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考试前夕翻的书,哗哗地过。

  转眼到了毕业季,弥勒身在学生会,忙得脚不沾地。珊瑚接了活计,整天埋头在工地。相比之下,戈薇刚刚通过奈奈百货的选拔考试,转为正式员工,犬夜叉也已定下在研究所的工作,两人清闲得人神共愤。

  弥勒缠了他几日,然后说服了珊瑚戈薇跟他一起缠,实在忍无可忍,犬夜叉一拍桌子,答应了在毕业晚会上上台充人数。结果排练时傻了半天的眼没回神:“你耍我呢……”

  大合唱的钢琴伴奏,是一般人能充数的吗!

  “没事,凑合着来……就一首校歌,简单!”弥勒笑呵呵地把他按在座位上,“来,开始!”

  校歌确实简单,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谱,犬夜叉怒气稍减,手按上了琴键。

  犬夜叉钢琴只学了两个月,所以若论触感,不该这么熟悉的。弥勒喜出望外,正想多加曲目,被犬夜叉一拳打回。中间休息时,两三人聚在一处聊天偷吃,他无意识地弹了几个音,后来发现是生日歌,马上停住。

  戈薇贡献的节目是独唱,两人排练时间不同,也不在一处。她时常买了零食过来串门,跟大家说笑。

  “犬夜叉,你干嘛不给戈薇伴奏?情侣搭档,热度绝对爆棚!”损友之一又开始了调戏。

  “可以啊,她要是唱ABCDEFG,我倒是可以豁出去练练。”你来我往,犬夜叉回得轻松,手劲儿却毫不含糊,一拳砸在背上,“不知道我是来充数的?想看笑话自己上网搜去!”

  戈薇这边也有人开始了声援,数落那家伙故意挑刺,一时吵吵闹闹,乱成一团。

  犬夜叉没想到排练时嘻嘻哈哈,正式演出那天晚上,一首校歌把全场的人都唱哭了,直到最后松崎校长上台作结语时,还有人在抽泣。毕业后各奔东西,面对离别,是该哭泣。但他眼睛酸涩,流不出泪来,不知道是因为他早已经历过更多更残忍的离别,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会离开。

  延城,是给了他二次希望的地方,是他决定要拼命坚守度过余生的地方。所以,若他哪一天离开,绝不会是因为被逼迫。

  谢幕的时候,观众席还未亮灯。犬夜叉在黑乎乎的人群里瞥到一个背影,眨眼就没了。他以为是鞠躬起身起得急了,眼花而已。

  晚会结束后,大家哭闹着要去聚餐,开门被迎面的冷气打得一个哆嗦,脑子清醒不少。身旁有人欢腾着喊“下雪喽”,他被人抓住胳膊,拉去操场,开了雪仗。

  操场四周一片漆黑,只剩白花花反射的雪光。他在混战中好几次被砸中脸,磨砂一般冰凉的疼痛,刺激得他突然涌出了泪。

  真丢人!他将脸上的泪水连同雪水一起抹掉,大叫着冲入了战团,惹来此起彼伏的笑骂。

  几周后,大家各自开始行程,犬夜叉在站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被路人错认成毕业班的班导,一阵唏嘘。珊瑚和弥勒是最后走的。那天阳光很好,却刮了很大的风,无端勾出更多的眼泪,就连珊瑚也只能一边说着“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一边扑在弥勒身上泣不成声。

  延城到东京的距离,犬夜叉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只有几个小时!他搂着一旁又哭又笑的戈薇,看着眼前两位好友奔向那座曾经遗弃他、如今被他遗弃的城,除了“保重”什么话都说不出。最终还是弥勒暖回了场,成功把两位女士逗笑,又以一个轻薄的拥抱赢得了犬夜叉的白眼。

  最终还是笑着说了再见,因为彼此都明白还会有相聚的明天。

  “犬夜叉没想过回东京吗?”大约是被这离别气氛感染过了头,戈薇望着远去的列车,突然问道。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犬夜叉默默收回她肩膀上的手,插进口袋,似回避又似思虑。僵持了一会儿,就在戈薇准备出声岔开话题时,犬夜叉抬了抬头:“没有,不想。”

  两人沉默着往回走,她心里有些惴惴,想开口为自己刚才的大意道个歉,却又怕太露痕迹反而惹得他不快。

  “没关系,戈薇,不用介意。”

  他实实在在地怨恨过,然后原谅了,因为他不愿自己以后的生活充斥着太多不能触碰的禁忌。所谓禁忌,就是重伤愈合后却未能排尽的脓水,一碰还是会痛入骨髓。他绝不想要那种禁忌。他的脓水早在伤口裂开时就已挖得干干净净。

  坚守

  

  研究所附近有家不大的西餐厅,很安静,跟戈薇没有约的时候,犬夜叉会到这边解决午餐。说是西餐厅,提供的也不过是日常吃食。这天照例坐在惯常的位子,四周也都是些面熟的常客,有两个还是研究所的同事,打个照面相互问候了一声。

  犬夜叉有些忙,他随便点了个三明治,开了手提电脑,想趁着午休补一下昨晚下班前发现的程序漏洞,下午开会要做测试。

  自毕业后已经三年了,他如今已是组长,可以带队接项目了。上周弥勒跟珊瑚结婚,在东京办喜宴,他寄了礼物,人没到,结果隔着电话被珊瑚痛骂了半个小时。犬夜叉懒得理论,直接把电话扔到一边。

  他是真没空,不为别的。

  事后弥勒半开玩笑地问他什么时候好事近。当时犬夜叉手上正翻着戈薇从婚礼现场拍回来的照片,感慨弥勒果然好人缘,单从照片上就能看出这个婚礼有多闹腾……多幸福。反应过来后,他停了停。

  “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儿事。”

  “如果是指工作的话……你也太拼命了点。你知道以戈薇的个性根本不会在意,更何况她对你……你心里还有其他的事?”

  犬夜叉看着相机里定格的照片,忽略了他的问话。会场里摆满了花,一个服务生正在整理,他右手拿了束紫色的薰衣草。

  他说:“那些东西,再怎么不愿意,还是成了禁忌。”

  其实他有想过结婚的事。之前跟戈薇一起去看房子,已经挑中了一款,位置价格都不错。他付过首付,准备张罗装修和搬家时,野泽太太的猫死了,听说他也要走,伤心了好久。犬夜叉感念她的照顾,答应再多呆一段时间,房子的事也就搁下了。

  这件事情上,戈薇从来没有催促过,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她母亲也完全看不出着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戈薇私下叮嘱过。犬夜叉明白她是不想给自己压力,反过来检讨自己是否让她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