹阳咬牙切齿的警告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爹!”
少年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好得,爹爹!”
赵丹阳:“……”
算了,随他去吧……
他要是真的听话了,也不会跟死缠着自己跟来了。
少年丝毫不介意,吹着口哨悠哉的跟了进去。
鬼医谷内宁静和谐,忽的被一声清脆的爹爹打乱了。
循着声音看过去。
读医书的齐衡,习武的连城璧,砍柴的秦安,撅着屁股抓鱼的铜钱,楞成一片……
赵丹阳生无可恋的解释:“我是他非要认的爹,当然,我并不是很想认他这个儿子。”
是吗……
“大家好,我叫赵有余,这是我爹!”粉雕玉琢的娃娃自我介绍着。
众人的表情变成了怀疑的目光。
赵丹阳怒道:“你不是叫余有余吗?!”
赵有余道:“我随爹爹姓!”
“孽障!”丁愁举着手中的榔头冲了出来,“我让你去找雪莲!怎么又生了个儿子!鬼医谷弟子不准有后你不知道吗?!”
赵丹阳被追的满院子跑,榔头一下一下砸下来,贼疼。
赵丹阳连滚带爬的上了树,哀嚎道:“听我解释!”
经过一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解释。
屋内一阵的唏嘘声。
哦,原来如此啊。
铜钱异常天真的问了一句,“有余哥哥,雪莲很好吃吗?”
赵有余稍稍回忆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好吃,甜甜的,冰冰的,吃了之后我感觉浑身都是力气!”
赵丹阳双目呆滞,心中那叫个恨啊,那特么是我摘得!全被你个祸害给吃了!
齐衡算是听明白了,总结了一下:“所以是这个孩子受了伤,然后吃了你的雪莲,想要报恩,就直接认了爹爹?”
赵丹阳艰难的点了点头,“总共找了三朵,他吃了两朵……”
把最后一朵雪莲交给了丁愁。
丁愁抱着最后一朵雪莲老泪纵横,这他娘的得都是什么世道啊……
连城璧推敲了片刻,遂问:“他一个孩子能受什么伤?”
赵有余抢着话说道:“被我娘追杀!派了好多杀手!”
齐衡:“……”
小兄弟,请说出你的故事。
赵丹阳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小子脑袋有问题,别搭理他。
赵有余把赵丹阳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服的哼了一声,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看向了连城璧。
赵有余挑衅的勾勾手指,“你的武功最高,敢不敢跟我过两招?”
连城璧嘴角轻抽,眉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
起先连城璧还处处让着,只抱着玩玩的心思。
没想到这十几岁的小孩子武功高的出乎他意料。
连城璧认真起来,也用了六七成功力才让赵有余败下阵来。
余下众人也皆对他刮目相看,这是捡到宝了啊。
齐衡拍了拍还在兀自惊讶的赵丹阳,劝道:“有这么个儿子,不亏。”
赵丹阳:“……”
只希望他娘不会来杀我。
一旦众人开始接受了这个设定,也就慢慢习惯了。
连城璧的伤养好了,出谷的时间也就到了。
丁愁恨连城璧当年带走了赵丹阳,如今连徒孙也不放过。
索性一道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鬼医谷,去往汴京。
自从齐衡被连城璧带走之后,齐国公府的气氛一直处于十分低沉的气氛中。
平宁郡主每天以泪洗面,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死是活。
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啊,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
庆俞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娘娘!娘娘!公子,公子回来!”
“什么?”平宁郡主豁然站起身,一双泪目装满了不可思议,“你说哪个公子?!”
庆俞又惊又喜道:“是小公爷啊!小公爷回来了!”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齐国公府门口。
先下来的是连城璧,他站定后转过身牵出一只白净的手,齐衡随之跳了下来,向连城璧莞尔轻笑,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路上看见的仆人一个个惊讶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呆愣在原地看着璧衡二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铜钱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神气过,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脯,走出了几分赵有余六亲不认的步伐。
不过只有他们三人来了齐国公府,剩下的几人连城璧没让他们跟着。
回来也只是为了他们俩的事而已,也用不着那么多人都跟着。
齐国公同平宁郡主不顾形象的跑了出来。平宁郡主看到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就站在那里,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元若!我的孩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平宁郡主哭着要去抱住齐衡,却被连城璧的手臂给拦了下来。
连城璧的脸色说不上友善,但绝对会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面对连城璧这一举动,齐国公夫妇二人又是羞愧又是不甘。
齐国公搓着双手,哀求的看向齐衡:“元若,你回来就好,我和你的母亲都快担心死你了。”
齐衡按下连城璧横在他面前的手,责备的瞪了一眼连城璧。
齐衡恭敬地向父母行了大礼,“父亲,母亲,儿子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了,儿子这次回来只是看看,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
他的话,已经足够明白了。
平宁郡主顿时停下抽泣,看了看他身边的连城璧,颤抖着声音问道:“元若,你要跟着他走吗?!”
连城璧一听她说话的语气,眉头间戒备的皱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齐衡弓着腰,颔首轻道:“是,儿子不孝,不能为齐家留后,但连城璧是齐衡余生相伴之人。”
这次回来,他不会在放下姿态去求,他只是想要告诉他们,仅此而已。
齐国公一看苗头不对,忙上前解围:“元若,你和谁在一起都好,但是你若是离开,你让我们两个依靠谁,元若,留下来吧。”
这个问题,齐衡不是没有考虑过,先不说连城璧愿不愿意,如果他们留下来,也是涂添不自在。
齐衡道:“父亲,母亲,儿子已是鬼医谷弟子,好男儿志不在眼前,我此番出去历练,悬壶济世也算我的心愿,请二老放心,儿子一定会常常回来探望。”
连城璧微微一侧身,挡在齐衡身前,标准的护崽行为。
连城璧清声道:“两位放心,元若和我在一起,绝对受得半点委屈,你们想念了也可随时来无垢山庄,倘若元若想要回来,我也不会拦着。”
平宁郡主即便心中后悔万分,可此时见了连城璧也还是不情不愿。
“元若,你想悬壶济世,让你父亲在朝中给你安排御医的职位,岂不是更好?”平宁郡主上前一步抓了齐衡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连城璧刚想有所动作,齐衡袖中的手轻拍了他两下,他这才一再忍下。
“母亲,”齐衡清亮的双瞳流露着丝丝感激和包容,在平宁郡主希冀的眼神下握住了抓着自己的那双手,那双手冰凉,颤抖,齐衡温柔的抚摸着那冰凉的手背,幽幽叹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志向,有抱负,有我珍重的人,从国到家,我想要去守护这些,哪怕尽我的一点微薄之力。”
是的,他已经长大了。
子有四方之志,困浅滩而不得所为。
所为之,囚龙即出,跃九天之势俯瞰山河。
平宁郡主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呜咽声中放开了齐衡的手,依靠在齐国公身边用沉默妥协了一切。
齐国公那袖子擦掉眼角的泪,不自然的笑道:“好,好男儿志在四方,那你便去吧,记得多回来看看。”
说罢,又颤颤的看向了连城璧,对于这个上门女婿,他这个岳父当得十分有压力。
齐国公有些犹豫在连城璧手背上拍了两下,哽咽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他,不然我不会轻饶了你!”
连城璧哼笑道:“放心吧,你不会等到那一天的。”
他稍稍放低了姿态,向二老弯下腰,恭敬了行了一礼。
二人并没有在府内停留,说清楚之后,一并离开了。
当天,他们便离开了汴京城。
夜空披星戴月,繁华的汴京城也笼罩在万家灯火之下。
他们听不见城内的歌舞升平,这座城市的喧嚣沉寂在眼前的繁华中。
他们站在崖边,任由微风轻拂,安静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多余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走远了些,识趣的不去打扰。
连城璧握上齐衡的手,问他:“后悔么?”
齐衡摇头,“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齐衡了。
他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奋不顾身。
甘心把这些全部的奉献出去。
为了他。
齐衡转过身,映着星空的瞳孔让连城璧的身影挡去了大半。
他说:“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是你?”
听的人似乎有些不悦。
齐衡感觉腰上出现的手猛地向前一勾,他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更加靠近到连城璧的怀中。
“你命中该我连城璧的,就算你逆了天,改了命,我也不会放过你。”威胁的语言,霸道的口气,仔细一听,语气中又喊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叫人回味,末了,连城璧亲昵的凑到人的鼻尖,两人的呼吸都要交织在一起,“你合该是我的人。”
齐衡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月牙儿似得眸子洋溢着淡淡的温馨,主动凑上去蹭了蹭那贴上来的鼻尖,笑道:“那我是不是该说荣幸至极?”
那越来越燥的呼吸,终于不甘寂寞一样,催促着两人吻上了对方的唇。
躁动起来的情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明月之下,一双相拥的人影久久不愿分开。
这一吻,恍若天荒地老。
番外篇
近来,无垢山庄多了一位庄主夫人,而且是个男的。
别看是个男的,可那模样生的好生俊俏,说话也好听,不仅如此,就连庄主脸上的笑都比以前多了。
平时他们看见庄主那张冷冰冰的脸,就算是笑也让你觉得毛骨悚然的。
现在可是好多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敢跟庄主开玩笑了。
玩笑开对了,庄主高兴起来能送一座宅子。
这不,前几日某外地的商人来和庄主谈生意。
那商人金发碧眼,说出来的话得拐好几个弯。
商人同连庄主去花园逛逛,恰巧碰到了在花院子里种药草的齐衡。
齐衡一见有客人,自己又灰头土脸的,吩咐着铜钱、有余忙把泥巴填进去,趁着人没走来赶紧离开。
连城璧从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刨土挖坑的齐衡,连旁变大金毛说了点什么都没听进去。
大金毛说了老半天,才发现人家连庄主根本就没在听。
啊,好忧伤啊。
连城璧看着人要溜走,出声唤道:“元若,过来。”
齐衡扶着额头无奈的叹口气,不想过去,可是腿他就是不争气。
赵有余一把拉住要跟过去的铜钱,“大人的事,你跟过去做什么?!”
铜钱委屈的点了点头,“我快长大了吧。”
长大了是不是就能跟过去了吧。
赵有余插着腰往那一杵,比划了一下和铜钱的身高差距,煞有其事的说道:“大概你长到我这么高,就是长大了。”
铜钱掰着手指头,软声软气道:“你没有连庄主那么高,我想长到连庄主那么高。”
赵有余:“……”
他是在说自己矮吗?!
赵有余抬手坏坏的捏住铜钱肉肉的脸颊往两边扯,“你可想清楚了,长大后就不能吃糖葫芦了,会被人笑话的!”
被捏到变形的小脸滑稽可爱,铜钱扒着赵有余的手口齿不清的说道:“胡嗦!连庄主经常买给元宝哥哥吃,元宝哥哥吃的可开心了。”
连庄主人可好了,买回来的糖葫芦都是带着花样的,山楂的,葡萄的,桔子的,更重要的是还有大苹果,裹着一层糖纸,又脆又甜!
赵有余一时被堵的没话说,两只小爪子又开始揉捏铜钱脸蛋儿上的肉肉。
脑子里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歪理,道:“因为你的元若哥哥和连庄主天天在一起!所以没人笑话,你乖乖跟着我做小弟,听我的话,以后天天给你买!”
铜钱眼睛一亮,满满都是惊喜,“真的吗?!”
赵有余仰着脑袋得意洋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做不做我小弟!”
“做!”
“真听话!走,老大带你出去买糖葫芦!”
被哄得天花乱坠的铜钱把齐衡忘得一干二净,屁颠屁颠跟着无垢山庄出了名的小魔头出去了。
齐衡慢吞吞的走到两人面前,新来的客人金发碧眼,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金毛咧嘴朝齐衡笑了笑,道:“你好,我是吐蕃的商人,很高兴认识你。”
齐衡对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有些不适应,微微颔首笑道:“你好,在下齐衡,也很高兴认识你。”
连城璧拿出帕子去擦人脸上的泥巴,“你怎么搞的,跟小花猫似得。”
齐衡脸上一臊,夺了人手中的帕子站到连城璧侧后方一点,自己用帕子擦掉了脸上的污痕。
有人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搞的自己在外人面前这般,他不要面子的吗?
大金毛哈哈笑了一声,笑声爽朗,“连庄主,这位是您的好友?看起来很可爱。”
连庄主那脸上的笑,哎哟,啧啧啧。
连庄主伸手把齐衡拽到身边,对那商人道:“是我的伴侣,一生相伴之人。”
大金毛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意思,反而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哇哦!太棒了!恭喜二位贺喜二位!”
连城璧唇角轻扬,侧头看向脸红成晚霞的齐衡。
在连城璧和大金毛的注视下,齐衡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才道出一声谢谢。
他没想到连城璧会这么坦然的就在别人面前说出了他们二人的关系,表面虽然不乐意的很,背地里却悄悄的拉住了连城璧的手,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大金毛嘴巴跟塞了糖一样:“我原以为连庄主这样的相貌在中原很少见,没想到您的爱人也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两位站在一起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羡煞旁人!”
然后,这位商人当天不仅谈成了生意,连庄主还阔气的送了一宅院,美名曰礼尚往来。
神他妈礼尚往来。
秦安拿着一串儿糖葫芦从无垢山庄走出来,嫌弃的啃了一口。
明明他也是学着那大金毛夸的,怎么就送了一糖葫芦?!
我整天没日没夜的保护你们小两口,还得看准时机拍马屁,抵不过一个外来的大金毛?!
说好的礼尚往来呢?!
在屋子里摆弄花花草草的齐衡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差点手一抖把辛苦栽种的血珊瑚给戳断。
胆战心惊的把土一点点戳了回去,一双手就从背后缠了上来。
齐衡别扭的挣了两下,又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奈道:“我好不容易养活的血珊瑚,你等我弄好再闹?”
连城璧亲昵的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有趣的看着那小耳垂迅速变红,笑道:“你猜是谁在骂你?”
“什么?”齐衡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打了个喷嚏而已,哪有那么多事。”
连城璧痴痴的嗅着属于齐衡身上特有的味道,“我猜是秦安。”
齐衡轻抿唇角叹了一口气,不想理他。
连城璧又道:“你没发现他最近拍马屁的次数越来越多?”
齐衡哦了一声,明白过来。
突然有些同情秦安。
“秦安跟着你多长时间了?”齐衡拍了拍腰上的手,后者自觉的松开,去洗个手那人也在身后紧紧跟着,粘人的紧。
连城璧道:“七八年了。”
齐衡回头看向连城璧,“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做庄主的是该对人好点,我都替秦安委屈了。”
连城璧沉默少许,“不委屈,我喜欢听。”
齐衡带着嫌弃的眼光看了一眼连城璧,真是无药可救。
齐衡道:“等回头我筹备些礼物给人送过去。”
不指望连城璧了。
连城璧好笑的看着人不忿的样子,站起身利用身高优势将齐衡困在他和桌子中间。
“你干什么?”齐衡眉头轻皱,双手抵在人胸口阻止人的靠近,不满的撇着嘴角道:“你不是约了吐蕃的那个商人,人马上就来了,你别闹了。”
连城璧将他的手捧在心口,低笑道:“没那么快,说不定能他能见到秦安。”
齐衡道:“那又怎样?”
“秦安肯定要学习讨教一番。”说着,连城璧单手抱着人向上一提,齐衡便被迫坐在了桌上,挤进人的腿间压了下去。
齐衡羞愤之余挣脱不开,只觉得那人像狼狗一样在自己嘴上乱啃,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花房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自己的那点小反抗完全不被连城璧看在眼中,齐衡愤怒之下膝盖向上一顶。
趴在自己身上的连城璧闷哼一声,瞬间动不了了。
齐衡趁机推开连城璧,手忙见乱的整理好衣服就往外跑。
“齐衡!你给我站住!”连城璧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扶着桌子站在那里,喷火的眸子看着齐衡跑开的方向,恨得牙痒痒。
秦安还真碰到了那个大金毛,半路拦截拉着人走到一片深刻的讨教了一番怎么拍马屁。
第二天再去拍马屁的时候,连庄主给了他一个任务。
每天这个时间过来夸齐衡,重重有赏。
后来,不管他说什么,哪怕夸一句长得真好看,连庄主不是赏他金子银子,就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好幸福啊,原来挣钱如此的简单。
不过让他为难的是,庄主你爱听我夸,我夸就是了。
每次他夸个人怎么还当着他的面亲人?
要不是他聪明,自觉的出来,看他们的样子恨不得直接在他面前一做到底。
庄主,我虽然是一条狗,但是也不能这么虐。
看着一桌子的金银珠宝,秦安留下两行宽泪。
不夸了,真的不想再夸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拍马屁了,太虐了。
庄主,饶了我了,这任务我做不下去了。
番外篇
齐衡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把连城璧惹生气的一天。
从来都是连城璧包容着他,迁就着他,齐衡一直是知道的,可这次他闯祸也并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好奇,连城璧的密室中到底藏了什么,为什么不让他进去看呢?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齐衡趁着连城璧外出办事,一个人悄悄的进了藏在书柜后面的密室,一走进去,扑面而来一股阴凉之气让齐衡顿了顿脚。
入眼的是一段很长的密道,尽头才是密室的那扇紧紧关着的木门。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他和连城璧再一次三年多了,互相之间都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但是除了这件密室,连城璧却不打算告诉他。
齐衡怀着各种猜测一脚踏了进去,随后身后的书柜便自动锁上,齐衡急忙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边的墙光秃秃的找不开开关,齐衡寻找了一会儿无果后便放弃了。
算了,进都进来了,先去看看那扇门后是什么吧。
他却不知通往那扇门的这段密道暗藏着各种杀机,而关闭机关的按钮只有连城璧知道。
齐衡毫不自知的一脚踩进了危险中,忽闻墙壁两边咯吱吱轻微响动,齐衡立马察觉除了危险,尽管他躲得很快,可终究快不过一支支弩箭!
“唔……”一支弩箭蹭着他的肩膀飞过,洁白的衣服很快染上大片鲜红,齐衡咬牙闷哼一声,捂着伤口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
他退至墙边,齐衡心中大叹呜呼,命要丢在此处了。
却不想,他身后的墙壁猛然打开一条缝,齐衡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墙后,密道内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第二日齐衡才被连城璧救出来。
他在暗门后找到齐衡的时候,那人正蜷缩在墙角昏睡着,肩膀上的伤已经止了血,可衣服上大片晕开的血迹触目惊心,连城璧一肚子的怒火都化作了心疼。
连城璧办完事后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来,就是为了能快些见到心中想念的那人,却不想他不听自己话,硬闯密室,要是自己再晚些回来……
想到这里,连城璧晃了晃头,把可怕的想法晃了出去,他坐在床边看着齐衡的睡颜,轻叹一声帮人掖了掖被角。
还不都是被自己惯出来的?
被子下一只手悄悄的抓住了连城璧帮他掖被角的手,连城璧轻抬眼眸,他们二人之间视线交汇,一个淡漠,一个歉然。
“城璧,对不起,”齐衡声音有些沙哑,他心知这次错在自己,他不该不听连城璧的话。
“伤口痛不痛?”连城璧清声问道。
齐衡巴巴的望着连城璧摇摇头,虽然连城璧一如既往的贴心,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连城璧的身上的冷漠气息,这是他生气时的才会有的。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齐衡很没底气的说。
“看看?”连城璧把手抽出来,语气又凌冽了几分,“那里面很危险,我说过没有?”
被连城璧第一次这样质疑,齐衡顿时委屈起来,明明是他瞒着自己,不告诉自己,三年了,他以为他们彼此是可以没有秘密的。
哪怕连城璧告诉他一句安心的话也好,可他从来没有,永远只有一句不可以进去那里。
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齐衡喉口麻麻的,眼睛也涩涩的,他将脸轻轻的撇向另一侧,不去看连城璧的任何表情,说道:“又是这句话,可你却从来不解释为什么。”
“你应该相信我。”连城璧沉声道。
“那你也应该相信我。”齐衡说。
两厢无话,空气中的寂静弥漫着两人各自隐忍的怒火和不甘。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沉默了一会儿,连城璧先站了起来,背对着齐衡说道:“你好好休息,等你伤好我带你去看看。”
这种无声的妥协让齐衡慌了一下,就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他转过头迫切的望向连城璧,却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几天,一直是庄内的丫鬟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连城璧匆匆的来,匆匆的走,齐衡也不做挽留,随他留去。
小半个月后,齐衡的伤好的差不多,连城璧在午饭过后过来,张口对正在树荫下看书的齐衡道:“跟我走。”
齐衡知道要去哪里,所以他头也没抬的继续看书,扔给连城璧两个字,“不走。”
“你不是想知道吗,”连城璧微微皱了眉,上前一把抓住齐衡的手腕,低声道:“不要耍小性子,跟我走!”
说罢,他拉拽着齐衡就往外走,齐衡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挣脱不掉手腕上那只强有力的手。
“你放开!我不想去!”齐衡铁青着脸被迫跟在他身后,气的眼角都红了起来,心中自是委屈万分,他只不过想要一句解释而已。
不管齐衡怎么拒绝,连城璧都像没听到一样,态度强硬的带着他来到了书房,打开了通往密室的那扇门。
入眼的是无数根冷冰冰的铁链在地上缠绕,密室中的空气也冰的让人抑制不住的发抖,齐衡呆愣着看着这一切,后背有人推了他一下,他便一脚踩进了满是铁链的密室中。
铁链清晰的碰撞声一下子惊醒了齐衡,他猛然回头,便看到连城璧虚弱的蜷缩在地上,他的睫毛和发丝上都结着冰碴,浑身颤抖,像是忍受着极大地痛苦一样,那些铁链紧紧的缠绕在他身上,很快被冻在一起,任连城璧怎样难受的挣扎也逃脱不开。
不,不是这样!他不要看连城璧这个样子!
城璧,连城璧!
齐衡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他的衣服,即便那是梦但齐衡仍止不住的颤抖,他在害怕,在心疼。
他捂着心口平复着心情,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他记得他被连城璧带进了密室。
里面那么多的铁链,冷的让人打颤,他不知道这些铁链是用来做什么的,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只想逃开。
可连城璧挡住他的去路,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每月十五,我所练的功法会寒气入体,我会变的很难看,很懦弱,狼狈的如同蝼蚁,那样的丑态和痛苦我不想让你知道,更不想让你看到,齐衡,你知道吗……”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连城璧面对他第一次露出了弱势,无助的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
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上,齐衡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齐衡跳下床顾不上穿外衣就跑了出去,他想要马上就见到连城璧,一刻也等不了。
夜很沉,无垢山庄内也一片宁静,只有一人匆忙的跑过几间院子,最后停在了书房门口。
齐衡气喘吁吁的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果不其然,连城璧就睡在这里。
连城璧早在齐衡进门之前就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睁开眼睛,静静地等着齐衡进来,想要看看齐衡想干什么。
他感觉到人轻轻的走到榻边,良久,才有听一声浅浅的叹息,一记香香软软的吻落在他的唇角,连城璧差点没有克制住把人紧紧的抱入怀中。
连城璧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悸动,千万要忍住,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这个小坏蛋。
谁知齐衡竟爬上了床,小心翼翼的蹭进了他怀里躺下,生怕惊醒他一样动作轻的不能再轻的圈住了自己的腰,温香软玉在怀,自己却不能动手动脚,连城璧心中憋屈极了。
他便假装做翻身之势将齐衡抱在怀中,连城璧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过了会儿才放松下来。
齐衡还以为他要惊醒,发现人只是翻个身,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有看到头顶上某人嘴角翘起的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一晚是齐衡这段时间睡得最香甜的一晚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而连城璧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躺过的地方时冰凉的,若不是被褥间还有着他的味道,齐衡都会觉得昨天晚上都是在做梦。
他什么时候走的……
是不是看见我才离开的……
齐衡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看来连城璧还没有原谅他。
门外的丫鬟进来伺候他洗漱用膳,估计是看齐衡无精打采的,小丫鬟便道:“庄主说今天中午不回来了,特地吩咐我们午膳都做成你爱吃的。”
现在庄里谁不知道这对儿夫夫最近闹别扭,而庄主有心要给庄主夫人一点教训,故意晾着人不管不顾,可这心里还是疼爱着呢。
“哦,”齐衡咬着筷子偷笑了一下,心情稍稍转好,早膳吃起来也有胃口许多,又笑问:“他去哪了?”
“同林州飞雪阁洽谈合作的事宜。”丫鬟道。
吃过了饭,齐衡也没有闲着,闷头便扎进了自己的书房看医书,寻找可解连城璧体内寒毒的法子。
如果不是连城璧告诉他,不知道还要被满多长时间。
有那间密室是从去年开始的,也就是做这期间的每个月消失的那几天,连城璧都在自己一个人苦苦煎熬。
想到这里,连城璧就一阵心疼,翻开的医术的劲头就又大了一些,他一定要找到破解之法。
眼看着中旬就要到了,他见到连城璧的次数越来越少,而连城璧也总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见到了面也冷这个脸不理自己。
气还没消呢?
但他必须有所行动了!
齐衡打定主意后,一早就守在连城璧的书房,他知道,今晚就是连城璧要进密室的日子了。
他等啊等,等的晚饭都没有吃,肚子里面唱了好一会儿的空城计了。
忽闻,门外一道紊乱的脚步声,齐衡忙缩紧了身体藏在桌下,他看到连城璧踉跄的推门进来,反锁了门边去开书柜后的暗门。
齐衡悄悄的走过去,想要从背后抱住那独自承受痛苦的人,却不想,分外警惕的连城璧凌厉的回头,那一瞬间满身杀气暴涨,在看到是齐衡之后,他周身的杀气尽敛,徒留一身的脆弱和无助。
“滚出去!”连城璧咬着牙关狠心骂道。
齐衡倔强的摇头又上前一步,“让我陪着你。”
“不需要,你滚。”连城璧用内力将齐衡推出去老远,看着人狼狈的摔倒他心疼又无奈着,可当他去拧动暗门机关时,才发觉开关被毁了,是齐衡干的,“你,你不该这么做!齐衡!”
说罢,他体内霸道的寒气冲撞着他的各个脉络,连城璧闷哼一声,便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城璧,只有我能陪着你,”齐衡哽咽的爬到他身边,不顾一切的抱住他冰凉的身体,这份痛苦,他愿意陪他一起承受。
半个时辰后,两人依偎在软榻上,厚厚的被子裹在他们身上,可从他们口中呼气的气息仍然带着白气,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如同冰窖一样。
被子下面两人不着寸缕,齐衡双眼紧闭嘴唇青紫,无意识的紧紧抱着连城璧,即使那具身体冰冷的让人身体都发疼。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连城璧神智竟然有些回笼,寒毒也不似以前那般那么霸道凶狠,他感觉到还有一人还在身边,来不及去想那人是谁,刚回笼的神智再次被涌上来的寒毒击的溃不成军。
次日,连城璧却是最先醒过来的。
寒毒意料之外比以往发作的时间减少了一大半,连城璧惊讶同时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热的烫手,他这才想起,昨夜齐衡用他自身的体温来压制寒毒,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寒毒发作的时间变少了吗?!
“元宝!”连城璧抱起人着急的唤了一声,只见齐衡的脑袋软软的靠着他的肩膀,气息微弱,连城璧一下子慌了,对门外急急喊道:“来人!去请大夫!”
无垢山庄一大早就忙作一团,原因是庄主夫人生了病,昏迷不醒,庄主着急的把全城的大夫都‘请到’了府中,排着队挨个为齐衡诊脉。
诊出来的结果大差不差的都是受了寒,安心调养即刻,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人说调养半月,有人说调养一个月……
庄里的丫鬟小厮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庄主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就连庄主那小暴脾气还不得把他们捏死?
后来听说庄主夫人醒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饿了,大家伙儿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气儿还没松完,庄主就下令张罗厨房赶紧做闷糖莲子,虎皮尖椒,茄汁链鱼,芙蓉梨花糕,捏糖人红豆包糖葫芦……反正都是庄主夫人爱吃的,全部都来了一份。
厨房的大师傅以前也没觉得齐衡有那么多爱吃的,可今天着实让他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满汉全席。
谁让他们家庄主夫人不挑食呢。
自这次齐衡英勇献身之后,庄里的人明显感觉到夫夫二人更加腻歪了,特别是连庄主,笑脸多了,对下人更温柔了,在他们房中伺候的丫鬟还能有幸见到连庄主撒娇的情景,别提有多刺激了。
连城璧也不想着教训小坏蛋什么的了,宠吧,接着宠吧,自己的人,自己不宠还能怎么办?
这次寒毒过去了,可下个月还会发作,齐衡也为了这事没日没夜的泡在医书里,半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他要是不去腻歪着人上床休息,估计他能看个通宵。
连城璧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每天都盘算着下次躲哪去挨过去,总不能让齐衡在病一场。
等回过神,连城璧手中的茶都凉了,他抬头看向看书的齐衡,正待讲话,却见齐衡忽的把书扣在桌上,满脸通红的正对上连城璧的眼睛,一时间,耳根子都红了。
连城璧挑了挑眉尖,以他对齐衡的了解,他肯定是看到什么了。
“怎么,找到解决的办法了?”他拐着弯问了一句,一边起身向人走过去。
齐衡面红耳赤的摇着头,就要把桌上的书合上,奈何连城璧一步轻功跃过来,摁住了他的手,齐衡气急又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城璧翻开了那一页。
“你不要看!”齐衡试图再阻止一下。
连城璧要是听话,就天上下红雨了,他一手压住齐衡乱动的手,一手拿着书,眼睛上下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看到最后他微微眯起了眸子,半带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把视线转向转向了齐衡。
他猜得不错,能让他脸红成这个样子的,也只有床笫之间的事情了。
“嗯……”他故作高深的沉吟一声,而后扔了手中的书揉了揉齐衡滚烫的耳垂,“我觉的可以。”
齐衡躲开他的调笑的视线气红着脸反驳:“不可以!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好吧,”连城璧失落的收回手,叹道:“我已经找到藏身之地,我不想让你在受一次罪了。”
“不行,你不能去,”齐衡脱口而出,他怎么忍心连城璧一人承受,说罢脸上的热度又提高了好几度,磕磕巴巴的说:“如,如果在那之前找不到第二种法子,那,那就只有这样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齐衡头都快低到肚子里去了。
一只手突然揪起他胸前的衣服,霸道的力量不容拒绝,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人提起,连城璧隔着桌子弯腰吻了过来。
连城璧浅浅淡淡,又温柔的吻。
他低头伏在人耳边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连城璧笑道:“原来你就是我的解药。”
“连城璧,我还可以找到第二种办法的。”齐衡用力把人推开,窘迫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瞪了一眼不正经的连城璧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二种法子?”连城璧眉头微蹙,啧了一声,他才不要第二个法子。
于是,第二天,山庄里所有的医书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若问去哪了,大可问一下庄里的仆人。
他们会告诉你:庄主大半夜不睡觉,让我们去挖坑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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