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阿格里皮娜已经死亡的消息, 尼禄并不感到悲伤,甚至想开瓶好酒庆祝一下。

  布列塔尼库斯在尼禄的王位已经板上钉钉后, 由那耳喀索斯亲自护送到小多米尼娅家, 以免有人对他的生命产生威胁。对此,屋大维娅觉得最有可能威胁到布列塔尼库斯生命的,恰巧是他自己。而尼禄则是与奥托商议着自己的登基仪式,琢磨着如何让全罗马的人都为之兴奋, 为之震撼。

  “那一定是历史上最棒的演出。”尼禄在奥托的家里无不得意道:“那时, 我会如酒神般降临人间,成朱庇特在人间的代表。”

  “我将是财富之神,狂欢之神,权力之神, 以及众神之王。”尼禄说到热烈处, 还站到桌子上高展双臂,仿佛他能拥抱整个世界:“屋大维娅将与我一同坐在胜利之车上, 接受所有人的欢呼。”

  “等等,你要带着屋大维娅参加巡|游?”奥托错愕道:“这不符合规矩,不管是共和国时期还是帝国时期,都从未有女人坐在巡|游的花车上, 而且还是跟皇帝同车。”

  “可屋大维娅是我的未婚妻。”尼禄不以为然道:“马库斯.巴尔巴图斯建议我带着屋大维娅巡|游,因为她是克劳狄乌斯的女儿,所以能加强我的继承合法性。”

  “放屁,你的继承合法性来源于你的血统,而不是娶了谁的女儿。”奥托真是被马库斯.巴尔巴图斯的诡辩给逗笑了, 同时也对尼禄的傻白甜程度有了新的认识:“马库斯.巴尔巴图斯没能让自己的外孙当上皇帝,便只能找个傀儡去稳住布列塔尼库斯所得罪过的元老。”

  奥托并不知道屋大维娅曾让尼禄旁听过她跟庞培娅.萨宾娜的谈话,或者说他自以为能像屋大维娅那样,轻而易举地掌握尼禄,好让皇帝的权杖为己所用:“尼禄,你真应该好好管下屋大维娅,我还从未见过像她一样热衷于追权逐利,抛头露面的女人。”

  “怎么,你很讨厌屋大维娅?”换做是以前,尼禄会对奥托的一言一语都深信不疑,但是当他听了屋大维娅和庞培娅.萨宾娜的谈话,以及他亲眼目睹了布列塔尼库斯对屋大维娅的所作所为后,他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忠诚。

  尤其是像奥托这样,能随意接触并伤害到他的人。

  “奥托,我最近发现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什么事?”

  “那些不喜欢屋大维娅的人大都动过伤害我的念头。”

  奥托的肩膀一僵,然后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在尼禄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冷。

  “管好你自己的妻子。”被奥托弄得什么兴致都没有的尼禄警告道:“她有条不合时宜的长舌头,并且你也是个容易被妻子蒙蔽的人。”

  直到尼禄走了有些时候,奥托才反应过来自己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被吓得汗如雨下。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哦。

  这一刻,奥托终于明白了父亲对自己的警告,同时也想到了帕拉斯和凯尔波尼亚的下场。

  当然,心神不宁的也不止奥托一人。

  回家路上的尼禄总会想起奥托和庞培娅.萨宾娜的话,顿时头痛不已,差点从轿子上撅下去。

  “陛下,您怎么了?”尼禄的随从赶紧让轿夫停下,然后撩起层层幔帐,打量着小皇帝的脸色:“需要我给您叫个医生吗?”

  “不用。”尼禄用右手撑着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给我找点安神剂,记得要瞒住屋大维娅。”

  “是。”随从小心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尼禄狠狠地揉了下太阳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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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屋大维娅在尼禄的登基巡游前给他带来一顶王冠。

  纯金叶子的基地上面的树枝分桠上镶嵌着浮雕的十二主神,并以宝石和珍珠充当叶子上的花瓣和露珠。

  因为这个时代里的工艺水平不高,所以用黄金做成的叶子和小鸟并不是很逼真,就连宝石也像是蒙了一层细灰的暗淡石头,所以屋大维娅让人给宝石和珍珠上了点颜料,以便它们能在阳光下显得更漂亮,而且不容易褪色。

  “这倒是新奇。”尼禄小心翼翼地戴上王冠,站在并不清晰的镜子前左顾右盼:“以往都是直接戴桂冠,这还是第一次像个女人一样地戴着头饰。”

  “这样不好吗?”屋大维娅问道:“将财富戴于头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地位与权势。如果没有金衣玉饰,所谓的皇帝也只是小孩子的游戏头衔。”

  “我怕元老们会说我像个埃及人。”看得出尼禄很喜欢这顶王冠,但是一想到那些爱与人作对的老古板们,他又有些迟疑。

  “他们有什么好挑刺的?“屋大维娅佯装不解道:“这顶王冠上没有一点埃及元素,如果硬要说它跟埃及有什么关系,大概是黄金和宝石产自埃及,然后是参与制作的工匠里有埃及人罢了。”

  尼禄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打算在巡|游结束后再找人设计几顶用来代替桂冠的黄金王冠。

  屋大维娅也给自己做了顶跟尼禄相同的王冠。

  她想借此昭示自己跟尼禄有着相同的地位与统治权——虽然这在一些人眼里,屋大维娅想要统治权的念头就是个笑话,但是并不妨碍屋大维娅有意引导人民去这么想。

  而且她还准备了五万阿斯的硬币作为尼禄在登基巡|游上的彩头。

  “你们去元老院的包厢外,记下到底是谁在巡|游后往死里挑我的错。”屋大维娅深知钱能买通平民,但却买不通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元老,所以特意找来蒂图斯和卡利斯图斯候在元老的观赏席位上:“尼禄亲政后,我会给你们求一通官职。还有,埃利乌斯的儿子和远在不列颠的多律弗路斯也要升一升官位,你们找机会操作一下。”

  “是。”蒂图斯和卡利斯图斯秉持着跟着屋大维娅有肉吃的原则,从不去问屋大维娅的意图是什么,只管将吩咐的事情办妥。

  而在登基巡|游上,除去尼禄和屋大维娅,心怀怪胎的人也不少。

  元老们并不看好尼禄的登基,只是比起布列塔尼库斯,尼禄好歹表现得正常些,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只是……

  “他是不是有些太听小瓦利瑞亚的话了?”某位元老在与塞涅卡交谈时,有些不满道:“合着我们刚送走一批狐假虎威的自由民,就要被女人压在头上?在这一点上,小多米提乌斯还真像克劳狄乌斯,都是耳根子软的家伙。”

  “维斯提努斯阁下,非议皇帝是大罪,你总不希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然后让秃鹫将你啃食殆尽吧!”滑头的塞涅卡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政治意向,因为两次被皇帝追杀的经历让他深刻理解到了管住舌头的重要性。

  况且屋大维娅也不是什么善良温柔的好货色。

  至少塞涅卡一直坚信小阿格里皮娜是被屋大维娅所杀,而不是像外界宣传的那样,是为克劳狄乌斯殉情而死。

  这简直太可笑了。

  塞涅卡从没听过比这更滑稽的笑话,然而真正跌破塞涅卡三观的事情还在后头。

  登基结束后,尼禄宣布授予屋大维娅“奥古斯塔”的头衔,承诺将她的头像印在新货币上,同时让工匠将与他与屋大维娅,还有元老们一同雕刻在记录壁画上,以宣告罗马统治的三权鼎立。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特意赶回来参加皇帝登基仪式的犹太行省总督——盖西乌斯.弗洛鲁斯大言不惭道:“如果今天就举行皇帝的葬礼,那么小瓦利瑞亚的受封无可厚非,或者说……”

  盖西乌斯.弗洛鲁斯轻蔑地看着年幼的皇帝,讽刺道:“在您的未婚妻眼里,您已经死了。”

  “滚出去。”巡|游结束后的尼禄将头上的王冠直接掷到盖西乌斯.弗洛鲁斯的额头上,将他的眉弓处打出鲜血的同时,也将王冠上属于朱庇特的那一块磕出一角,造成浮雕的脖子处留下个小缺口,好似被砍头一般。

  “这年头的小皇帝都是听不得实话的人,也难怪克劳狄家族的疯子都是只会窝里横的人。”盖西乌斯.弗洛鲁斯当众离开了登基后的庆典仪式,留下个好似嘲讽,,又好似预言的话语:“你们家的王位将由女人带来,也将由女人终结。”

  “愚蠢的尼禄皇帝,你今日对小瓦利瑞亚的纵容,必将引起她的猖狂与步步紧逼。”

  盖西乌斯.弗洛鲁斯的余音环绕在每一位参加庆典仪式的元老耳里,使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屋大维娅,后者镇定地喝了口葡萄酒,轻描淡写道:“我听说盖西乌斯.弗洛鲁斯曾因洗劫犹太神殿而遭到叙利亚总督的训斥,差点造成犹太行省的反叛。”

  不同于麦瑟琳娜的骄傲肆意,屋大维娅总是在外人面前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形象,使得那些关于她的污蔑在亲眼见到她本人的那一刻便消散无迹:“或许是因为犹太的摄政公主贝蕾妮斯当众反抗过盖西乌斯.弗洛鲁斯的暴虐之举,导致他对女人有种天然的怨恨。”

  “那么请问下小瓦利瑞亚,你是否同意女人应该保持传统美德,而不是当众表达自己的政治意向。”憋不住的维斯提努斯步步紧逼道:“还是说,你想像贝蕾妮斯公主那样,独揽大权。”

  这话可谓是诛心至极,令屋大维娅都有些动摇。

  若是承认,那就是证明她有篡逆之心,必将遭到元老们的群起而攻之。

  若是反对,那就是表里不一,传出去必将寒了一部分激进派玛特罗娜们的心。

  想到这儿,屋大维娅抓紧了酒杯,诡辩道:“担忧女神创造了人,所以在生前占有他,而朱庇特接受了人,所以在死后占了他。”

  “男人和女人对于权力的解释应如担忧女神和朱庇特对于人类的分配。而我们身为众神的产物,应该顺应他们的理念,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添上自己的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塞涅卡:提比略讨厌他,卡里古拉讨厌他,最后尼禄杀了他。

  盖西乌斯.弗洛鲁斯:犹太行省的总督,出于个人利益导致犹太行省叛乱。

  维斯提努斯:斯提亚娜,美撒丽娜(右音译麦瑟琳娜,这里为了区别一下,换了个译法)

  贝蕾妮斯公主:犹太公主,传说是提图斯的恋人,非常聪明,曾担任过提图斯的政治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