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月多了。虽一开始对某些现象会大惊小怪,一旦那些现象变成了日常,他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不,三天不下两头就出现一次的情景这会又来了。G正坐在这里唯一一张办公桌上批阅成山的文件,而Giotto正把脑袋搁在G的头上,还不住地往下压啊压的。

  “呐呐G~来玩嘛~好闷啊~喂~小G~”发出这中小孩子撒娇声音的,毋庸置疑,真的是那英俊的金发青年。底下的红发青年同样不逊色的俊美脸庞上蒙着一层黑雾,看上去该是在刻忍着怒火。不过,此刻G正处理的文件,正是他头上那捣蛋鬼的工作。这样无赖地闹了几分钟,Giotto先是败下阵来,撇着嘴巴走到一边。雨月笑着,从厨房端来茶水,递一杯在G的面前。茶香飘幽而出,他盈盈笑着。G从工作中抬头,眉头一皱。

  “说了多少遍我想喝卡布奇诺!”声音虽带着骂意,但雨月明白他只是习惯了这种吓人的语气。G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再递回他的手上,继续埋头工作。雨月无奈地笑,再把茶送到闲人首领那里。

  “啊啊雨月好贤惠啊~真想娶回家~” Giotto花痴道。他哈哈笑了两声,从不把Giotto的话放在心上。友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德行他大致摸得清楚,说话轻浮,动辄爱调戏挑逗他人,无论男人都最爱美人,行为举止都如个劣童一般。于是,与这位开朗过头并且有着双面性格的友人区别开来的G,成为了让他稍微更为在意的人。

  虽然G的话并不算少,但对比起Giotto,那也算是比较寡言了。他不能读懂G的想法。假如说Giotto的双瞳是澄蓝清澈的天空,那么G的眼睛就是润泽幽红的花海。很多时候,G就那样安静地站在或坐在一边,或吸烟,或只发呆,但是存在感却异样地凸显而出,让人不得不被吸引去目光。他就觉得那个男人如同是一株独放孤傲的彼岸花,沉默却艳美得撼人心魂。

  那样的话如果告诉G,他肯定会落得被子弹追着跑的下场吧。所以他也只是想想,日子还是一样平和地度过。

  可即便这个地方有多少新奇快乐的事情,偶然的几个月明的晚上,他总会抑制不住从身体中浮出的思乡情怀。这个夜晚亦是一样。在辗转的数个破碎梦境之后,他幽幽睁开眼来,皎洁的月色从小小的窗户中飘落,染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望着那个绘着月兔捣药的月亮,他觉得自己今晚终将无眠。

  耳际徘徊着意大利夜晚独有的声响。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把所有声音的来源辨得清楚,风声、虫鸣、人的脚步声或低语声、和身边男子平稳的呼吸声。然而今夜似乎有些不同。有种被压抑的低迷之音在痛苦地碾磨,他分得出那声音源自于哪个方位,他的心有点不安,他转过身去,在月色明亮之下看见的是男子弓着的背脊正微微颤抖。

  他赶紧走下床,整了整衣装,然后走到G的床前。

  “你没事吧?”他柔声问道。可床上的人只一味把自己包裹在被子中,任他怎么劝说都不肯露出个头来。可他的确能感受到那个男子的确正遭受到痛苦的煎熬,他觉得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放任对方不管。

  “喂…不要逞强啊,让我看看吧…”这样耐着性子,他小心翼翼地推着G的身子,尝试将他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开。几番挣扎之后,G似乎已经无力再跟他争斗,当白色的被子被拿开之时,映在月光之下的那个侧面更是显得如白玉一样冰冷而无暇。

  但这不是犹然欣赏的时候。红发之下的枕头亦被汗水湿透。G咬着齿,逼使自己吞没所有剧痛的呻吟。他停滞了几秒钟,目光沿着那被汗水浸湿而显得透明的衬衫往下。G的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个激灵击穿他的大脑,他也不顾什么礼仪了,立即就爬到床上去,捉住G的手,强迫他放开。而对方当然强烈地反抗,他亦不示弱,执意要查看G的腹部。

  “你……放开!!这个变态!!”男人羞恼成怒地喊出声来,死捉着自己的衣服不放。

  “你是不是受伤了!不及时处理的话会变得越来越严重的!”他比当事人还要焦急地喊道,三两下交手之后,自然是体力透支的G先败下阵来,衬衫被雨月一把扯开,然后二人同时收住了声音,动作也停顿在一个暧昧的距离,G倾倒在纷乱的被褥之中,雨月压在他的身上,双手在不为意之间触碰到G纤细的躯干。

  他承认自己在那个时刻,为身下的那个美丽的男人而失神了。被月色染得洁白的肌理,还有那自脸颊一直延伸到小腹,然后没入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禁地的朱红色烈焰刺青。平滑的腹部上面没有丝毫的创伤,这代表他的推断错误了。而这样一来,他的行为不正成了耍流氓了吗?正当他想解释这个误会的时候,身下的男人似乎又迎来一阵裂痛,令那个艳丽的身子再次弓得像只虾米。G还是捂着自己的肚子。所有想要辨析的话语先摆在一边,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G,你肚子痛吗,胃痛?要不要我去叫医生?”他移动到床边,给G盖上被子,再为G擦去额上冒出的汗水。

  “只是旧病而已…用不着叫医生…”只是区区的一句话,也被说得含满了痛苦的意味。男子的刻忍他看在眼里,无论如何都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思,什么都不做。

  “你冷吗,想吃东西吗?还是说想喝些热的?”说完他便把自己的被子拿过来盖在G的身上,伸手去试探他额头的热度。但是G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大概对方的所有气力都已用在维持那剧痛的呼吸之上,再也无法去理会他的体贴。而他亦在此刻,察觉到自己原来什么都无法为G做到。

  “只要熬过这个晚上……就会没事的……”不知是否窥探到雨月的心情,G忍着痛,用力地挤出那听起来都觉得痛的声音。

  “……”面对正陷于病魔的友人而无法伸出援手的他,只觉得自己非常没用。想要帮上些什么忙的想法无理由地来得空前地庞大,他终于是咬紧了牙齿,下定决心一把掀开了G的被子,然后不理对方的抵抗,把G拥入怀里。

  “痛的话,可以抓我也可以咬我,只要不要继续弄痛自己就行了。”

  他在G的发边柔声细说。怀里的男子先是怔然,然后身子漫开一阵战抖,再而豁出去似的一把揪紧雨月的手臂。

  呃哇——!!雨月忍住痛苦的悲鸣,真没想到痛楚逼出的力气原来有这么大。怀中的男人逐渐把所有的痛楚都投入到他的身体上,在他的怀里细声痛吟。那样的情景依然看得是暧昧,但是他却兀自觉得欣慰。

  他被G依靠了。

  那样的想法如同是嘉赏一样让他开心。即便真的是很痛很痛,但假如能够为对方分担的话而证明自己的话,他便会认为是值得。

  这一天的夜晚,似乎变得不那么寂寥了。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窃笑,尽情欣赏着这美丽的月光,还有那美丽的人。如果告诉G的话,G大概会非常生气。但是他真的非常希望这个夜晚能过得稍微慢一点。

  带着那样的想法,他不动声色地把G轻轻抱紧了点。

  今晚,就让我稍微自私一下吧?

  “嗯哼————————?”Giotto在外面寻花问柳了一夜,回来时看到的是什么呀。只见他笑得狡黠,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咪一样,蔚蓝的眼睛满满都是古灵精怪地盯着面前那两个相拥而睡的友人和青梅竹马看。不错,Giotto正爬到了G的床上,正确说来现正处于雨月和G的正上方,可有随时攻下二人之势。这样看了不一会,黑发男子的眼睛开始有了动静,当他终于睁开眼来,一张嘴巴弯得如同小丑一样的脸庞就近在咫尺,吓得他呀地尖叫出声,还一脚把对方踢下了床。

  轰隆一声巨响,Giotto揉揉自己金灿灿的脑袋,还没抱怨开来,雨月就已辨清楚是谁到大白天吓人,可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够吵醒病人。

  “嘘……”雨月伸出一只手指。Giotto也学着伸出一只手指。雨月放轻着动作,担心惊醒旁边的人。Giotto踮着步子再次爬到床上,然后趴倒G的身上,笑着伸出手指逗那张平日里严肃的,现正却睡得好不天真的脸。

  “呐,不打算告诉我你对我可爱的小G说了些什么吗,不要告诉我你们只是因为害怕夜里寒冷才硬挤一张床哦?”Giotto一边戳着G的脸蛋,一边侧着脸,眼里喊了些未明意味地看去雨月。倘若是平时,雨月早已经辩解开来了吧。可是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了。只见雨月慢慢地下了床,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

  “我要出去买些食材,Giotto你可以陪我去么?”

  望去这边的那个男子身上散发出些许危险的意味。Giotto把双眼眯得细长,然后兀自笑得沉溺。

  啊啊,这就是他看中的守护者,不是么?

  拥有优雅的外表,更有个未知的和无尽可能性的内质。

  小镇的早市在这个钟点已经不乏热闹。带着红海咸味的空气中飘荡有刚出炉面包的甜味、各种新鲜的花香,还有数之不尽的各个姑娘身上的香水气味。走在后头的Giotto不时跟路人们打打招呼,不时鉴赏去某个清秀的少女,不时买几样小吃。等他很快地厌倦了这个看似多样其实千篇一律的早市之后,他才看去身前一直朝某方向走着的男子。雨月自出门之后始终一言不发。Giotto嚼着还热腾腾的奶酪面包,看着男子那高大的身影,像个担忧后辈的长辈那样摇了摇头。接着,他又看着雨月用仍不熟练的讲价手法买了健康而营养的食材,尔后男子转身便朝着比较冷清的街道一头走去,那儿是经营正式商店的地方。他正疑惑着到这里来要买些什么,雨月便停在一家店前,侧了身,等待他过来。

  Giotto怔了一下,举目看去商店的名字。是家药店,店里头才刚开门,里面的员工还正准备开店。于是在等待开店之际,二人便有了可以谈话的一段时间。两个抱着一堆东西的大男人站在人家的店门前,一个表情严肃,一个随随便便,那个情景看起来还真有点滑稽的味道。雨月等着Giotto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等得眉头都快要皱起来了。

  “G他昨晚,痛得连睡都睡不着。”雨月垂下眸子,担忧地向友人说明状况。奈何Giotto忽然整个人僵住了,表情变得非常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