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有时候,人没那么多选择。”

  我哭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他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看我动静小了,江珩才轻轻将我拉开了一些,空出手去在床头柜上抽出一堆面巾纸来递给我。我胡乱接过那一把,直接蹭在脸上。

  他看我哭成个花猫,轻笑着对我道:“其实……我是知道棋盘上的生死不会影响到现实,才那么做的。”

  “……啊?”我吸着鼻子从纸巾团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恶不是说了么,他们要下生死局,输的一方会永远消失。那是它们两个人格之间的对弈,赌注也就只存在于它们之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我听得瞠目结舌:“就这样?”

  “就这样。”

  我倒吸了口冷气。他这和瞎蒙似乎也没什么两样啊。

  “好吧,除此之外我也有点别的理由……但现实里确实是死不了的。我没你想的那么不惜命。”他扬了一下唇,似乎是被我的反应逗笑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听我以后再说给你听,现在还是先把善恶的事解决了的好。”

  我觉得也是:“那你先说说……咱们分开之后,你那边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分开之前还和巨脸打了一架,再见面就成了它的棋子。

  他轻轻“唔”了声。

  他的经历其实和我大同小异,只是他比我聪明些,稍微有点控制局面的余地。

  他第一次见到巨脸时就知道它的目标是红脸而不是我,本来想叫我扔掉那枚白王后,没想到巨脸懂得先把他关起来再对付我,结果就是我和红脸两个胆小鬼相互被吓又相互取暖。

  “……就是说这件事其实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懵然。

  “如果它只是打算针对你的话,手法估计会更简单粗暴一些。”他递给我一杯热水,顺口叮嘱,“小心烫。”

  我接过,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么可怕的恶鬼要是真有心杀我,恐怕吹一口气我就倒了。也只有和善一决生死的时候,它才会用下棋决胜负的方式,好结束得有始有终。

  这么说来,第六个死者生前肯定和国际象棋有关,就算不是棋手,也一定是个爱好者,不然也不至于死后还在无休止地和自己对弈。

  再说江珩的经历。他被困电梯,清楚这次的鬼我一人应付不来,正琢磨着怎么来找我,巨脸就对他下了类似于迷魂术的东西。

  他说这种东西对他不管用,但还是装作中了招的样子将计就计。既然巨脸的目标在我身边,他肯定也能被带到我的身边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迷魂术不管用,姑且猜测是他这个会法术的体质特殊,或者身上有符替他挡了一下。

  事实证明他盘算得没错。在棋盘上见到我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冲过来。

  “打住。”我被水呛了一下,艰难地扬手,“怎么我记忆里你没有你说的这么深情?”不仅没有,还冷言冷语的,差点没把我心戳个窟窿。

  说到这个,他显然有点无奈:“你是不知道你平时的演技有多差么,镜头前还有点本事,一到了现实里,光看你的表情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服:“我的镜前镜后的水平一直都是保持着高度一致的好吧。”

  “是么,”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你如果看到我在对面,我看起来又很担心你,你会想什么?”

  我噎了一下。

  他这话说得其实不无道理。我就算不会低智到直接跑去他旁边,也难保在面临难题的时候不去瞟他,更何况我在他面前自持力总是特别差,别说是那么警惕的巨脸了,随便谁都能察觉。

  他见我理亏,慢慢笑了一下:“你总是这样,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那天拍照的时候,你怕我看别人的那股子担心都快从眼睛里漫出来了。”

  “啊……啊?”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看得我禁不住有些心神荡漾,回神一想却没想起来这码事,不由好奇道,“你说……什么拍照?”

  他表情微不可查地一僵。

  “……没什么,我继续和你说。”

  江珩演的那段戏,其实是给巨脸看的。

  巨脸个性顽劣,在游刃有余的情况下,绝对不会错过我和江珩“相爱相杀”的好戏,更会为此尽量把我留给他来杀。

  江珩看准了这一点,放那些狠话骗过我,让巨脸放心他的棋性,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来动手。反之,如果巨脸发现他没有被控制,肯定会动用它自己的黑子。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就像最后差点事成的那枚黑车一样。

  我又问他,既然棋盘里的生死不影响现实,我被谁吃都没什么区别,他又何必大费周章?

  “你不怕疼吗,真想被一口一口生吃掉?那些疼痛感可不是假的。”他无奈地轻捏了一下我的脸,“而且记得恶的承诺吗。我一次只能前进一格,想让我吃你就会很耗时间,能最大化白方吃的黑子数量。”

  他在吃我的时候和我废话那么多,就是为了给红脸时间醒悟,再下令吃第十个黑子。一等第十个黑子被吃干净,他就和巨脸撕破了脸皮。

  第三段提示和红脸的手都是关键——没有它们我就无法解决第六个死者,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拿到。

  他最后还感慨一声,说还好红脸比我聪明。

  “那说明你的演技只有鬼看得懂!给你申请个2019奥斯卡算了。”我不满地控诉着,顺手抓起了身边的海豹毛绒玩偶,作势就要往他身上丢,“你要拖时间也可以说点别的啊,尽说伤人的,什么和冯诺二曼是一伙的,听了就想打你。”

  他默了默:“如果我说……其实那些话里,有一句我没骗你呢?”

  我听罢就愣了一下,手也顿在了半空:“哪……哪句?”

  看他忽然逼近,我咽了口唾沫,把玩偶挡在身前:“事情都结束了你就别再开玩笑了啊……”

  “我可没有开玩笑。”

  他一双眼在黑暗中折着一丝晦涩的光,俯身下来,一手将瑟瑟发抖的玩偶往下按去,另一手捏住了我的下颚。我一下想起了棋盘上的“吃子”,不由打了个寒战:“你你你,你敢做什么,我会还手的……”

  他似乎笑了一声。我顿时就想起了他临吃我之前的状态,心马上一紧,心说难道巨脸的迷魂术从头到尾都是奏效的?我现在也在棋盘里?刚刚他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个局?他现在真要来吃我了?

  带着淡淡檀香的温热呼吸喷洒在了我的脸侧,激起一阵酥麻。我也说不清自己是因害怕还是酥麻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听他在我耳畔低哑着道——

  “我确实想吃了你……不过是另一个意思。你要还手吗?”

  “……”我一把将海豹盖到了他脸上,“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