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王夫人愕然许久,但眼中仍是不甘。

  不!不一样!当年史家势大,老太太是嫡女亦是独女, 是史老太公的掌上明珠。自己虽说也有个嫡女的身份,但家中姊妹众多,母亲、父亲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为了一个外孙女儿与贾家对着干。

  还是他们贾家就算计着这个, 算计她、算计元春!

  王夫人长睫微颤, 她想到了前儿元春托内监递出来的信,里头所言是一切安好。

  但那信是被人拆过的, 纵然自己收到时是浆糊封好的,但她依旧看出信是人拆开后封好的。宫中递出的书信向来如此, 送信的内监虽说收了好处会将信送出来, 但上头总有人压着,什么信该送、什么信不该送,他们须得看看才能有数。

  如此这般元春哪儿还能说实话?

  王夫人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想到了元春回家省亲流泪噎声的模样心里一阵抽痛。

  “何苦来。”邢夫人有些尖酸的开口道, “有个姑娘做了王妃还有埋怨的。”

  贾敏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里头有她这大嫂嫂半点儿事儿吗?

  她还真是见着空就要挑拨两句,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是个能说话的人!感情就是大家伙儿都过不好她就乐意了?大房后院儿都乱成什么样了?她有这在妯娌间挑拨是非的闲工夫, 不如将自己后院收拾收拾。

  贾敏嫌弃的甩了甩帕子, 妾侍出生都是这般爱搬弄是非。

  众人也懒得接邢夫人的话, 薛姨妈红着眼, 略带乞求的看向王夫人:“姐姐, 看在咱们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份儿上, 看在……看在你有宝玉也有我一分功劳在的份上,纵然真要退亲,好歹等个一年半载的功夫, 说这俩孩子脾性合不来……这才刚定亲三天,你姐姐就急哄哄的要退亲,是真不打算给宝钗留活路吗?!”

  “我不给她留活路?”王夫人眼圈红了一圈儿,但眼神依旧凉薄,“分明是你将她的后路封死了。”

  薛姨妈心虚的朝宝钗方向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那日,是你来告诉我林家有意给黛玉说亲。”

  一听提到了自己,黛玉眼神暗了暗。

  “姐姐……”薛姨妈试图打断王夫人的话。

  王夫人却不搭理她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是你说,若是宝玉能够娶了黛玉,两家亲上加亲,以林大人在朝中的威望宝玉必能前途无量。”

  “是你说,林家眼高于顶,若是贾家主动求亲必定会被其轻视,黛玉性子轻狂,日后怕是仗着娘家得势不将我放在眼里。所以,让我使计假意派人去买红绸子和新茶,而后将宝玉与黛玉结亲的消息散播出去逼的林家没办法,比必须将女儿嫁过来。”

  “你说,如此这般日湖黛玉若是不敬我,我便可以将这事儿栽到林家头上,借此打压她。”

  黛玉凉凉的瞥了薛姨妈一眼吗,都道是姨妈心善,不料竟是个善面罗刹。

  王夫人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一声:“我那时也是糊涂了,被你这三两句话糊弄了过去。敏妹妹哪里是会受制于人的?待到事情没法收场是,你便将宝钗带来给我解围,我还为此对你感激涕零……”

  说着,王夫人狠狠一拍案:“你哪里是为我解围?你分明是算准了林家定不会这么轻易认下这门亲事,分明就是有意将宝钗王贾府送!”

  宝钗面上随看不出什么,但却将手中的洋驺帕越拽越紧。

  这头贾家闹得不可开交,而另一头林琅玉则是焦头烂额。

  他生无可恋盯着题卷,百无聊赖的敲着笔。

  紫檀银丝狼豪笔,敲起来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笔。

  谁知,这时有巡官儿走到他面前,警告道:“不可敲笔,否则作私相传递处理!”

  林琅玉:“……”

  随后他面无表情的将笔头放进嘴里,有些挑衅的看着巡官,不能敲,咬总行了吧!

  “咬也不可。”巡官儿面无表情。

  这巡官有这一头微卷的头发,瞧那模样有点儿像是外族人。

  外族人如朝为官可不容易,听着他这一口官话说得还真好。林琅玉心中暗忖。

  “为何?”林琅玉不解。

  “这笔太贵,你咬它我看着心疼。”看着那样对的好笔被林琅玉放在嘴里咬,远处那些乡下来的举子还用着几文钱一只的竹笔,巡官儿便看面前的林琅玉十分不顺眼。

  林琅玉刚想开口说什么,巡官立马道:“我知道你是谁,林大人家的公子。不过,不要想用林大人来压我,我上头的与他素来不对付,你爹管不着我。我知道你同忠顺王爷交好,不过如今王爷已经离京了带兵去西疆了,什么时候回来还难说。”

  “什么?!”林琅玉声音不觉提高。

  巡官眉头一蹙:“考场喧哗,你是想被逐出贡院吗?!”

  “抱歉,大人。”林琅玉连忙低下头,此刻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贤枢离京了?!带兵去西疆?他去打仗了?!为何他没告诉自己?这事儿总不能是临时定的,定是早就商量好的,他为何不告诉自己?

  “那个……大人方才说忠顺王爷带兵去西疆了,是何时走的?”林琅玉问道。

  “你不是同他那般交好吗?”说着,巡官眼中多了一丝嘲讽,“看来也没那么好嘛!传闻你们好得跟亲兄弟似的。王爷昨晚连夜带兵出城,朝上人尽皆知。”

  说罢,巡官儿也不理会眼圈已经红了的林琅玉,自顾自的走了。

  看着焦头烂额的举子们,坐在主案上吃着茶的礼部侍郎露出了得意的笑。想当年自己考科举之时也是恨不得啃了礼部尚书的骨头……虽说现在也是。

  不过,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又哪儿能轻易放过这帮小的?

  历练,都是为了历练!若不考出他们的真本事,将来如何知道能不能担大用?

  这时,有巡官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想来是某个考生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不满的放下茶盏,由那个巡官儿领着朝着那考生的方向去,余这时一个巡官与他擦身而过,那人一头微卷的头发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人是他们礼部的人?他们礼部何时有外族人了,难不成是刚调派过来的?

  思及此处,礼部侍郎也没多想,朝着那位考生的方向去。

  那考生待如何按下不表,且说林如海被圣上召进宫中,一进宫圣上便将左右近侍全都秉退,君臣二人在帷内谈了整整一日。

  刚一回服林如海边听闻府内的几个姑娘不见了,又坐车派人出去找。

  好容易将几个姑娘找了回来,林如海这才有空吃一盏茶、松口气。

  这休沐休得还不如上朝!林如海心下暗道。

  他看着天边一抹残阳,回忆起今日圣上召他进宫后的种种。

  圣上是为了琅玉的事儿召他进宫的,所谓何事他心里也有数,谁知圣上见了他后闭口不谈琅玉反而同他谈论起诗词来。

  一直谈到午后,君臣二人用了午膳喝了点儿酒后,圣上才拐弯抹角道:“诗经中有一言‘山有木兮木有枝’,不知林卿对这句如何看?”

  原本还有些迷离的林如海,立马清醒了过来!如何看?他不想看成吗?!

  林如海将手中茶盏搁在案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来人。”

  盼兰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老爷。”

  “你去姨太太处看看,太太怎么还不回来。姑娘家贪玩儿也是常有的,罚思过两日也就罢了,她们在那儿升堂问审呢?”林如海道。

  圣上的意思很明显,俩孩子的事儿他不干预,但自己若是干预他是支持的!

  想来也是,若说是荒唐一时也就罢了,年轻小子都爱闹着玩儿,只是哪有断袖断一辈子的?

  不过若直接棒打鸳鸯,孩子还小不知事儿,万一性子上来了学着戏本子里的去殉情该如何是好?年前,郭大人家的二儿子不就因为这事儿挂“东南枝”上了吗?这事儿,还是得同夫人从长计议。

  闻言,盼兰应了一声,朝着王夫人处来。

  到王夫人处,却停彩霞说:“太太和姑太太还在花厅没回来呢!”

  于是盼兰又朝着花厅来,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啪啦”一声砸杯子的声音。

  盼兰脚步一顿,与门口的平儿对了对眼神。

  平儿蹙着眉,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盼兰上前去,拉着平儿的手,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在如何恼,也不过是几个姑娘贪玩儿罢了,训诫几句,该怎么罚,几位太太商量着罚就成了,怎么还开始摔家伙了?

  一时间平儿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叹气:“说来话就长了。”

  见平儿不知如何开口,盼兰担心自家太太、姑娘受委屈,提着裙子便推门进去了。

  一进屋就见在座众人一言不发,地上是被摔碎的茶盏,茶水、瓷片溅了一地。

  几个姑娘都坐在几家太太身边儿依者链二奶奶坐,宝姑娘单独坐在一处,神色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