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下墨镜看着那行字,忽然感觉一股阴冷缓缓攀上了脊梁骨。

  “帮我找找我的手”。这怎么和找我要腿的环夫人这么像?

  看来它需要的殉葬品不止是一根不打死结的红绳,还要……嗯……一双手。

  虽然给死者找断肢这事我也不是没做过,但给这个鬼找手就有点麻烦了。环夫人的腿是指挥的冤魂给我的,说巧也不巧,但至少我去了她家。现在可好,别说去找它了,我连第六个死者的ID是什么都不知道,哪能找到它的手?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眼前这枚国际象棋的棋子。

  我纠结地看着它,不知道这到底是鬼变成的还是鬼留下的,观察了好一会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又伸出手戳了它一下,见它只是骨碌碌往一侧滚了两圈,这才敢用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把它拎了起来。

  “你会下国际象棋吗?”江珩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差点把我手里的棋子吓掉。

  我想了想,谨慎道:“我会下飞行棋。”

  这边的鬼消失了,那边的苦情戏也以男主因女主感天动地的爱重生而告终。我不由感慨,还好观众是我。要是换做个暴躁老哥,就算男主没事也会被打出事来。

  不过说实在的,那个男的能看到鬼也会画点符,就算再不靠谱,这方面多少也是懂一点的。我正想问问江珩认不认识他们两个,会不会是个同行啊师弟什么的,他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刚刚鬼消失的空地。

  我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他:“想什么呢?”

  “你说……”他顿了顿,“为什么一个鬼会虚弱成那样?”

  我眨了眨眼。

  我不专业,但觉得鬼会虚弱,无非就是因为接近了佛性或者阳气太盛的东西。

  江珩却道:“它妖力没了,灵体也没了一半,剩下那点还是碎的,看程度不是普通东西能做到的。”

  我哑然:“难道是碰见了个大佬?”

  他沉吟着摇了摇头,至于别的却也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打断了我追问的打算:“姑娘,你没事吧?”

  我回头看去,是“历经风雨因爱复活”的男主,忙转过身挠挠头:“我没事,谢谢……呃,你……还好吗?”

  “唉,那恶鬼实在太强,扑过来一招猛虎掏心……”他一脸痛心地摇了摇头,“要不是鹿屿对我的爱比它的恨更深切,我恐怕就……”

  我欲言又止地回忆了一下那个吓成了一个球的鬼。他的“猛虎掏心”说的是鬼刚刚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那一脚吗?

  这个红帽衫的男子可能就是个没经验的新手,被鬼碰了一下就以为自己差不多了。

  我讪笑了一下,也没好意思拆穿:“刚刚谢谢你了。你们是?”

  “本茅山道长亲传徒弟苍云玖的身份无足挂齿,就不透露了。”他手一挥,“刚刚那个鬼跑哪去了?”

  我看这人是打算继续追击,心说别了别了,要是再给你踹一脚,你又要干嚎半晌就不说了,人家……啊不,鬼家本来就剩这么一缕了,再一脚出去可能鬼形都要没有了,到时候我还这么解密?于是连忙做出了个疑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它刚刚窜出去之后我就找不到它了。”

  “就消失了?”半吊子道士微微一惊,转而赞叹,“第一次试用,没想到那个天绝地灭符那么厉害。”

  我惊了。天绝地灭?它刚刚糊到的可是本姑娘的脑门啊?要不是你画错了,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一把灰了啊??

  要不是江珩拉着我,我肯定要把手上的符啪他脸上,但想到他本意是救我,也因我挨了鬼的一脚,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下次贴符记得贴准点……我们先走了。”

  “等等。”那个粉裙女孩出声叫住了我们,见我们停下,就有些青涩地问,“大家这样见到也是缘分,要不要顺便做个运势测试呀?”说完又连忙补充了句,“不麻烦的,告诉我你们的血型就好了。”

  “呃……”我眨了眨眼,“现在道士算命都这么与时俱进了吗?”

  她红着脸摇摇头:“我不是道士,云玖才是。我看他每天驱鬼呀什么的好厉害,自己又学不会,就在网上学了这个……不过挺准的,你们要不要试试?”

  我讪讪一笑:“谢谢,不过我是稀有血型,估计这种没什么用。”血型测试什么的一般只包括最常见的四种血型吧。

  她叹了声“好像是没用”,有些沮丧地垂了手。

  我正想安慰她几句,却发现那个叫苍云玖的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没等我问,他先皱着眉头开了口:“你最近……是不是经常遇到怪事啊?”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连被鬼碰一下都要死要活的半吊子道士能看得这么通透。

  我不知道怎么答,转头看向江珩求助,他却笑着看着我,俨然一脸等我回答的看戏表情。

  在我期期艾艾之际,苍云玖指了指我,又补问了一句话:

  “你认为是为什么?”

  一般这种对话通常都是对方告诉我为什么,这人怎么反问我为什么?难道是等我抛砖他好引玉?于是我善解人意地问:“我当局者迷,你有没有什么见解?”

  他耸肩:“说实话,我看不出来,但我刚刚掐指一算吧,命数说你自己是清楚的,只是你自己不太愿意面对而已。”

  我愣了一下。

  【“阿珩……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脑子里忽然又响起了我说的这句话,然后就被一道清晰的浪声掩了过去。

  我微微吸了口气,忽然感觉一阵细微但确切的冰冷在我胸腔前蔓延开来;一同袭来的,还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窒息感。

  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又好像脑子里一直一片空白,但耳边那不疾不徐的海浪声却从未停止过。

  江珩在旁边淡淡说了句:“是么?不晚,这几天以来我还没有听过你的想法。”

  他话音响起的瞬间,我感觉那半身的冰冷化作了腰间一道尖锐的痛感,然后就此彻底消失。浪声也渐去了。

  我是清楚的吗?……也许是吧。

  他……会想听吗?

  我默了会,最后只是搪塞道:“……我也不知道。”

  听了我的话,苍云玖看起来略有失落,大概是以为自己算的命数又落了空,旁边的女孩就冲他捏了一下小拳头:“云玖加油,我们一起努力!”

  江珩见状笑了一下,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我现在有点后悔大学没和你选一个专业。”

  我微微一颤,脑子里第一件想的事竟是远离他。

  我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和他太过亲密。我的体温对他而言……

  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