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奇逊托皮卡和圣塔菲

  “良知上的胜利不能算数.”— 国际象棋大师萨维利?搭搭科维 (1887—1956)

  詹姆斯?塔维什一生中经历过不少坎坷磨难。战争年间他曾效力于一家工厂,直到某个厂主的侄子带着一堆傻勋章和一条烧伤了的胳膊从欧洲回来把他替换掉。然后他流落到加利福尼亚灼热的阳光下,靠摘桔子度日。和他一起劳作的是一群非法入境的墨西哥劳工,成天用西班牙语低声谈论着老家的妻子和孩子们。詹姆斯简直搞不懂那帮人为什么不直接从国境边的河上滚回去,而非要在这鬼地方一边摘水果一边烦人的窃窃私语。他还当过相当长时间的无业游民,搭着顺风火车,在野外流浪,偷盗任何目所能及的东西。

  经过弗吉尼亚西部时,他偶然找到一个轮班“修理”房顶的工作,但是不期而至的降雨让城中的居民开始疑惑他们的客厅为何出现了漏雨的毛病,于是一伙人只得仓皇出逃。这之后的几个月,他在城市之间浪荡度日,向来往的人编造他如何在诺曼底受伤,然后在他和法西斯作战拯救世界的时候他的女友又如何抛弃他嫁给了他哥哥,时而把胳膊扎成受伤的样子,时而佯装是被子弹打瘸了腿来赚取同情和施舍。现在他沦落到这个可恶的汽车站,等着十一点二十分开往芝加哥的灰狗巴士,随行的只有不到十三美金,一身足够杀死人得痔疮和恶劣至极的心情。

  于是,当那个美丽的家伙从门口进来坐在木椅上时,他简直认为他是上帝派来的。詹姆斯向旁边挪了挪,认真地打量自己的目标,然后又往过靠了靠,用手把抹着发胶的头发向后捋平然后勾起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笑容。

  他当然不是个同性恋—远远不是—但是塔维什并不介意被人吹;只要对方技术足够好而且完事后不磨磨蹭蹭的希望他来点回报什么的。这个美丽的金发家伙看起来绝对是技术一流。啊,绝对的。那长发确实有些不平常…但是莫名的很迷人性感。说不定他是法国来的?塔维什光想着就硬了起来。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不会那样做,”有个阴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的主人毫不客气的坐到塔维什旁边。他扭头扫了一眼这个陌生人,证实他绝对不是**。

  他轻蔑的哼了一声,“你这家伙管好自己的事吧,我只是准备问金发一个问题。”

  他重新转向自己的目标,发现对方正看着他,精致的眉毛抬起,亮的惊人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漂亮的双颊染了一丝淡淡的粉红。如果这着脸颊正因为含着自己而凹下去的话,绝对会更漂亮,他暗暗的想。

  “我不欢迎你的注意,但是我会考虑回答你的问题。”那个漂亮的家伙冲他说,“然后我希望你立刻停止对我和我的朋友的打搅。”

  啊呀,这还真是个高傲的法国玩偶啊。他搜肠刮肚的想寻找点能让自己迅速得到急需的**的花言巧语,但是身后那个家伙过近的距离和严密的监视让他难以集中精力。“唔,我只是在疑惑,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呢?你的长发如此美丽,肌肤光滑的简直难以置信啊。”

  “我不是男人,”那个漂亮的家伙勾起嘴角轻笑,“但我确实是男性。”

  “男性吗?就算如此,我也敢打赌你那张嘴很有技巧…”

  “够了,”他身后的那个家伙有些恼怒的出声威胁。

  詹姆斯把手伸进口袋,捏住锋利的刀片,然后转身对着男人的脸嘲弄的冷笑。“你最好别掺合进来,先生。我在和这边这位‘男士’讲话,我们俩不过是打算去厕所一趟然后…”身边那位漂亮的家伙突然如旋风般迅速的跳了过来让他的声音愕然而止,他的两只手指勾住詹姆斯的脖颈,大拇指准确的按在他的动脉上,詹姆斯耳朵中脉搏震耳欲聋的跳动,几乎把对方倾身向前低声说的那句话掩盖住。

  “放下你的武器。”

  他的手下意识的更用力的捏住熟悉的刀刃,压在他喉咙上的拇指立刻增加了力道,让他眼前金星直冒。詹姆斯立刻松开手里的小刀,试图举起双手“别杀我!”他结结巴巴的请求。

  “那你就请收敛点”压力骤然消失,一个眨眼,那个漂亮的家伙就奇迹般的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低头认真检查着自己的指甲,仿佛担心詹姆斯脖子上的什么不知名的细菌污染了他的手。

  22章续

  塔维什的头一阵眩晕,他自己的手指在车站的木椅上滑来滑去想寻找个支撑点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我警告过你的”他身侧的陌生人平静的观察这一系列动作,“幸好他没生你的气。”

  塔维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决定把自己的行程推迟至明天,他可不觉得他的痔疮能承受在今天踏上旅途。嗯…今天绝对是个不适宜出行的日子,他像只被痛扁了一顿的落水狗一样灰溜溜逃出车站。

  壮观的圣塔菲列车流线形的身躯以惊人的75英里(大约是120公里)的时速从美国的平原上轰鸣而过。当她从骑着雪佛兰和奥兹机动车在密苏里和堪萨斯高速路上与之赛跑的男孩身边呼啸而过时,农夫放下锄头盯着迅速离去的梦一般的车身,骑着自行车的小孩子们竞相冲向铁路,趁着火车悠远的鸣笛声响起前把几枚硬币扔在程亮的铁轨上,站在灰尘弥漫的土路上的主妇和等在路口的驾车人驻足欣赏火车迅捷的驶过,众人默默沉思这个战后新世界带来的发展。

  临近堪萨斯的道奇城时,莱格拉斯终于把视线从窗外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色移至滑到他身旁座位的阿拉贡身上。游侠很少安分的坐下,他在摇摆不定的火车走廊上走来走去,仿佛准备一路走到新墨西哥。莱格拉斯给了他一个甜美的微笑,用精灵语悄声说,“这片地域大的难以想象啊,如果我们要步行的话,那将比通往魔多的路程还遥远。”

  “我们现在才到芝加哥和加州中间呢,”阿拉贡告诉他,“从天空俯视的话景色会更让人叹为观止,我很遗憾你错过了在空中旅行的机会。”

  “这就足够了,”莱格拉斯道,“任何一匹马都不可如此长时间的以这样的速度奔跑,就算是‘影疾’都无法做到。”

  “等我们回去了你可千万别这么对甘道夫说。”

  精灵哼了一声,把头重新转向窗外的景色。他觉得自己并不想考虑‘回去’,他越熟悉这个世界,就越觉得他们离开的机会渺茫。阿拉贡敏感的察觉到精灵心情的走向,并决定现在是把自己从另一节车厢的某个贩卖机那里弄来的礼物献给莱格拉斯的最好时机。“给你”,他把包装精美的物体递过去,“不知道在你的英国有没有这些玩意儿。”

  莱格拉斯低头打量手里的包装,“好时?(这是美国最有名的商标之一,沿用至今)”他一字一字的读着上面的名称,“这是指这东西的名字,还是它的产地,还是制作它的工匠的名字?”

  “我不清楚,也许三者都是,”游侠回答,“打开吧。”

  灵巧的手指几下便把包装纸拆开,莱格拉斯开心的叹息,“巧克力?你竟然买到巧克力?我能尝尝么?”

  “全给你了,”阿拉贡笑起来。精灵对糖分的执着程度让他惊讶异常,连茶和咖啡他都坚持加大量的糖,而糖罐里任何没有严加看守的方糖都会不约而同的迅速消失,就算它们坐在别人的桌子上。

  莱格拉斯咬了一口巧克力棒,愉悦的呻吟起来,“好光滑!这个好时简直是个天才,我能尝到牛奶,而且原料里的可可粉磨得非常匀细。”他又咬了一大口,明显因此刻的极乐而忘记了引以为傲的礼仪修养。他的眼睛缓缓阖上,阿拉贡本应预料到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当精灵开始开心的歌唱时,他还是和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一样大吃一惊。不过此时他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更不要提去阻止愉快的小王子。

  火车从又一天的落日余辉中穿梭而过,驶过平整的农田,驶过安静下来的城市,驶过渐渐陷入沉睡的人们。

  如果你迟到的话,火车永远正点,如果你正点的话,火车永远迟到。蕾贝卡总结着这条黄金定则,然后再次抬首查看火车站的大钟。她靠着从芝加哥某个酒店接线员处打来的神秘电话为依据,开了几小时的车跑到冉通来排长队。虽然她明白长途电话的礼节可能有点超出阿郎—不,她要记得叫她阿拉贡—超出阿拉贡的理解能力,她仍然对他名义上的身份有些怀疑,然而她无法否认他到目前为止似乎都和她坦白了真相。

  “我想,在有反面证据前我都只能相信他了,”她嘟囔着,转向远处火车的鸣笛声响起的方向,站台上的其他人也随之转身。托尔金教授从英国寄来的电报告诫她准备好迎接一个与众不同的客人,于是这天下午,她提前宣布下课,忐忑的开车来等待这趟开往西部的列车。

  巨大的火车几乎是瞬间出现在眼前,它悬在轨道上片刻然后忽的进站。银色的庞然大物带着它的红鼻子和印第安风格的油漆,散发着柴油和机油的混合味道,从身边轰隆隆的开过,仿佛永远不准备停下。长长一列车厢紧跟着车头,缓缓向前爬着,直到火车终于戛然而止,一张张好奇的脸从车窗向下张望。穿着整齐制服的列车员把门拉开,车站立刻被人流包围了。有的人只是下车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更多人则拽着沉重的行李,边向同伴们告别边匆匆登上站台。

  阿拉贡从她身后突然的给了她一个拥抱,他张狂的笑着把年轻的女老师整个抱起来转了一圈,“看到熟悉的脸真是件让人愉悦的事!”好一会儿后他才在她的坚持下把她放回地上,转身把自己的同伴介绍给她。

  被告知说你即将见到一名精灵是一回事,然而真正的与一个精灵面对面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高挑,瘦削,迷人的金发用精致的小结梳起来,露出稍尖的耳朵,还有一双令人沉醉的眼睛。他简直英骏极了。车上的其他人在纷纷与他告别,仿佛他是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明星一般。一位腼腆的车工停下来,红着脸递给精灵一块巧克力棒,更多的人聚在他周围不想离开,直到阿拉贡终于忍不住出来打断周遭的喧闹。

  “蕾贝卡,这是我的朋友,莱格拉斯。”

  “蕾贝卡,我们终于见面了。”他极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我非常高兴认识你,你对阿拉贡的照顾和关切之情让我永远难以报答。”他弯下腰,用一个高贵至极的鞠躬向她致谢。

  唔…这倒是挺美妙的,她暗暗想。她觉得自己应该结结巴巴的说了点什么欢迎的话,但是这一切仿佛都如梦一般模模糊糊,直到他们上了车,听见离去的火车拉长的呼啸声,她才倏然惊醒。三番五次提出要开车被谢绝后,阿拉贡坐上了副驾驶位,然而蕾贝卡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后座的乘客所牢牢吸引。莱格拉斯专注的察看着轿车的内部构造装饰,把车窗上上下下的摇着,好奇的手指四处摸索。

  他们聊着天向陶斯城开去,主要是阿拉贡在激动的讲述他们旅程中的点点滴滴,而莱格拉斯则偶尔礼貌的问些关于沿路风景的问题。他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直勾勾盯着窗外的泥土,篱笆,粮仓和蜿蜒的山脉。阿拉贡显然非常了解自己的朋友,当他们开到一片空旷地的时候,他突然请求她把车停靠在路边。蕾贝卡还未完全停稳,莱格拉斯就已经从车里飞了出去,身姿轻盈的消失在森林里。

  “他…”阿拉贡皱起眉头努力寻找能解释这一行为的原因,“他要和这里的树交谈,他想认识这些树。”

  “和树交谈?”她有些惊魂未定的重复,“你是说真正的交谈?”

  “额,算是吧,精灵的交谈方式,难以形容。”阿拉贡也从车里下来,蕾贝卡紧跟着他试图在茂密的森林中寻找莱格拉斯的身影。精灵就像是幻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不起,我的英语还不足以解释,”游侠道着歉,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仿佛他们是在约会一样,“谢谢你来接我们,这一路开车要挺长的吧。”

  “我怎么可能错过呢?”松林仿佛突然打了个寒颤,但是一丝风也没有刮过,寂静的空气中散发出树脂的清香气味。阿拉贡咧开嘴笑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他似乎知道精灵去向何方,并且大概能摸清对方的位置。“他可真是精灵啊,”蕾贝卡自言自语的说。

  “当然是真正的精灵,而且还是精灵王子,他父亲是国王。”

  “精灵们有国王这一说?”

  “啊,国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耸耸肩,“国王和其他精灵没什么区别,只是非常非常老的精灵而已。”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令他觉得十分好笑的事情。

  “额,我大概猜到了一点,不过莱格拉斯看起来可一点也不老啊。”

  “他比这个国家还要老,比这个森林里最老的一棵树还要老,他老极了。根里都没有水分了,估计马上就要枯萎了。”

  森林中传出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阿拉贡笑着用精灵语回应,蕾贝卡陶醉的听着他如此轻易的吐出那优雅的语言,听着两个人继续彼此言语攻击。

  “我们该走了,”蕾贝卡提醒阿拉贡,“我不想太晚上路,陶斯这一带的鹿太多了。”

  “我们可以以鹿肉作为晚餐,”阿拉贡提议。

  “你休想”她打断他的幻想,“我的车不是用来打猎的。莱格拉斯?额,你好了么?”

  精灵立刻从森林中窜了出来,他的金发里缠着几颗翠绿的松针,魅力非凡的脸上是比之前更动人的光辉

  “亲爱的,陶斯城也有不少树呢,”她不自觉的用和自己学生讲话的温柔语调安慰他。

  “谢谢你,我的朋友,蕾贝卡。”他扬着头骄傲的朝车走去,仅仅瞥了一眼阿拉贡,“肮脏的人类”他低声嘟囔,“你才快枯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