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间凛月最近经常在教室睡觉。平时他都会找个没人能看到的角落解决睡眠不足的问题,但是出勤率不足会影响毕业,只好委屈自己在教室休眠。

  大家都没提出什么抱怨,毕竟他属于注定站在人生巅峰的alpha之一。朔间凛月也许是唯一对此结果不满的人了,不是没妄想过自己能分化成omega,从此理直气壮地被别人关心照顾到老,可惜造化弄人,还能怎么样。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努力睡着,正在惋惜这么平和的校园生活已经进入倒计时,突然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阿凛!你哥现在在哪?”

  朔间凛月被吓了一跳,眼前的男人一团狼狈,差点没认出来。

  好心情一扫而空,他奋力把领口从对方手中抽回来,刚抽走就又被拎住,朔间凛月恼怒地说:“区区一个柯基也敢这么嚣张,你到底要干什么!”

  大神晃牙逼近他,连眼底的血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朔间凛月不得不向后仰着拉开距离。

  “喂,那个吸血鬼混蛋去哪了你应该知道吧,快点老实交代!”大神晃牙哑着嗓子,一副怒急攻心的样子。

  朔间凛月也生气了:“你大费周章跑来找我麻烦就为了说这些吗?那个不明生物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又不住在一起我怎么可能知道,问我还不如去刷推特。”

  这边的骚动终于引起旁边人的注意。衣更真绪赶紧跑来拉开他俩:“有话好好说,大神,你今天不是请病假休息了吗?”

  “放手!”大神晃牙还在挣扎,三个人扭作一团,附近的几个同学纷纷反应过来,帮忙一起把他们分开。

  衣更真绪说道:“大神,冷静一点!羽风前辈也许知道呢,可以打电话问问他。”

  “早就试过了,如果他肯接电话本大爷才不会来找阿凛。”大神晃牙烦躁地咕哝,“那个混球究竟跑哪里去了……”

  “那个……人家试着搜了一下,”被众人一齐盯着看,鸣上岚无辜地举起手机,把屏幕展示给大家看,“推特上说现在undead正在录节目啊,街头生放什么的。”

  大神晃牙连忙掏出手机,连上网站后果然看到正在播出的节目,朔间零一脸若无其事地和主持人说话,咬牙切齿之余看到了他们身后的店名。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喂!马上要上课了,你去哪里!”根本得不到回音,衣更真绪胃痛极了,“都三年级了,不要惹出什么事啊……怎么了,凛月?”

  朔间凛月轻轻皱眉:“是我的错觉吗,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有点像是……巧克力。”

  大神晃牙刚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锁定那家店的地址就往那跑,不停让司机开快点。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司机还以为他是要去捉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一被催促就拼命踩油门。

  可惜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大堵车,车子停在马路中间不得动弹,司机一边担心旁边的乘客会不会气到爆血管,一边似乎闻到了巧克力的香味。

  “客、客人,”司机战战兢兢地问,“要不要先载你去最近的医院?”

  大神晃牙结清车费就跳了车,开始向着目的地奔跑。虽然凭借着印象抄了近道,但还是跑了很长的一段路程,到了那家店附近已经没有摄影组在拍摄了,气势汹汹地逼问了旁边的路人,得知是空中餐厅赞助的节目。

  既然有拿餐厅的赞助,那一定会想办法给空中餐厅做宣传。好不容易到了餐厅所在的大厦,进了电梯才有机会喘气。一路上行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可能是他眼神凶恶像是要来炸大楼的,也可能是因为发现大街上刷新了一只发情期的omega,那又怎样,他的脑子里只想着痛打朔间零一拳,其他都无关紧要。

  观光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顶楼,打开门的一刹那就能看到机组围着朔间零和羽风薰在拍摄。朔间零正对着主持人笑得一脸没事:“鹅肝的这种做法还是第一次看到……”

  男人外套下穿的衣服是属于他的。某次到他家的时候衣服弄脏了,刚好有一件买大一号的套头衫就借给了他,穿上大小刚好款式也合适,后来他没有还回来自己也没想过去要,此时此刻看到他穿着这件衣服,大神晃牙眼睛都红了。

  前一刻筋疲力尽的身体这时不知从哪冒出用不光的力气,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大神晃牙一个箭步冲开人群,恶狠狠地拽住朔间零的前襟。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空中餐厅的优势在于四面都是落地窗,能清晰地欣赏窗外的景色,同样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在正常运营的期间,所有窗户都是封闭的。在电梯门关闭之后,俨然是个密室。

  下一秒,信息素像炸弹一样爆开,香醇浓郁的巧克力味冲击了现场所有人的嗅觉。朔间零脸色变了,顾不上其他,脱掉外套罩在大神晃牙的头上,押着挣扎不断的他离开。

  羽风薰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闪身到主持人前面,牢牢地挡住摄像机:“说到鹅肝,我姐姐喜欢另一种吃法,说香煎鹅肝一定要涂上草莓酱才好吃!我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她这种口味。”

  主持人有些回不过神:“那个是ome……”

  “omega?她的确是omega啦,但我觉得口味和属性没有关系,完全是她个人的恶趣味吧?”羽风薰笑着扯开话题,朝旁边侧了侧,露出身后比着“生放”口型的导演,主持人终于意识过来,配合地谈起鹅肝和姐姐的话题,导演把顺势把镜头切到盘子上,给鹅肝一个巨大的特写。

  大神晃牙被愤怒冲昏了头,一路连踢带踹地挣扎,起初朔间零还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后面索性把他整个扛在肩上,任由他怎么反抗也无动于衷。被外套胡乱蒙住脑袋,也不知道对方大步流星地在往哪走,街面上到处都有紧急庇护设施,如果被关进去除非等救护车来否则别想出去,乱糟糟的乱想时突然被丢在瓷砖上,紧接着冷水铺天盖地的浇了他满身。

  他一个激灵,撕掉打湿粘在脸上的外套,终于看到朔间零面无表情地拿着花洒滋他。

  “稍微冷静点了?”

  大神晃牙抹一把脸上的水,艰难地点点头。朔间零居高临下地看他一会儿,随手把花洒扔到一边。

  “这里是节目组为我和薰君准备的临时休息室,其实就是餐厅楼下的酒店房间,以目前的状态看来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虽然没有表情,但他明显是生气了。为什么朔间前辈这么生气?大神晃牙本能地思考这个问题,继而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怒火又重新涌了上来。

  怎么会有这么混帐的人?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却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仿佛一切都是大神晃牙的错。

  “不用抑制剂就闯进餐厅,那可正在直播啊,如果omega身份暴露了怎么办,不当偶像了?”

  看他一直呆坐在地上,朔间零叹口气,把他拉起来,拿起大浴巾帮他擦干头发:“吾辈随身只带了安眠药,听话吃掉药好好地睡一觉,醒来我们再聊,好不好?”他的语气温柔,完全就是哄不听话小孩的口吻,朔间零拿他无可奈何的时候总会切换到这种模式。

  “等那个时候朔间前辈又在哪里?在这段时间里,你想把他藏到哪去?”

  “本大爷已经懒得再瞒下去了,omega又怎么样,本大爷本来就是omega啊!”

  这个男人有五千个外壳,每一层下面都是不同的伪装,而真心只有一颗,仅仅会偶尔不小心地露出马脚。朔间零只当他脑袋不清楚:“不要撒娇了,快点松手,再不回去吾辈被薰君怨恨的。”

  “狼只要找到自己的猎物就不会松口,你认命吧。”偏偏在这时想到有时会忘掉的人设,大神晃牙扯动嘴角装作游刃有余地笑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料,“不要当本大爷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以为我跟你这混蛋认识几年了?本大爷清醒得很,话没说清楚之前绝不放你走。”

  朔间零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说:“别闹了。”

  从下向上仰视的角度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于是他努力从湿滑的瓷砖上站起来。三年级的男孩子比一年前高了一截,可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还是没有变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到头来永远隔着一道海沟。

  “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再说一遍啊,我就在你面前,看着我啊。”

  “当着本大爷的面说出口啊,这样本大爷就死心了。”

  朔间零偏过头,过了几秒才开口:“都十八岁了还这样讲话,果然晃牙还是小孩子啊。”

  “你又当我是笨蛋,如果这是真心话就看着我说啊!”

  “你本来就是笨蛋。”朔间零好像用力吸了口气,然后转过头直视着他的双眼,“吾辈也很喜欢晃牙,之前也说过了,如果离开你比撕裂身体更加痛苦。”

  大神晃牙的视线一下变得模糊,他用力地看着他。

  “可是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也该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了。你也喜欢摇滚,喜欢电吉他,汪口,你仔细想一想,对吾辈的喜欢和对摇滚乐、对吉他是不是很相似呢?当崇拜和喜欢混淆在一起,的确很难分出其中和恋爱的区别,再加上荷尔蒙的影响,更加难以辨别。吾辈打从心底认为汪口保持一段距离对彼此都好。你的生命里不该只有我一个,然后在后面的人生中认识更多的人,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这种时候应该保持冷静,尽量保持头脑清醒,才能说服眼前这个人吧,大神晃牙瞪大眼睛,拼命不让眼泪从眼眶中掉下去,但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还要说几遍才能到你的心里啊,你告诉我啊,那样不管是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本大爷都会照做不误的。已经喜欢到这辈子都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上别人了,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听不到啊?明明你也不是对我没有感情,我不懂,分明是两情相悦的事,到底在别扭什么啊。你以为本大爷只是因为这个才被人抱吗?”

  大神晃牙硬拉着他的手,触摸到颈后涨红发烫的腺体,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卑微地质问自己被抛弃的原因,像丧家犬一样让人笑话,声音越来越嘶哑了,喉结碍事地变得沉重,大神晃牙尽力维持自己能像平时那样说话,“是因为对方是你,我才愿意像个女人一样张开大腿,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啊!”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没信心啊!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白痴到不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啊!究竟还需要怎样做、才能把心意传达到你那里啊!”

  大神晃牙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答案,缺少的也不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朔间零抬手制止他,却还是慢了一点。大神晃牙头脑一片空白,靠身体的重量把他压在浴室的白瓷墙上,托起他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上去。

  嘴唇互相撞到,迟钝的痛觉慢半拍在神经中蔓延,朔间零还在发愣,大神晃牙撬开他的齿关,强迫他继续这个亲吻。

  “不要推开我。”

  温热的液体顺着唇畔相接的地方渗进口腔,咸到发涩,又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逐渐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又是谁的眼泪。

  朔间零本应该推开他的。

  他的双手悬在空中,慢慢搭在他的腰间,很久之后,双臂开始收紧,牢牢地将他拥在怀里。

  “对不起,”他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对不起,晃牙,对不起。”

  “我只是怕你后悔。”

  人生那么长,晃牙却永远是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幡然醒悟,那又要怎么收场?不如推开他,让他自己长大。他只是怕他后悔。

  身上的触感冰凉,即使这样,朔间零的确是有温度的。大神晃牙被他抱得很紧,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他的后颈,犬齿深深刺破皮肤,像撕咬仇人一般虐待那块血肉,鲜血从伤口缓缓渗了出来,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恨死你了。”大神晃牙哽咽着说,血液和眼泪混在一起,变成淡淡的粉红色。

  朔间零的手抚摸过他的发梢,温和地:“我知道。”

  “可我还是喜欢你。”

  他爱得如火如荼,恨得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