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耳本觉得齐公子妥妥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听连城璧忽然那么说,心中生出几分疑窦,却说不出他哪里不是真的傻。

  连城璧笑着说:“看不出不傻的人, 才是真不傻。”

  木耳打趣:“也就是说有些人大家都觉得他很聪明, 那他是真的傻。”

  连城璧知他在开自己的玩笑, 并不生气, 意味深长地应句:“还有些人看着傻,实际是真傻。”

  言毕, 用一种傻得可爱的目光深情脉脉地看着他。

  木耳想老半天才意识到连城璧在调侃他,在讥讽他傻!可惜这时候连城璧已经不在身边了,无垢山庄据说出了些事情,非亲自去解决不可。

  身旁突然少个练拳的沙包,木耳心里空荡荡的。好在连城璧只去三四日, 两人约好在沧州城的悦来客栈碰头,到时再一起回嵩山。

  沧州离豫章不远, 两日脚程可至。走到沧州,就出了齐太师的封地,又见得另一幅光景。沧州虽说叫城,城墙比起豫章矮得不只几分。城也小, 约摸只有豫章一半的大。街上冷冷清清, 显然人丁不旺。

  悦来客栈竟是城中唯一的客栈。门上的招牌锈迹斑斑,给人一种随时要关门停业的感觉。

  木耳进得客栈去,里头果然无什人气。八桌只坐了三四桌,各人点的菜俱是青菜豆腐之类, 酒水也是劣质的掺水酒, 足见此地百姓的生活捉襟见肘。

  “来一间上房,要最大的床。”木耳取出半锭金往柜台一放, 分明看得掌柜的双目发光。年迈的掌柜的话都说不利索,不待喊小二,亲自领着木耳往二楼走。果然给他一间大床的房,莫说睡两人,三人都绰绰有余。

  木耳看到床很满意,之前豫章住的客栈床太小了,夜里跟连城璧挤得可累了,导致第二天起来璧璧黑眼圈重重的,想必是失眠睡不着。

  掌柜为有钱人服务到家:“小老还可为客人洗衣。”

  木耳摸了摸身上的素衣卿相,我大长歌的校服泥尘不沾,沾了很快也能自己变得干干净净,不需要洗。

  掌柜遗憾地退下,他想必懊恼错过捞油水的机会。

  人少的客栈环境特别好,没有那么多嘈杂声,木耳头才沾枕,就要沉沉睡去。

  他倒是真想睡的,却注意到了端倪。

  本来他睡意很浓,约摸数过七八声后,头脑愈发清醒,想睡的感觉倒不如从前浓烈。木掌门登时察觉,之前浓烈的睡意不是因为他自己想睡,而是别人给他施加了debuff。几秒过后,这个负面状态失效了。

  他的鼻间闻到枕头和被子里传来的安神香似的味道。他不懂药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成分,反正几秒过后,这东西就迷不住他了,气息内功一任正常。

  木耳丝毫不声张,闭起眼假意中药,看谁算计他。

  又过一刻钟,听得门外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

  “他睡下没?”一人问。

  “睡下了。”另一人答。

  他们的声音隔着门,想必是在窗户纸上捅个洞,或者把门推开个小缝偷窥。

  木掌门心想鱼儿上钩,轻轻打起呼噜,假意睡得更沉,看他们有什么花招。

  房门被推开。两人自以为安神药万无一失,木耳不会醒来,推门的动作也不轻了。

  “你搜他的身,我搜他的包裹。”原先回答的那人指挥。

  另一人心有恐惧:“要不,还是你搜身吧。”

  “没用的东西。”那人嗔怪一句,脚步离木耳的床愈近。

  木耳只待他手一伸过来,立马给他打折。

  那人手没碰到木耳,他的同伴就喊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木耳用手指点了点腰间的神奇行囊,全副身家都在这,他们摸进房间竟不是为求财?

  离床很近的脚步又往门的方向走,木耳猜测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找到的东西上,应无瑕去看他,于是悄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看他们说的是何物。

  两个小偷俱是普通百姓装扮,有个还是早上见过的跑堂小二。

  他们手里端详着个紫玉鼻烟壶,跟太师父里给齐麟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木耳从来不记得他有这东西,更不知道这东西怎地出现在他的包袱里。有神奇包裹,他本来是可以不背包袱的,包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装酷的配件,以便自己显得更像行走江湖的侠客,所以他平日从来不打开。

  “正是这个。”两人里指挥的那个道句,他比跑堂小二年长,“咱们去找上封。”

  两人想走,门前忽然多了个大活人,可不就是被迷晕的木掌门?两人见木耳突然醒来,俱吓一跳,但立马想到从头开始他就是装睡,索性镇定下来,有一说一:“木掌门请让让。”

  “你怎知我是嵩山掌门?”木耳入住登记的时候可没留真名。

  年长者说:“言既至此,金某也不相瞒。我们二人是奉命取回掌门身上这件物事的。”

  “为何要取回?谁让你们取回的?你们怎么知道它在我身上?”

  一连串的问题,两人都保持沉默。

  木耳哼一声:“你们不说便不能离去。”

  金不换把鼻烟壶交到小二手上,手里已有了架势:“如此只好得罪了。”

  木耳瞧他块头大肌肉结实,想必练的是霸道的外家功夫。非魔拿在手,看他如何出招。

  小二在旁威胁道:“你不要抵抗,整个客栈都是我们的人。”

  金不换瞪他一眼叫他住嘴,似乎责备他暴露更多信息。

  木耳淡然笑笑,看来这座悦来客栈一点不简单,跟豫章城里的祈福客栈那样是某些组织的门面生意。

  金不换不给他思考太多的机会,一招开天裂地,左手拳击右手掌刃,便朝木耳的脑门盖下去。

  木掌门不躲不闪,只轻拨琴弦开了防护罩,金不换就被弹开,任他拳掌功夫再强横,就是近不得木耳的身。

  小二见金不换失利,团个口哨吹响。霎时间整个客栈都起了大动静,楼上楼下跑动声拔剑声交织一片。木耳眼明耳聪,一个闪现落到小二身边,还好躲得快,刚才他背对的那扇门已被四五把长剑穿过,分明是要人命的功夫。

  反而金不换叫道:“莫伤了木掌门。”

  “抢我东西又不要伤我,说,谁派你们来的?”

  言语间木耳迅速出手制住拿鼻烟壶的小二,顺利将物事抢回自个儿手里。

  小二大怒:“上封说的可是不惜一切代价。”

  木耳兴致盎然地看看两人不同的说辞,他们的上封说得还不一样,还是说两人各自有上封。不管如何,木耳的房门被一脚踹倒,外边走廊上站着的蒙面剑客不下十人。

  金不换没有跟小二对质,指着外边的剑客:“关东十绝俱在此,昆仑派的下场你也知道。望木掌门不要让金某为难。”

  关东十绝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木耳也是从一些酒客的口中听说他们的事迹的。据传他们十人组成的十绝剑阵遇神杀神遇佛灭佛,有一次他们上昆仑山办事遭到昆仑弟子阻碍,就顺手把昆仑灭了门,唯独剩下个断掉两条手臂的副掌门,在雪地里挨一天也死了。

  木掌门当然比起昆仑这等三流门派厉害百倍,他不怕打架,他只是好奇这伙人大费干戈地要拿回这个鼻烟壶,究竟有何目的。他索性把鼻烟壶高高举起,作势欲摔:“齐公子已摔碎一个,这东西世界上本就不该存在,待我毁去的好。”

  金不换和小二两人吓得脸都变了,看来木耳此言抓住他们的软肋。

  性急的小二露底牌:“万万不可。要不木掌门开个价?刺客我让他们退下就是。”

  “江湖中人,行侠仗义,谈什么价钱!”

  木掌门本来是想让他们给万金的。一来他说好的不跟太师家作对,二来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正好来个狮子大开口。谁知坑爹的人设系统猛然给他改了台词,倒成了不肯相让的说辞。

  金不换深吸口气:“掌门到底要如何?这东西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木耳骑马难下,钱要不到,把鼻烟壶交出去又显得认怂,只好说:“带我去见你们上封。”

  小二面露难色,倒是金不换答应干脆:“行。许是我们谈不了价格,木掌门要与上封亲自去谈。”

  金不换向门外十几人使个眼色,他们便自觉让出条路,叫三人得以通行。他们并不肯放过木耳,一直紧随下楼,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他们所谓上封,就是柜台前的打着算盘的掌柜。

  老掌柜已不似方才那样唯唯诺诺,看人的眼神都平添几分傲慢,不与木耳说话先责备两人:“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你们只好跑一辈子堂,做一辈子厨子。”

  两人受训不敢反驳半句,显然老掌柜在他们心中很有威严。

  他待木耳和善些,许是伪装出来,生怕木耳损害了鼻烟壶,说:“木掌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夫知无不答。”

  木掌门只想要点钱,要不到钱,就只能够当个爱发问的好奇宝宝,开门见山:“太师府让你们来找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忘记传存稿了,不好意思。今晚再多放一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