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恢复了正常工作, 工作室安排他进组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拍摄。

  这次是给一知名大导演拍摄电影,电影大牌云集,老戏骨都在, 他拍摄的是其中一个单元小剧场。

  工作地点是在一处偏远地区的小山上,经常收不到手机信号, 又由于和前辈对戏, 江言清压力很大,他没空想别的。

  这三个月他基本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也是他想要的。

  戏份在白天杀青,江言清拍摄完杀青照后,走了一条不常去的小路回他住的宿舍。

  春夏交接之际,许多小花盛开,粉粉嫩嫩的很是好看。

  他旁边的助理和其他顺路回去的艺人助理热聊着各种花的名字。

  他的助理指着其中一处小花询问:“这种花是什么花?野菊?不像啊。”

  “不是野菊,野菊的花瓣不长这样。我记得小时候在奶奶家经常见过, 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江哥你认得吗?”

  江言清盯着那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刺玫,收回视线略过那朵花, 轻声道:“不认得。”说得很冷漠。

  回到宿舍洗澡休息,回程的飞机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他有大把的时间准备行李。

  江言清睡了个午觉,醒来时侧着身伸长手臂, 迎头看见了正对面柜子上的白刺玫。

  应该是助理回去摘了, 顺手放在房间里。

  野生白刺玫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清新自然,缓解了江言清内心的躁闷。

  他进组三个月, 过得清心寡欲, 谁也不愿想起, 一心专研演技, 可为什么在一见到白刺玫时,彻底破了戒,疗养院半年来经历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全扎进他脑子里。

  逃避许久的人和事,在这个瞬间齐齐涌了过来。

  下床,江言清想把花扔了,垃圾桶就在他左脚边。

  他站在原地很久,久到腿麻了也没能把花扔了。

  重新回到床上,江言清抱着被子发呆。

  从疗养院离开时到现在他脑子很乱。

  彻底丢弃那段时日的回忆,当无事发生继续往前,他做不到。

  放弃从前所有,和徐庭旭重新在一起,他觉得委屈。

  凭什么徐庭旭做得这些就得原谅?

  宿舍的门被打开,助理见江言清还在睡觉,动静非常小的把江言清每日定时吃的药,放在柜子上,再关门出去。

  山上没有酒店没有招待所,只有村里搭建的平屋。

  环境还算干净,适合江言清这种心情郁结的人居住,只是隔音效果稍差。

  助理在门外打电话,已经非常小声了,还是被江言清听了个正着。

  “江哥在睡觉。”

  “对,一直有在吃药。”

  “心情?心情看起来还可以。”

  江言清穿鞋往前走几步,猛地推开门对上他助理的视线,“你在和谁打电话。”

  江言清平常看起来非常好说话,脾气特别好,可现在助理后脊背冒着冷汗,他老板生气了。

  匆匆挂断电话解释,江言清先一步抢走他的手机翻看着。

  助理一般有两部手机,一部私人,一部对外工作。

  用于工作的那部手机密码是公用的,作为老板江言清清楚密码是多少。

  输入进去,点开所有通话“徐庭旭”的名字赫然在列。

  江言清盯着他助理。

  助理快哭了:“江哥,我之前在徐先生身边工作过,这是徐先生第一次问我你的情况,我只告诉了他你很好,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他不清楚江言清和徐庭旭之间的恩怨,大概了解两人之前关系好,现在绝交了,徐庭旭求和,以为江言清对外泄密他的行程。

  江言清回想茉莉说过徐庭旭知道他周围发生的所有事,崩着一张脸问:“我身边除了你,还有谁和徐庭旭接触过。”

  助理只回答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两个人僵持着,最终江言清回身继续躺在床上,助理才得以解脱松了口气。

  第二日下午,江言清赶到机场一言不发看样子还气着,把助理吓得够呛。

  坐上航班又转了机,回去时已经凌晨。

  江言清疲倦得很,洗了澡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周围的所有事徐庭旭都清楚,所以才能在疗养院准确无误地直击江言清最软弱的地方反复戳着,所以他对X动心是必然的不是他的错。

  反复做着心理建设,终于能够安心入睡。

  休息一两日,江言清进行后续工作。

  他每天不停重复着坐车赶通告下班,有点厌倦了,他好像不适应这种忙碌的生活状态。

  又是一个工作日,江言清准时到化妆间,一开门又见到了熟悉的白刺玫。

  这段时日以来,周围的男生女生忽然开始流行这种花了,以至于江言清每隔几日就能看见。

  化妆师身边的助手摆弄着刚收到的白刺玫,在这间化妆室炫耀着:“我男友送的,他说讨厌清一色的玫瑰花,送了这种样式的给我,我很喜欢!”

  “多少钱?”

  对方又不说了。

  白刺玫这类的花适合湿润温暖的环境,很好种植和生长,江言清记得奶奶家前边一大片这类的花,因此价格不高。

  圈里的人很看重物质价格,对方支支吾吾不肯说,鄙夷的眼神已经朝着助手飞来。

  “也不是特别名贵的品种,我看就是随便糊弄你的。”

  “是穷小子吧?难怪。”

  白刺玫确实不名贵,江言清还不清楚这种花叫什么的时候,常常把它当成野花。

  但在江言清看来它胜过无数朵造价昂贵的花。

  江言清忍了忍,终是出声:“你男友应该是亲自采摘送给你,这份心意比得上无数个昂贵的玫瑰花,况且——”他看了眼周围的人,“我并不觉得它廉价。”

  助手感激地道:“是的江哥,谢谢你!”

  鄙夷的目光散去,由于江言清的地位摆在那儿,一群人改口吹捧着花好看,刚才是胡说的。

  江言清烦躁地揉着眉心。

  收工回家,去更衣室换衣服,出来时他位置上摆着一支白刺玫,支叶上开着三朵花。

  应该是那位助手送的,感激他的解围。

  江言清看了一会儿拿起,轻轻嗅了嗅,是熟悉的气味,恍惚间想起白天时自己说过的话“这份心意比得上无数个昂贵的玫瑰花”。

  他把这支花带了回去。?

  难得的休息日,江言清去看他的干儿子。

  他的干儿子活泼好动,上蹿下跳的小揪着他的衣襟乱扯。

  江言清手忙脚乱寻找干儿子的亲妈。

  把小崽子抱起,往前巡视一圈,发现茉莉躲着人正打电话。

  茉莉神色焦急地举着手机:“你说你做个手术干嘛要藏着掖着?言清又不知道,你总能告诉我吧?”

  “你手的问题我说了多少次了,赶紧解决赶紧解决,你愣是不听!”

  “需要有人陪你?医生不是说手术很危险?万一你残疾了,我们这些朋友还得照顾你。”

  江言清抱着怀中的小崽子,脸色瞬间变了,站了会儿,当无事发生坐了回去。

  茉莉挂断电话,深深叹了口气揉揉脸,神色如常地进了房间。

  三天后,江言清回到了疗养院附近,他打听到徐庭旭在这儿的市中心医院做手术。

  茉莉那则电话显然是给徐庭旭打的,江言清告诉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只是确认,没有其他因素。

  一路询问,江言清到了徐庭旭的住院部。

  徐庭旭比上一次见更加瘦了,衣服穿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低着头听着医生的嘱咐。

  他们似乎在说术前安排。

  江言清带着口罩,往前走了几步,藏在窗户边。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手术风险不是很大,你手部的问题拖太久了,所以才有影响。”医生语气里有指责,“应该快点来医院就诊。”

  江言清看不见徐庭旭的表情,只隐约听徐庭旭说:“有人需要他。”

  “行吧,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们说再多都没有用。”医生放弃谈话,“因为你没有家属,所以手术的责任风险同意书,你得自己签字。”

  “好。”

  医生和其他人商量着一会儿的手术安排,江言清站在窗户边看着徐庭旭把玩一支白刺玫的花瓣。

  护士问:“手术结束后你需要什么,我去帮你买。”

  徐庭旭触摸着花瓣,轻声道:“我想有人能送我一簇白刺玫。”

  护士:“?”

  徐庭旭自嘲地笑了笑,改了话,“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一小时后,徐庭旭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共计两小时结束。

  徐庭旭被推进病房,麻醉减退时,他起身动了动,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一簇花。

  “花谁送的?”徐庭旭盯着花。

  “不知道,有人指定送给你,让我们在你手术结束后放在你的病房。”

  徐庭旭急切地问:“他现在在哪儿?走了吗?”

  “不清楚…哎,你才做完手术,你怎么能不休息——”

  徐庭旭已经冲出了病房。

  柜子上的花是白刺玫,他想不通除了江言清外,谁能给他花。

  护士怎么也阻拦不住徐庭旭的步伐,徐庭旭很急,他怕江言清从此以后不再来了,也怕就此错过。

  跑到医院门口时,他终于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江言清!”徐庭旭喘着粗气,叫住他。

  江言清步子微顿,却没有回头,再次抬起脚往前走时,徐庭旭朝着他的背影又喊了他的名字:“江言清!花,你送的吗?”

  江言清还是没有回头,像每一次徐庭旭看到的那样决绝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徐庭旭没有去追,他回到住院部被护士骂得狗血淋头还在傻笑。

  “主治医生给你动的是手,不是脑子!瞎跑出去要出人命的知不知道?”

  徐庭旭只是笑,他很久那样那么舒心地笑了。

  一个月后,徐庭旭顺利出院。

  出院当天茉莉悄悄地来接徐庭旭。

  那天茉莉裹得像个粽子,天气已经炎热,她还带着厚厚的墨镜和丝巾,把自己整张脸给围住。

  徐庭旭笑话她,“不热?”

  “要不是为了接你,我至于把自己倒腾成这样?你有没有点良心!”茉莉怕被江言清发现她私自联系徐庭旭,做贼心虚。

  “哦。”

  “我怎么发现你今天心情很好?”

  徐庭旭看着窗外艳阳高照,缓缓说着:“白刺玫盛开的季节,他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他开心,我就开心。”

  徐庭旭的手恢复得很不错,基本不会留下后遗症。

  茉莉发现徐庭旭恢复得真不错,肌肉精炼了不少,没以前看着瘦了,身上裸露出来扎实的肌肉,一准迷晕小姑娘。

  禁不住问徐庭旭怎么锻炼的。

  “以前就有。”徐庭旭三言两语解释着。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茉莉问。

  徐庭旭早有了打算:“公司那头有人帮我盯着,不需要我太过操心,我想留在这里。”

  这里有他和江言清的回忆,没有太多的误会,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与事,只是江言清和徐庭旭之间的回忆。

  再着说,他的农场需要人打点。

  “行吧,不管怎样,你都不缺钱。”

  生活在继续,所有人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茉莉照顾着她儿子成了富太太,徐庭旭偶尔会联系茉莉询问江言清的近况,江言清一直辗转着工作日渐忙碌。

  江言清的工作越来越忙,行程已经排到了月底,为了有充足的时间休息,推掉了不少工作,他再次有了退圈的想法。

  ?

  钱赚不完,况且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不缺钱。

  他想弥补年轻时因为窘境的梦想,他想去旅行。

  想法一经形成不可收拾,茉莉头一个反对。

  “你一个人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江言清的身体状况还在恢复期,起码两三年后反复进行检查,才能彻底安心。

  “我一个人可以。”江言清逗着他的干儿子。

  茉莉还是担心,她想自己陪着江言清去,两个人的意见得不到统一,这事变得不了了之。

  回了工作室,一进门他的助理捧着一簇花,“江哥,今天的花开得特别漂亮,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吗?”

  自从江言清偷跑去外地,他们工作室在一个月后每天都能收到不知名人士送来的花。

  送给江言清花的人很多,最多的是郁金香红玫瑰一类的,这种不值得看的小花倒是少见。

  每次江言清收到后表情都淡淡的,但没有要求他们转送或者扔掉,助理收到花后,总是放在江言清办公室的台子上。

  “随便。”江言清看了一眼说着。

  助理一听就知江言清的意思,照例把花放在原先的位置上。

  花的正中间掉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白刺玫开得很好,你愿意来吗?】

  署名是一个英文字母:X。

  助理把卡片交给江言清。

  “江哥,这个X是谁?你会去吗?”

  江言清盯着那张卡片看了许久。

  ……

  这天一大早,徐庭旭站在农场门口等。

  “老板等谁呢?”

  “听说是在等他喜欢的人,这不是农场里头花全都开得很好,等人一起参观。”

  “对方回来吗?”

  “应该会吧。”

  徐庭旭从早晨等到了晚上,他一直站在农场正门口,但他想等的人一直没有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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