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的装扮大都一样。

  山洞里的人也用折扇,也是个明眸皓齿的翩然公子。

  但他丝毫没有欧阳克的张狂。

  他只穿一件薄衫,在这冷冬里不见发抖,想来内功是极其精湛的。

  “在下花无缺。兄台从哪来?”

  花无缺兴致盎然地打量着木耳。

  做好事要留名,这是木掌门的行事准则。

  他故意大声地说,吊足内力地说,好叫整个恒山的师姐师妹们都知道,我嵩山派救人来了!

  花无缺一点不懂他的意思,道:“木兄不必以狮吼功唬我,手上见功夫。”

  好,那就手上见功夫。

  这回木耳见面不发宫音,发商音。

  他就喜欢看某些人自以为是然后被后劲打得跪地求饶的可怜样子。

  商音的音波一圈圈送出去。

  眼瞧音波进入花无缺的身体,不料对方左手一抬,掌力一放,那些音波全顺着他的掌法被导引出去,打在洞穴的石壁之上。

  “好功夫。”花无缺云淡风轻收掌,“看来嵩山比恒山强。”

  木耳可不喜欢他夸。

  他只知道花无缺是个难缠的敌人。

  木掌门不敢轻敌,化出三个影子,将花无缺围在中间。

  花无缺叹口气:“木兄可否听我解释几句?”

  木耳不听。采花大盗的话不可信。

  三影并发宫音。

  连同木耳本尊一共四记宫音,前后左右包围齐攻。

  花无缺将扇子掷向空中。

  扇子没什么杀伤力,丢开扇子,只为腾空手施展武功。

  花无缺这手招式,名为移花接玉。

  他能凭空接住对方的气劲,随后导引反击,与姑苏慕容的移花接木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花无缺一手接一路音波,再导引它们反击另两路。

  片刻之间,洞穴里音波对音波,炸得尘土飞扬。

  花无缺抛向空中的扇子又回到他手里。

  他将扇子打开,轻摇驱赶尘埃。

  好厉害的角色!

  木耳要召唤剑影了,他就不信花无缺还能空手接白刃!

  花无缺急忙道:“木兄听我说,我若真是恶徒,外头的人是拦不住我的。”

  木耳想想,有几分道理。

  他暂时不出影剑,反问:“你呆在这有何目的?”

  花无缺答道:“我若走了,岂不真成采花贼?”

  照这逻辑听来,他倒真像被人陷害。

  木耳暂时把琴收住,倒听听花无缺怎么说。

  花无缺是为了追杀一个叫小鱼儿的人来到恒山的。

  小鱼儿逃到见性峰顶就不见踪影,花无缺踌躇寻人间,竟给个恒山派的俗家弟子扑过来。

  花无缺下意识就点了来人的穴位。

  紧接着便是信号弹升空,恒山弟子将他包围。

  他再三解释绝无所图,那女子却一口咬定花无缺污她清白,恒山弟子怒不可遏,便一拥而上要拿下花无缺。

  结果便是一方不放人,一方不伤人,就大冬天地在这峰顶一起和西北风。

  木耳听他说半天,猜测道:“你若真被陷害,那个什么小鱼儿恐是幕后黑手。”

  花无缺支支吾吾:“不,应该不是他。”

  “山上就你们两个大男人外加一群女尼。”

  花无缺犹豫许久才道出原委:“我在梦里遇见他,他说那日躲在山阴处,绝无劣行。”

  木耳对这个理由无语良久。

  花无缺作揖:“求木兄助我一事。”

  “说。”

  “若木兄能见到那女子……”

  木耳打断他:“那人就在恒山派内,你要我去见她,岂不我成了采花贼?”

  花无缺从腰间掏出一枚血玉色的扳指。

  “我从她身上取的。既是扳指却不戴在手上,想来定然是要紧之物。她若知道在我手上,定然前来对质。”

  木耳将扳指收下,答应帮花无缺这个忙。

  他欲出洞去。

  花无缺忙叫住他:“木兄这般出去,岂不显得与我同流合污?”

  木耳想想也对。当即再发一记宫音。

  花无缺配合地用移花接木把宫音反导到他身上。

  木耳便被自己的音波从洞里击得飞出来。

  没伤没痛,就落地显得狼狈。

  特别是在恒山众多漂亮的小姐姐面前。

  定闲师大忙率几个女弟子把他扶回来,取出恒山秘制的白云熊胆丸要喂他疗伤。

  木耳拍拍身上的土,若无其事起身,风度和人设还要维系:“无妨无妨,我一时大意,输给他一招,只好明日再战。”

  大伙俱是武林中人,都明白决斗时各有各的规矩。嵩山的木掌门愿意替他们出头,恒山一众弟子已是感激万分。

  定闲师太忙扶着木耳到奉客堂先行休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休息好,明日才有气力再战。

  恒山派果然穷。

  夜里除了见性峰上亮起篝火,从主峰的正殿到山腰的奉客堂,全部黑灯瞎火。

  这么黑,难怪要出事。

  天色还算好。

  借着月光,木耳仔细打量花无缺给它的玉扳指。

  木耳记忆里在哪里见过这枚扳指,也就最近个半月的事情。

  房间的布帘被拉开。

  恒山穷到连门都不装,光有布帘遮蔽。

  进来的是奉客堂腰背佝偻的哑婆婆,她平日负责为客人们打扫房舍。

  她手上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衣卿相。

  是仪琳还给木耳的衣服。

  木耳从床上起来,从哑婆婆手里接过衣服,道句谢。

  他忽然从哑婆婆眼睛里看到一丝动武的念头。

  木耳便被点上了穴。

  哑婆婆原来不哑也不驼。

  她的声音听来像个中年妇女。

  她手里的刀刃贴上木耳的脸颊,大冬天的格外冰。

  木耳嘟囔:“咱俩有什么仇?”

  “无仇。替你做个媒。”

  木耳只觉好笑,这样子哪像做媒,倒像要拐他卖身。

  他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敢买他。

  哑婆婆报出名字:“我要你发最毒的誓,从此一辈子待仪琳好。”

  木耳丈二摸不着头脑:“莫说我不喜欢她,她也对我没意思。”

  “她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哑婆婆语气强硬,“你定心里有别人。就是洞里那个是不是?”

  “荒谬。我跟他见面不到半时辰!”

  “那你手里拿的可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

  哑婆婆说的是玉扳指。

  木耳心好累,解释起来好复杂。

  哑婆婆满脸不屑:“年轻人就是不识好歹。洞里那人笨得很,他怎么比得上仪琳?”

  “他哪里笨了?”木耳随口问句。

  “他被人做局都不能自辩,还不笨?”哑婆婆用刀背拍拍木耳的脸。

  木耳才意识到哑婆婆是知情者。

  其实哑婆婆的点穴也就只能制住木耳三秒。

  对于来自异世界的木掌门来说,任何debuff也就持续几秒的事。

  他不过继续装得动弹不得,好套取更多情报。

  他故作不信:“哪有姑娘用自己清白诬陷他人的道理?”

  哑婆婆生气地扇他一耳光。

  “真不知仪琳怎地看上你这蠢猪!”

  木耳继续忍着。心里暗吐槽:有你这样做媒的,恐小尼姑一辈子嫁不出去。

  哑婆婆多年装聋作哑,谁对她都少几分警惕,她知道的内幕也最多。

  陷害花无缺的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她早年在江湖上有个名头,飞天魔女孙仲君。

  飞天魔女出自华山长老穆人清门下,因心仪之人拒绝与她成婚,便一夜之间屠戮对方全家二十三口,砍下四十六跟胳膊挂在门前。

  后来东窗事发,穆人清削断她一根手指,将其逐出师门。不知怎地洗白干净,装成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成为恒山弟子。

  哑婆婆这么一说,木耳终于想起扳指的由来。

  上次去华山给林平之送剑谱,就看到岳不群有枚同样的扳指,他跟孙仲君定有什么瓜葛。

  反正戏已经演到一半,接着演下去呗。

  木耳便假意气恼:“仲君是我发小,她什么人我最清楚,绝不可能干这等事!你这般污蔑她,收了洞中淫贼什么好处?”

  哑婆婆笑弯了腰。

  “原来你喜欢的魔女。我道嵩山掌门怎么千里迢迢赶来为恒山出头。”

  哑婆婆露出阴险的笑,又往木耳身上补几处要穴。点穴毕,恶狠狠地道:“待我将她抓来,好叫你看清她是什么面目。”

  木耳嘴上骂个不停,心里乐开了花。

  哑婆婆前脚出门,后脚他就活动开身子。

  当个被点穴不动的木头人可真辛苦。

  木耳在床上躺片刻,算着哑婆婆差不多把孙仲君掳回来,立马站回原地恢复从前的木头人模样。

  哑婆婆把一个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女人丢木耳面前,撤去她嘴里的布团,孙仲君开始大叫。

  等哑婆婆的刀往她脖子上一放,她就不敢叫了。

  哑婆婆威胁道:“你快跟你的情郎说说,你怎么陷害的人?”

  孙仲君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人是谁!

  为了活命她只好倒竹筒全招供:“是掌门师叔叫我干的啊,我也被逼无奈啊。”

  哑婆婆猛扇她耳朵:“你还要污蔑师太?”

  孙仲君忙纠正:“不不,我说的是华山派的掌门,岳不群。”

  木耳没忘记哑婆婆连他的哑穴都点住,于是不说话,只装出副焦急关心的模样看着孙仲君。

  哑婆婆只道木耳情意不灭,便又给孙仲君一耳光,继续逼问:“说!岳不群为什么叫你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柯基一加”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