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苏雪山敲了敲门。
房间里的声音停了,过了几秒,响起了苏慕的声音:“请进。”
“你还记得他吗?”苏慕问郁秋,他甚至没有看谁进了房间,他的视线和注意力一直放在郁秋身上。
“我……”郁秋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不记得了。”
他微微移开视线,“我感觉……脑子里很乱。”
“怎么个‘乱’法?”苏慕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郁秋。
郁秋缓缓坐起身来,接过,“感觉有很多事在脑子里,堆成了一个毛线团,但是仔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苏慕说。
至始至终,苏雪山都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郁秋喝了一口水,没有看两人,而是盯着白色的被子,问了一句:“你是谁?”
苏雪山沉默。
苏慕回答:“我叫苏慕。”
郁秋继续问:“那……我是谁?”
苏雪山依旧没有说话。
而这次,苏慕说:“你是谁,这并不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郁秋就知道,这个叫“苏慕”的人并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了。
他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扫过房间的角落,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贴了繁复壁纸的墙上挂着一个钟。
现在是下午一点。
怪不得外面阳光正盛,太阳光线还照进了房间里。
郁秋似是才反应过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伸手把白得反光的手掌探到照进屋子里的阳光里,感受到了一点灼热的温度,“现在是春天吗?还是夏天?”
苏慕微笑着说:“现在是春天。”
苏雪山心道,现在是七月,盛夏。
今天是7月8日。
郁秋敛下眼睫,“怪不得,在屋子里待着也并不是很热。”
苏慕满意地笑了,拿走他手上的杯子。
郁秋被窗外树上的一只鸟吸引,“我能出去走走吗?外面看起来,天气很好的样子。”
那只鸟只是短暂地在树梢上停了片刻,很快就飞走了。
苏慕温声道:“不行。”
郁秋还是盯着窗外,没有做声。
像是无声地抗议。
看到郁秋这样子,苏慕像是没了办法,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一副商量的口吻道:“我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郁秋动作稍稍有些松动,不解。
“对,保护你。”不知道苏慕想起了什么,他露出了一个笑。
郁秋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心里莫名狠狠跳了一下。
“你都忘了吗?”苏慕道,“你杀了人,还是个国外的警|察。”
郁秋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了。
一瞬间,错乱又真实的记忆猛地浮上脑海,郁秋记起来了,虽然是零碎的片段——
他在一个陌生的木屋里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他起身,入目却是一片不断蔓延的红色血迹。
而他手上,正握着一把刀。
他一下子就甩开了手上的东西,刀和木地板相接,发出了沉闷的钝响。
……
他发着抖,悚然地往向四周,顺着那片血迹,他看到了一个躺着的人。
那个人穿着……穿着一身深蓝的衬衫,腹部出血,长相在混沌的记忆中模糊不清,只记得他用尽全力抬起头,看向自己,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什么。
他在说……
“快、逃。”
郁秋一瞬间瞳孔放大,他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手,还有那把刀,心里想的是,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是他动的手吗?!
他要逃到哪里去?!
迷茫仓皇之间,突然有一双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肩。
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没关系。”
“我会帮你的。”
说着,身后的人拿着手帕,轻轻擦掉了他手上的血迹。
再走到那把刀旁,直接拿起了刀,道:“这下,凶器上就有我们两个人的指纹了。”
“我们是‘共罪’者。”
……
郁秋记起来了。
他……
他好像……
苏慕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现在,国内的警|察在找你,国外的警方也在找你。”苏慕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没办法,为了保护你,不被他们找到,我只好把你藏在这里了。”
他走到郁秋身边,触到他的肩膀,感受着郁秋身体的僵硬,强硬地让他躺下。
“我这是为了你好。”他直视郁秋的眼睛,“你一出去,就有可能被他们找到。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郁秋下意识地总是想躲避他的视线,但是这次,他没有躲开,“我……我明白了。”
“那你就在这间房间里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离开,好吗?”苏慕问。
苏慕一直观察着郁秋的表情,没有错过他此刻眼里的惊慌和失措。
“……”郁秋道,“好。”
“很听话。”苏慕欣慰道,“那你再躺一会,好好休息。如果你一直这么听话的话……明天,我就安排好一切,再带你出去逛逛,好吗?”
郁秋道:“好。”
苏雪山一直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苏慕和郁秋上演着的温情戏码。
他没想到,苏雪山会用这个理由把郁秋关在这个房间里。
他也想起了那个晚上。
苏慕和他一直站在角落。
看到郁秋醒来后,又发现手上拿着刀、旁边躺着人而惊慌的样子,苏慕万分满意地笑了。
他像是在看一部自己十分喜欢的、亲手导演的戏剧。
苏雪山感到一阵寒颤,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
动手的不是郁秋,苏雪山很清楚。
郁秋只是被苏慕安排好的参演者之一。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因为自己的女儿郭心安被绑、而来到异国的郭义。
苏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郁秋无措的样子,如他剧本所写,他适时出现,像是天神降临般,出现在郁秋身后,轻轻为他擦去他“作案”的证据。
又温柔地告诉郁秋,他们是“共罪者”,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郁秋的那边,帮助郁秋。
甚至是摆脱罪名。
苏雪山觉得自己都要看笑了。
郁秋反应过度、神经紧张,加上好几天的昏迷,突然醒来就是这么冲击的场面,很快就晕了过去,苏慕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他晕过去了。”苏慕微微低头,“快来帮忙。”
苏雪山一言不发,走了过去。
“你打算怎么办?”苏雪山蹲下,和苏慕平视,问。
苏慕阴沉地开口,盯着苏雪山,反问:“你觉得他下次醒来时,还会记得多少?”
苏雪山思索了一下:“应该只会记得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了。可能今天发生的事,也会想起来。”
“哦?”苏慕道,“这么说来,你还真按照我说的做了?”
“那是自然。”苏雪山坦然地看向苏慕:“我按你说的,把他一直吃的药给换了。”
苏慕:“换成了我给你的药?”
“对。”苏雪山说。
他知道苏慕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所以十分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郁秋经常会去看心理医生,然后带着一些药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拿药这种事,已经成了苏雪山帮他做的事。
“好。”苏慕把郁秋抱了起来,他虽然只比郁秋高一点儿,但是力气还挺大,“我相信你。”
“那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苏雪山也站了起来。
“既然他没过去的记忆了,那当时是直接带回家。”
苏慕笑着说,正要离开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头微微偏转,看向地上躺着的郭义,眼神示意苏雪山,“对了,那他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苏雪山问。
苏慕脸上有些不耐烦,“既然你不懂是什么意思,那就直接让他死吧。”
现在还留着口气,碍事。
说完,他也不再管苏雪山的反应,径直抱着郁秋离开了。
屋外不远处,是苏家——或者也可以说是佐藤家的人,开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正在等着苏慕。
苏慕心情显然不错,上车的时候,司机开门晚了几秒,让他多等了一会,他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他自己也说不出现在心里是种什么感受。
他只感到一种欣喜、圆满、失而复得的感情充斥着他的大脑,同时还有几分怨恨、嫉妒的复杂情绪夹杂其中。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自己身边的郁秋,在偶尔的几个瞬间里,眼睑微微颤动。
……
苏雪山听到屋外车辆启动的声音。
很快,车辆行驶的声音越来越远,苏慕带着郁秋离开了。
一时之间,整个木屋里只剩下他,还有一旁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的郭义。
苏慕给他下了命令,要让郭义“直接死”。
郭义已经失去了意识,苏雪山垂眸,盯着地上的人。
他认识郭义。
以前也有过交集。
特别是在郁淳于还在的时候。
苏雪山感觉到,自己最近越来越多地想起过去的往事。
可能是年纪大了。
他想起,他和郭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刚入职,郁淳于领着他去跟郭义打招呼。
郁淳于爽朗地拍了他的后背,道:“来看!这是我徒弟,刚入职的,来,雪山,跟郭义打个招呼,以后说不定哪一天还能用到他这条人脉呢,哈哈哈——”
郭义直接踢了郁淳于一脚,“合着你把你徒弟介绍给我,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是吧!”
接着,他向苏雪山伸出了手。
苏雪山忐忑地递上了自己的手。两人短暂相握。
“你叫苏雪山?”郭义说,“好好干啊。”
……
时间过得很快。
郭义已经有了孩子,而郁淳于也已经死了七年了。
岁月给当时的几人都蒙上了一层灰,让记忆变得泛黄。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苏雪山。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变的。
一些坚定的信念和理想,好像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
他看了眼郭义,深呼吸了一下,很快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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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日更到完结,如果出了意外就是隔日更……(
ps.苏慕和郁秋不存在任何感情方面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