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我说的亲都能成[聊斋]>第43章 花姑子(十四)

  老道几乎把安幼舆上上下下全摸了一遍,其余几人在一旁跟着老道的动作把安幼舆打量了一遍,如此注目让他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衣服,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好、好……”

  惠姝见此情景,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道长,什么叫极阳体?”

  戚芸左右一扫见没人开口,于是自己提了问题。

  没想到老道一听她问,立刻迅速地转头朝向她,兴奋得胡须都快翘起来了:“所谓极阳体呢,就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人身即阴阳,阳化气,阴成形,阴阳交融不可分离。

  可以说世间没有纯阴,也没有纯阳。但阴魂身为至阴之物,若不入轮回,必然需要大量阳气以维持形体。”

  说着他看了一眼惠姝,女鬼在老道的视线下不由浑身一颤。

  “拥有极阳体的人自身的阳气未必多么旺盛,但他们却可以始终将阴阳调和到一个精妙的平衡中,这种调和并非有意,而是与生俱来的。对于阴魂来说,这样的活人简直就是极品补药。”

  “还不是一次性的对吧。”戚芸接话道,老道点了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得到肯定以后她暗自感叹果然主角就是不一般,这么稀缺的体质都让安幼舆碰上了。

  而安幼舆本人也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声巨响和惨叫把他拉回现实。

  原来惠姝心知不是对手,想伺机逃跑,可老道也不是一般的道士,怎么可能放她逃走,手指一掐诀,戚芸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惠姝就像被大锤击中一般弹飞出去。

  哇,这老道真是丝毫没有惜香怜玉的意思,戚芸看着被打飞的惠姝想。虽然换成她也不会就是了。

  “道长……”

  刚才一直沉默的安幼舆忽然出声,花姑和戚芸都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你放心,她的爽灵已被我封住,伤不了你。”老道以为他害怕,开口解释。

  安幼舆却摇头:“道长,我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老道没回答,算是默认,于是他慢慢朝倒地的惠姝走去。

  花姑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见他靠近惠姝,急忙也跟着走过去。戚芸本来扶着她,这一动唯恐她扯着伤处,连说几句慢点。

  花姑的血已经止住,戚芸索性按住她让她别乱动,然后略带八卦地问:

  “你说安公子难道真的对惠姝有情啊?”

  “我不知道。”花姑很实诚地摇摇头,然后说:“但我觉得不像。”

  惠姝抬头看着走近的男人,自嘲地笑道:“公子若是来落井下石,还请尽快,赶在我魂飞魄散之前。只恨大仇未报……”眼里的怨恨不甘浓稠欲滴,令人视之心寒。

  安幼舆神色复杂,凝重地接受了这双怨怼的眼睛,然后开口说:

  “我一早就说过,姑娘有冤屈,我可以替你申辩,只是不要害人。姑娘一心复仇以至于蒙蔽了双眼,可否知道其实很多人并不如你想的那般看你?”

  惠姝的瞳孔因讶异而扩大,她不堪忍受周遭流言而自缢,从未想过其他的声音。

  “贾府之外的众多百姓,都在同情你的遭遇,大家都长了眼睛,都知道惠姝姑娘有冤。”

  戚芸也点点头,那次她和花姑询问村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和那个村妇一样对惠姝的死感到惋惜。”

  “你在贾府内,那里的人自然都向着贾家。”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他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却如坠万丈深渊,是他害了我!

  他们贾家家大业大,官府都护着他们。我这样低贱的人能有什么办法,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试试怎么知道。”

  回答她的只有安幼舆那双坚定的眼睛。

  惠姝沉默下来。

  这时老道突然捻着胡须发话了:“按理说像你这样害人的恶鬼,本应叫你魂飞魄散。但你既然有冤,本道可以为你提供另一条路。”

  几人同时看向他,老道把手伸进腰间的囊袋里掏来掏去,好半天没掏出个所以然,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

  “嘿嘿,稍等,稍等。”

  又过了一会,他终于拿出个小葫芦,摇了摇,对惠姝说道:

  “这是拘魂葫芦,我可以把你的魂魄锁在里面,免于魄散。”

  安幼舆闻言眼睛一亮,对惠姝道:“惠姝姑娘,道长愿意收你,你的冤屈有机会洗清了。”

  戚芸也认为她会选择被收服,没想到惠姝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向外逃去,被老道又一次击落,这回她伤得几乎抬不起头,却仍然倔强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才不会做你这老不死的阶下囚!”

  这句话一出口,老道就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你偏要说成阶下囚,老朽也没办法。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便让你魂飞魄散吧。”

  “呃……”前后两句话语境差好大。

  但老道说出手就出手,一道比刚才更强烈的金光闪过,数十张黄符虚浮在惠姝四周,明明看着只是些纸张,对惠姝来说却是牢不可破的屏障,她一碰到黄符身体就冒出黑烟,并且变得越来越透明。她不断因为剧痛而发出痛苦的,却始终不肯放弃。

  那副惨状让戚芸和花姑都有些不忍直视,安幼舆更是背过了身。

  在黄符包围中的惠姝仿佛一只扑在蛛网上的蝴蝶,垂死挣扎却只能等待被一点点蚕食。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承受此等痛苦也不愿被收服?戚芸不由得生出这种疑问,但再多疑问都已得不到解答,黄符的金光慢慢黯淡下去,惠姝的身影也终于彻底消散在夜色中。

  老道手一挥,那些黄符就飞回他手中,他往囊袋里随手一塞,趿拉着那双破鞋对柳易拱一拱手,道:

  “柳老弟,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成了,老人家不能久站,这便回去了。”

  戚芸很想说你看着也没那么老吧,但还是憋住了。安幼舆虽脸色苍白,却还是上前两步,对老道行了一礼:

  “拜谢道长救命之恩。”

  “不用不用,老朽也是看在柳老弟的面子上才来的,要谢就谢他去。”说完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转身就走。

  花姑见他脸色不佳,想过去扶,被戚芸牢牢按住:

  “你自己都伤着,还想去扶别人?”

  然后她对着安幼舆说道:“安公子,你受惊不小,稍后我们就送你回住处。”

  安幼舆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向她道谢:“那就麻烦戚姑娘了。”

  接着戚芸为花姑再次包扎了一下,她看着两臂都包扎上的花姑感叹:“以后当心点,你这下可真是跳门槛,又伤屁股又伤脸。”

  花姑皱眉道:“你这话真怪,我又不是,而且也没伤到屁股和脸。”

  “比喻懂不?”说着她一按花姑肩膀,“好好休息吧,我送安公子回去。”

  “我来送吧。”花姑眼睛盯着安幼舆就想站起来。

  “不,姑娘刚受了伤,就好生歇息吧。”

  “这点伤不打紧,我看着公子回去才安心。”

  “姑娘不必如此……”

  戚芸: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于是她在花姑和安幼舆的推辞声中默默退场,见柳易还站在门外,想了想步子一动靠近他问:

  “你说惠姝为什么不肯进道长的拘魂葫芦啊?”

  柳易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她自己说了,不想做阶下囚。”

  “你觉得是吗?”戚芸反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身死便是消亡,何况她魂魄已散。”他话语间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事不关己。

  戚芸调侃道:“柳谷主就是天边的一朵娇花,对人间事漠不关心。”

  柳易轻笑一声,没有追究她奇怪的比方,而是反问道:

  “倒是你,为什么总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她顿了顿,垂下头,“你说得对,我就一多事佬。要不是那时候脑袋发热救了花姑,根本不会有后边这些事儿。可是我没办法做到你那样潇洒。”她把目光放到自己的鞋尖上: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像你这么厉害,什么都不用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我也会尽力的。”

  “你会的……”

  戚芸正低头观察自己的鞋子,忽然感到头顶一阵温暖,有只手盖上了她的脑袋。

  抬头一看,柳易微笑着看她,眼里仿佛有万丈星辰……她赶紧压下自己冒出来的花痴,往旁边挪了一点,皱眉看着柳易:

  “柳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我貌美如花也不能这样。”

  所以说为什么要突然摸头,戚芸有点莫名。总不能是像电视剧里那样觉得我可爱吧,想着想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有点莫名的不止她一个,柳易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摸她的头,不过他不会对这种感觉进行深究,只是眼里的笑意更浓。听戚芸自夸,他也顺口接道:

  “戚姑娘沉鱼落雁之姿,在下只是表达仰慕。”

  “我对你说瞎话的本事也挺仰慕。”

  戚芸脸上也挂了微笑,又说:“不过接下来他们想怎样我是不会再管了。”

  “戚姑娘不在泽谷多留几日?”柳易又开始摇扇子。

  “唉,如果可以,我是很想多留几天……”戚芸叹气,“我还得去接葛雀,那家伙留在薄山也不知怎样了,以他那胆子,说不定还会被吓得哭鼻子。”

  这时房内花姑和安幼舆终于推完了,她见是花姑扶着安幼舆,就知道安幼舆拗不过她。

  “早去早回啊。”

  戚芸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里,然后刚迈开步子就被柳易叫住:

  “戚姑娘,上回你似乎还欠我一个要求。”

  “嗯?是哦。”他说的应该是妖集时救下自己的事。戚芸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提起,不过她也没有逃避的想法,于是问道:

  “柳公子现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很简单。”柳易依然笑得十分明朗,“如你所见,这座宅邸房间甚多,而居住的小妖又太少,所以很多地方需要清扫。”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把这房子打扫一遍?”

  柳易点头:“正是……”

  “这……”戚芸有点踌躇,“条件可否放宽一些,比如等我把葛雀接来。”她自我安慰起码没让你卖命什么的,打扫而已嘛,多个人多份力量。”

  “可这宅邸急需清扫。”

  “不急这一时啊,俗话说慢工出细活,何况我在这里时刻牵挂着我的小伙计,会影响工作效率的。”

  看她这副据理力争的样子,柳易的心情又愉悦了些。

  “有别的选择吗?”戚芸说了半天,他也不为所动,她只好放弃般地随口一问,柳易却接到:

  “有啊……”

  戚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人的脸是放电影的吗说变就变?

  “最近新得一坛烈酒,不知戚姑娘愿不愿意替我尝尝。”

  “尝酒?”

  “是。天风楼新酿,号称三杯不下桌。”

  “那你自己怎么不尝?”戚芸疑惑,这回真搞不懂他的想法。

  “我喝多少都不会醉。所以想看看这烈酒是不是真有那么烈。”

  ……

  戚芸眯着眼睛看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原因,但他一直是那笑眯眯的样子,最后还是戚芸败下阵来:

  “好吧……”

  尝个酒而已,怎么着也比打扫这里轻松多了吧。不过她怀疑柳易根本只是在没事找事,也对,像他这种大妖又怎么会需要她的帮忙。

  跟着柳易到了另一边大概是客厅的地方,戚芸一踏进门槛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坛酒。

  酒坛子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精致。总之平平无奇,只在中央贴着三杯倒。

  “名字倒是直白。”她评价了一句。

  柳易亲自拿起旁边放着的酒杯为她倒了一杯酒,然后微笑道:

  “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