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敲了敲门走进书房。父亲正在看报,看到他进来重重哼了一声,放下报纸:“今天风头可出够了?”
王耀辩白道:“爹,你没听邢叔的话吗?我听了可忍不了!”
“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别说,你就是个翻译,不要去掺和这些事!”王修平斥责他,“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得罪了人不还得我替你擦屁股?现在政治运动又多,你怎么就学不会谨言慎行!”
王耀听了感到苦闷,说:“我觉得我的做法没什么不对,向专家学习、和他们搞好关系也是中央文件上说过的。就算不说这个,难道您真的赞成邢叔的方案吗?今天开会您一直不说话,您也不同意吧?”
王修平皱着眉头:“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他错了自然有人会反对,但不该是你。”
“我要说还不是因为你们都站在邢叔那边!”王耀激动地说。
“那他就是对的!”王修平拍着桌子说,“一腔热血,你懂什么?现下时局变来变去的,最没用的就是书生的一腔热血。”
王耀不满这过于世故的论调,撇撇嘴说:“今天的场合我是不该说话,但我说的话是没有错的。话是我说的,就是真犯了错误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不拿我当爹,别人也得把你当我儿子。”父亲又哼一声,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娘怀着你的时候就开始打仗了,你小时候也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太平了,我和你娘就希望你能好好过,能替你操心的就替你操心了。但你也该懂事,以后不要再这么鲁莽。”
王耀不愿继续这样无益的争执,只是点了点头,父亲便让他出去了。
02
明天周六,也正是中秋节。家里提前做好月饼,母亲让王耀拿两块送去给伊万尝尝。
王耀饭后就当消食,提着月饼慢悠悠地往宾馆那边走。友谊宾馆在偏西方向,离职工宿舍大概有一二十分钟的步程。说是宾馆其实是别墅,一堵墙围起两幢独栋小楼,两位专家一人住一栋。门边一间小屋子是工作人员白天办事的地方,大门外有警卫轮班值守。
王耀和几个警卫都很熟,打个招呼说了事由就进去了。
伊万家里灯都开着,他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王耀来回踱了几步,又敲了敲门,想着要不然给执勤的警卫让他们明天代为转交。
门后突然传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了。伊万乱糟糟地穿着一件衬衣,手上拎着一个瓶子,满身酒气,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问:“什么事?”
王耀一下回忆起去年遇见伊万醉酒打架的事情,心里暗叫不妙。他僵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伊万会不会也拿酒瓶冲自己脑袋上来一下。
所幸这次伊万似乎醉得没那么严重,看清是王耀之后便让他先进来。
王耀还是第一次看到伊万这么灌酒。苏联对专家饮酒有纪律,严禁酗酒也禁饮烈酒。中国这边略为变通,但也只是在餐会上适量供应,印象中伊万倒是很有节制,一向不多喝。
但现在伊万正大喇喇地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直接对着瓶嘴灌酒。王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发呆,伊万在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再次岌岌可危。他认出伊万手里的是一瓶伏特加,心里想着就算冒犯,他还是得找机会在伊万清醒的时候提醒他,让他以后少喝酒。这幅酒鬼样可不是苏联专家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