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招,倚天剑削断了灭绝手里的长剑。
台下的观众见此情形, 都以为这一局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没想到,灭绝师太弃掉断剑, 赤手空拳地朝余蔓扑了过去,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余蔓的心气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不可能收敛。灭绝不肯罢休?倒是如了她的意。
收起倚天剑,余蔓一鞘一手与灭绝较量。
第三十三招, 余蔓和灭绝同时使出飘雪穿云掌, 此掌法无论是内力还是走势都颇为诡秘, 让人捉摸不定,可以争斗的小细节非常之多。
余蔓眼神透亮, 了无惧色,她接下灭绝一掌, 紧接着, 灭绝的左肩便挨了一剑鞘。
全场安静了一瞬, 随后一片哗然。
余蔓身法飘忽, 向后方游走, 站定之后冲灭绝潇洒一笑,微微转过脸, 像吐吐沫似的吐掉一口血。
自从左肩被击中,灭绝师太就佝偻着背, 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她死死盯住余蔓, 脸色阴沉, “峨眉派的内外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余蔓嘴唇殷红,歪着头斜着眼角,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心机小模样,与灭绝对视半晌,末了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举起倚天剑,翻面打量了一下,用叹惜的口吻说:“师太,倚天剑在您手里,这是丢了第几回了?”
灭绝师太陡然瞪大双眼,眉心紧皱,神情可怖宛如阴间厉鬼。
“丢了您自己又拿不回来......”余蔓撇嘴,对灭绝散发出来的煞气视若无睹,“可怜你那些徒弟跟着垫背。”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灭绝师太声音沙哑,带着恨意。
余蔓挑眉,做出几分讶异的样子,“那你说呀。”
之前的那场较量,她小小地留了一手,并没有使出过灭绝自创的灭剑和绝剑。
不过,灭绝能猜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反正今天大家都在,灭绝敢说,她就敢认。
我娘,我认。你徒弟,你认吗?
灭绝师太气得不轻,却始终没吐露一个字,这让余蔓倒是有几分相信她真猜到了些什么。
“唉......”余蔓叹了口气,瞅瞅手里的倚天剑,咕哝了一句,“谁稀罕。”
说着,她一扬手,将倚天剑投出,只听“冲”的一声,剑没入木板,立在灭绝面前嗡嗡剑吟。
余蔓不理后事如何,径自下台。她一回去,就被围住,张无忌眉头紧皱,将她一顿打量,欧塔涅斯十分镇定,拉起她的手探了探内息,确认无恙。
“杨不悔,你挺厉害呀,灭绝老尼姑都不是你对手。”
周颠的那头鸟窝从斜刺里进入余蔓的视野,随之靠近的还有他那对黑眼圈,他搓着手长吁短叹,一脸痛惜。
“那倚天剑你不稀罕,给那老尼姑作甚,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教主多好呀。”
“就算你跟教主闹翻了,教里这么多兄弟,你给谁......”
余蔓向周颠投去温和的,疑惑的眼神,扰人的惋惜声戛然而止。
然而,周颠并未就此安分,他双眼微眯,摇着手指,求知愿望浓厚,“奇了,你的峨眉武功从哪儿学得?难道峨眉派在波斯还有分支?”
他猛地靠近余蔓,露出颇为滑稽的鬼笑,“你师父是谁?说来听听。”
余蔓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下,随后掩住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嘿!你怎么骂人!”周颠大叫。
余蔓出手,快如闪电,只为摸一摸周颠的脑袋,“没骂人。”
“嘿!还动手!”周颠兔子一样跳开了。
韦一笑好奇,“她说什么?”
“我问她师父是谁,她说是我姥姥。”周颠十分怨念,末了,又忿忿地加了一句,“还说不是骂我。”
韦一笑沉吟,再看周颠时眼神多了一丝鄙视,“当然是骂你,她师父是你姥姥,指不定你就成她儿子了。”
一旁的杨逍听到,禁不住笑了,心想,这韦蝠王比周颠聪明,杨姑娘显然是占辈分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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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美伊丝,还上去吗?”欧塔涅斯问。
余蔓摇了摇头,笑着对欧塔涅斯说:“我们走吧。”
张无忌一听,不淡定了,“这就走?”
演武大会才刚刚开始,就因为跟灭绝师太打了一架,不悔妹妹连后面的热闹都不看了?
“这就对了。”欧塔涅斯非常赞同余蔓的决定,“中土人的事,我们少参与。”
拒绝张无忌等人相送,余蔓和欧塔涅斯向外走,这个时候离场,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偶然间,余蔓对上一双眼睛,不由得一愣。
“您稍等,我去说几句话。”
欧塔涅斯一挥手,大方放余蔓去了。
余蔓跑到莫声谷跟前,引得武当弟子纷纷看过来。莫声谷额角露出青筋,眼神迷离,一会儿把手放到前面,一会儿背到身后。
“莫七侠,哈哈,那个......”余蔓也有些紧张,“我要回波斯了。”
“啊?”莫声谷突然惊醒,“你、你要走了?”
“嗯,也许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清楚。”余蔓不自觉地捏住衣角,开始在心里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才恰当。
这在旁人眼里,倒成了娇羞的姿态。
莫声谷的脸成渐变色,熔浆一样的热血从脖子往脸上涌。再观附近的武当弟子,没有一个不是嘴角挂着笑的,就连一向端方持重的大家长宋远桥,也默默挪近一小步,竖起耳朵。
余蔓咬了咬下唇,双手握起拳头挥了一下,然后开始表述。
“那天晚上在金丰城,我去送解药......”
莫声谷一怔,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金丰城。
“我刚把解药交给宋青书,你就进来了。”
风里有沙子迷了莫声谷的眼,他飞快地眨了眨。
“在你进来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很正经。”
最后那三个字,咬字极重。
莫声谷的脸,裂开了。在余蔓不懈地提醒之下,他已经想起这个故事了。
“床上那个人是你!”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其实,莫声谷的声音并不大,只不过,附近的武当弟子有都能听见罢了。
“就你们......”莫声谷抖着手指指余蔓,又在头上胡乱比划了一下,“还正经?”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谁说正经,当他没长眼睛?
“我们很正经地在发解药,是你突然闯进来,我们以为看守进来巡逻,才小小的演了一场戏。”
片刻之间,莫声谷的心情经历大起大落,气闷得很,“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话?”
当是把话说开,不就没有误会了。
“我不好意思。”余蔓实话实说。
现在好意思了,因为要走了,以后大概不会再见。
莫声谷眼里透着一丝幽怨。“你还会不好意思?”你们瞒来瞒去,最后我成了坏人。
“你本来就讨厌我,我怎么好意思......”
莫声谷想都没想,脱口说了一句,“我没讨厌你。”
声音,还蛮大的。
此后,武当派这片区域,出现了短暂的集体沉默。
“青书心里肯定怪我。”莫声谷喃喃道。
“不会的。”余蔓摆手,安慰他说:“你是关心他,为他好,他知道的。”
“他呢,是为我好,而我,是为了给大家送解药。”
“我们都没有错。”
莫声谷还是很委屈,他也觉得自己没错,可表面看上去,就是他的错。
“宋青书想不受蒙荫,独自闯荡一番,只不过碰巧赶上这桩......”
宋远桥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杨姑娘,你见过青书?”
青书出走一事,武当并未声张,无忌都不知情,杨姑娘能说出“独自闯荡”的话来,想必知道些什么。
“嗯,前几日见过。”
“他现在何处?”
说起这个,余蔓有些悻悻的,两腮鼓了一下,“一言不合就消失,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宋远桥叹气,好在孩子大了,功夫不弱,他还算放心。
“你......就为说这事?”莫声谷语气干巴巴的。
余蔓点点头,眼神乱晃,主要是往殷梨亭身上晃。
“没别的事的话,慢走。”
殷梨亭仍失魂落魄,但此时还知道皱眉,暗中拧了师弟一把。
“多保重。”莫声谷小声加了一句。
余蔓最后瞄了殷梨亭一眼,微微低下头,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也多保重。”
说罢,转身离去。
她想在最后,对殷梨亭说点什么,可又在犹豫中否定了这一做法。顶着杨不悔的名字,说什么都是刺激,她还是少包揽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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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到底还是追来送行了,跟他一起来得,还有化名为蛛儿的殷离。
余蔓什么也没说,只平淡地点点头,就上船了。欧塔涅斯留步,勉励了张无忌几句。
船开了,越行越远,张无忌痴痴地望着,突然追着行船的方向,沿海岸狂奔。船向远走,在岸上追是追不上的,很快他意识到这一点,渐渐平静下来。
远处的山坡上,有男声断断续续地吟唱。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听清歌词曲调,张无忌和殷离不禁一愣。
这首歌是一位波斯诗人作品,张无忌听余蔓唱过,而殷离,受黛绮丝熏染,对这首歌耳熟能详。
循声望去,山坡上立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长身鹤立,赤鬼面具罩脸,绿鬼面具系腰间。他似乎感应到了张无忌和殷离的视线,微微转头,似乎看过来一眼,随后飘然离去,歌声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