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习惯了早起的盖聂卫庄和张良不约而同的来到院中准备练剑，却发现风子空昨夜根本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在少司命屋前盘膝而坐暗暗修炼内功。
“戒备心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啊。”
张良轻笑一声。自从少司命躺在木屋的榻上，这两天门前就没有离开过追雪楼的人。
“换做是我，也不会相信围剿了这么久的人。”卫庄这次倒是出人意料的理解。
“他们在等星魂出发。”
盖聂看了一眼风子空，又看了看张良：“子房，星魂的身份究竟是谁？”
“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真好奇的话，不妨去问问他们。而且，昨夜那个勿忘究竟是谁，你们不好奇吗？”张良勾了勾嘴角。
勿忘这个名字明显就是随口编来诓他们的，张良并不在意，无论叫什么都只是代号罢了。
盖聂还没说什么，就见张良迈步走向了风子空。
“大叔，早啊。”
荆天明提着非攻打着哈欠走了过来，转头看了看有些意外：“大家起的都这么早啊。”
不知何时，赤练白凤等人也默默出现在了周围。
端木蓉照例端着药碗走来，对盖聂点点头后同样走向了少司命的木屋。
荆天明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窜上去拉住端木蓉说了什么，见她点头才满意的松手跑了回来。
“你又想干什么？”
盖聂看了看一脸坏笑的荆天明，难道这小子敢在星魂眼皮底下捉弄少司命不成。
“没什么，一会就知道了。”荆天明抱着非攻倚在树下，眼睛紧紧盯着木屋紧闭的窗户。
察觉到有人靠近，风子空睁开眼站起身。
“端木姑娘今日的汤药未免太早了一点。”
风子空对走到他身边的张良暂时没有理会，反而对端木蓉的到来十分纳闷。
“今日的汤药，让你们少主亲自喂少司命服下他才更放心。”端木蓉回答。
风子空一怔，继而了然的笑了：“自然，多谢端木姑娘。”
端木蓉微微颔首，上前敲了敲屋门。
此时的星魂已经醒来，也听到了门外的对话：“进来。”
直到端木蓉走进木屋，风子空才看向被晾在一边的张良不解道。
“子房先生又有何事？”
“有几件事不明，希望空大人指点迷津。”张良温和的笑。
本以为风子空会像上次一般让他就在这里说，可风子空这次沉默片刻后却从袖中摸出一个竹哨。
清澈嘹亮的哨音回响在道家据点，不过片刻功夫夜魂三奇已经落在风子空面前躬身行礼。
张良看了看风子空将竹哨收好的动作，顿时了然。
“原来这种哨音是追雪楼的联络方式，只是哨音一响，敌人岂不是也知道了位置？”张良好奇的问。
“子房先生有什么话，不妨去别的地方问。”风子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张良怔了怔，回头看看远远都在看着这边的众人，恍然一笑，跟着风子空回到盖聂卫庄等人身边。
风子空潇洒的拱手一礼：“诸位清早聚集在此，想来不问出点什么是不会甘心了。”
既然是风子空主动提起，张良也便不再兜圈子试探，直接开门见山。
“昨夜那个勿忘，是不是昔日名动咸阳的夜流华？”
风子空早已料到这个问题，似笑非笑：“不是。”
正如四年前甘罗已死，昔日名动咸阳的流华公子，同样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永远消失了。
“当真？”卫庄冷冷看来。
“如果诸位想让他是，他便是。如果不想，他便不是。”
风子空回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饶有兴趣的观察眼前众人变幻莫测的脸色。
众人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消化风子空这句话的含义。
还是张良最先打破沉默：“那么，星魂又究竟是谁？追雪楼为何帮他？”
“少主是谁，真的如此重要？”风子空反问。
“既然救了他们，我们总需要知道我们救得到底是什么人。”盖聂开口。
风子空微微一笑：“子房先生早就猜过了。”
“甘罗？”
张良还是有些不确信，韩灭后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大秦重臣，少年上卿甘罗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甘罗！”
盖聂一惊，甘罗不是刺秦失败身死了吗？
风子空负手抬头仰望还没有完全被朝阳遮掩下去的一轮弯月，脑中却是昨夜公子天籁传音告诉他的话：透露星魂的身份可以迅速弥补星魂之前围剿众人的仇怨，这样对星魂和狱网后续计划都更加有利。
只是星魂绝不会自己开口讲述那些脆弱的过往，还是需要借他之口。
思索半晌，风子空终于悠悠开口：“所有的成长都会有疼痛，很多时候，世人眼中根深蒂固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不再信任，始终回避，不想摘下那层面具，只是因为……从尸山血海中披荆斩棘伤痕累累的长大后，不愿意再退化成那个最初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自己。年少天真是无法在乱世生存的，一旦退化就会让这么多年的自我武装被敌人看穿，成为水月镜花的假象，最终……赔上性命。”
盖聂沉默了，甘家灭门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大概知道一些。
只是如果星魂就是甘罗，为何还要效忠大秦？
“从尸山血海中披荆斩棘伤痕累累的长大后，不愿意再退化成那个最初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自己。”
张良眸色深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卫庄身后不远处的赤练。这句话是在说甘罗，但又何尝不是红莲的写照？
以前的甘罗是不如红莲幸运的，红莲有卫庄的保护，可甘家所遭遇一切没有人能够帮忙化解。但现在星魂又比赤练幸运的多，不仅少司命愿意和他生死相随，还有夜流华带手下威震江湖的十三太保全力相助。
“既然已经被嬴政灭族，为何还要效忠大秦？”
卫庄好像没看见张良和赤练的目光，眯了眯眼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灭族？”荆天明吓了一跳。
风子空叹息一声：“就像流沙和子房先生的复韩之志一样，少主同样有着匡扶大秦的鸿鹄之志。成为星魂后的坚持，不过是为了年少的梦吧。”
“那么现在，梦该破碎了。”卫庄冷哼。
“有赵高的帮助，想来不久以后诸位的反秦大计便会成功。”风子空拱手，“在下先祝贺了。”
张良正想再问夜流华和星魂的关系，荆天明却猛然惊呼一声，指着木屋方向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同样一怔。
木窗已经被端木蓉打开，借助渐渐升起的朝阳和屋内的烛光，依稀能看见星魂俯身在少司命的额头印下一吻。
“既然公子同意了暂时合作，那么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丑话还是说在前面为好。”风子空开口，“诸位此次救了少主和少司命长老，追雪楼感激不尽。但若少主离开期间少司命长老因为诸位的歹心有了什么意外，追雪楼日后定将十倍奉还。”
言罢，风子空毫不在意卫庄身上猛然迸发的杀意，拱手转身回到木屋前。
“星魂……”荆天明讷讷摸了摸鼻子，“我曾经还一直以为他对月儿……原来是少司命。”
“或许他说的对，有时候根深蒂固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张良望着风子空的背影，“不再信任，始终回避，不想摘下那层面具，一旦退化就会让这么多年的自我武装变成假象。”
“至少星魂的坚持，同样值得我们尊敬。”盖聂缓缓开口，“我们和星魂，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我好像没那么恨那个怪小孩了。怎么听完你们的话以后，我对以前对星魂的偏见生出了……愧疚之心？”
荆天明挠挠头别扭的挤出一句，又连忙补充：“不过就一点点啊，一点点。他对月儿做的事实在可恶，而且那副狂拽的样子一看就让人想揍他。”
盖聂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夜流华的侍卫忽然道明的原因吧。”
没想到张良闻言忽然确定了风子空那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昨夜的勿忘，就是夜流华。”
“可是那个侍卫刚刚说……”荆天明不解。
卫庄看了看张良，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的星魂不是从前的甘罗，夜流华也同样不是昔日的流华公子。”
“根深蒂固的……真相。”张良摇摇头看着凌虚剑轻笑一声，“我们都被夜流华蒙在了鼓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