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你了。
——失效的武器契约，其他Alpha的味道，你怎么会觉得，他还属于你？
——他已经不是你的叶修了。
「放、开、我……」
「嘘。」他凑在他耳边低声细语，摀住了对方的嘴巴，然后狠狠的咬住了露出来的软骨，铁锈味从他口中蔓延开来，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微笑的表情。
他微笑着看着对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这个人只能因为自己施予的一切而感动痛苦，本该就是这样的，沾染了他的味道，只属于他。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如果知道一切会变成这样的话，七十二小时后被按倒在地上施暴的叶修想，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要那个人还是苏沐秋，他的选择就从来都不曾改变。
将时间往回拨个七十二小时。
宇宙中偶然救回来的人是旧识的机率太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本来这样的小机率事件发生了他们应该好好庆祝一把，但直到叶修跟对方谈完话发生了后续事情到又被救回来之后，黄少天脸色都没有好过。
该死的Dross，他这样咒骂着。
直到医师将人治疗完毕被洗掉了这段记忆后叶修都没醒过来，开玩笑不洗掉难道要让叶秋被苏沐秋干了的事情弄得全宇宙皆知吗？而且他们可是有先经过医师同意的。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所以叶修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他根本没有力气应付的黄少天，但转念一想，算了，应付黄少天的嘴总比应付喻文州的脑要来得容易多。
反正黄少天只要不是在打仗的时候一着急起来很容易就是罗辑死。
不打仗的时候。
叶修显然忘了每次黄少天真正找他『吵架』的时候都会被对方定义为战争，舌头上的，所以黄少天一开口他假装淡定的表情就装不下去了。
「啧啧老叶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身体这么娇弱一碰就碎？整整昏迷了两个礼拜其中三度病危，叶修，你在其他人面前打哈哈过去就算了，但是给个你死活要回去找苏沐秋却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回答，不然蓝雨跟Dross现在表面上的平衡没有谁保证可以继续下去。」
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将叶修扶了起来，叶修刚刚清醒的身体还有些脆弱，以至于他眼前的叶修更像是个需要被保护的Omega而不是过去十年里每每气得蓝雨的人鸡飞狗跳的Alpha。
喔，其实叶修现在的状况说是个Omega也不算大错误。
瞇起了眼睛的蓝雨第一Weapon表情肃穆，虽然是个Beta但气势却跟大部分Alpha不相上下，空间里头的两个人对视。
黄少天看着叶修，这位少年时候的启蒙，成长时期的伙伴，他告诉自己应该要冷静，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压下内心的怒火，以至于口中的话语说是关心却更像是威胁。
「少天，他是苏沐秋。」而苏沐秋对叶修的意义，黄少天跟喻文州不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是你想了十年的伙伴跟战友还有谁知道到了哪个地步的心上人，但叶修，那不构成蓝雨的人被Dross肆意欺辱的原因，哪怕他是苏沐秋。」一边说着他一边倒了杯水，将放在旁边的药包打开，递给叶修。
「你觉得蓝雨跟Dross有可能因为他们的一个上校跟蓝雨的一个……客人而开战？」叶修挑眉，接过了黄少天帮他倒的水跟药，一口吞下。
「谁不知道叶秋叶大神是蓝雨的人，你也知道蓝雨一向护短，谁说不会呢？叶修，你们已经分别了十年我不觉得苏沐秋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他看着叶修将药片吞咽了下去，眼神暗了下来。
「他不知道我的离开，虽然手段激烈了一点，但他依旧是苏沐秋。」
「只有你会相信他还是你心目中的那个苏沐秋，叶修！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这两个礼拜的身体报告再来着急地为他解释？你……等等，不要告诉我你在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之后，还要回去找苏沐秋？」忽然发现叶修一直在为苏沐秋辩护的人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业修。
「我总是会回去找他的。」叶修无谓的耸了耸肩。
「我……」去你的会回去。
黄少天咬牙切齿地想着，都已经被弄成这样了还相信对方不会变叶修是要有多傻才会那么天真？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却在耳边轻飘飘的一声叫唤中停止。
「少天，礼仪。」喻文州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叶修醒了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些，面容乍看上去有些憔悴，将叶修带回来是容易，但是后续的状况却复杂的让他也有些疲于应对。
Dross，不，苏沐秋对叶修的态度超越了以往每一次交锋的积极，这两个礼拜Dross跟蓝雨交界处大小摩擦不断，稍微处理不慎就是擦枪走火，再度演变成当初南山战役的不死不休。
但蓝雨还没有准备好，各方面都还没有准备好跟Dross开战。
「叶修，看到你醒来我很开心，感觉还好吗？」他挂着礼貌的微笑，真诚的祝贺着叶修的醒来。
黄少天下意识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疲倦的脸色欲言又止，却只在他的摇头中将所有关心收在口中。
「除了有点脱力外感觉还不错，就是……等等，这个味道……」本来还故作轻松的人维持不住淡然，他错愕的看向了喻文州。
那是甜中带了苦涩的香味，清新淡雅，包含着葡萄柚甘甜的果香，却又有忽略不了的淡淡苦涩，那是不属于他的味道，而在场三个人，还有一个Beta，那味道来自于谁本该非常明显了。
但该死的那味道不是来自于喻文州，而是他身上。
「对于这点我感到很抱歉，但那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虽然不是没有耗时比较久的解决方案，但我想你并不会想要再让更多人知道发生在你跟苏沐秋身上的事情。」喻文州抱歉的回答着。
「知道的人还少吗？」他当时可是在蓝雨舰队的包围下被从苏沐秋手上带走的。
「实际上，那天你们的对话只有在现场的人跟我听到而已，而知道真相的人，除了我跟少天以外，有关这部分的记忆都被模糊了，帮你治疗的主治医师也已经被消除了这段记忆，除非你自己再提起，不然知道实际情况的就只有我跟少天了。」
不慌不忙的解释着，身边黄少天的表情稀有的局促不安。
「我身上的味道，喻文州，我需要解释。」他看着喻文州跟黄少天，不属于自己的Alpha味道混和着自身的味道，明明是应该开心的结合却只让他反胃，因为对象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喻文州看着叶修，眼神像是在问你真的想要知道吗，而叶修只是坚定的回望，不用开口就知道的选择，他叹了口气。
「少天，可以让我单独跟叶修讲点事情吗？」他忽然转头跟黄少天说。
「我们说好了我来解释的你不能够这样——」
「少天。」
于是拒绝也说不出口了，黄少天看了眼叶修，又看了喻文州，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却没办法开口要求要留下来，僵硬的笑了笑。
「好吧，我回去等你，叶修我警告你啊你身体还没好要是敢乱来的话小心我联合魏老大一起烦死你，队长我先走了把飞船交代给其他人想想也是有点不放心呢你们慢慢聊啊。」
说着一边离开一边带上门，最后留给房内两个人的眼神满是担心。
喻文州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目送他离去。
「少天已经如你所愿的离开了，给我解释，文州。」因为黄少天离开时的话而稍微放松下来的叶修缓了语气，依旧向喻文州要解释。
「Dross 的禁药，我们本来以为他们的禁药研发是洗脑的方向，但是你体内……你被下药了，药效是强制转换性别、捣乱本来信息素的药，你做为Alpha有多强大，被转换之后就有多麻烦，而且药效还能强制你进入发情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直到被我们带回来才发作，那时候我们帮你做了紧急处理，但我们并不了解Dross的药，而那时候的你如果没人压制住会直接被自己逼疯，我们不可能放任你被Dross的药给毁掉。」
「他们成功了？」
「没有，强制转换性别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他们的药造成了一种你是Omega的假像，虽然不是真正的变成Omega，但那个过程中的你却有着Omega的一切本能。」
软弱。
渴求被占有以及被支配。
还有最糟糕的发情期。
叶修的脸色随着喻文州的解释越来越难看，但是始终没有说出责怪的话语。
「所以暂时标记就能解决吗？」叶修冷笑。
「那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只是暂时性的。」
很少骂脏话的叶修确定自己一定在内心发出了一声宇宙通用的咒骂。
「我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让你选择进行暂时标记？」他看着喻文州，不到万不得已这个冷静的蓝雨领袖不会做出这样轻率的举动，而黄少天半点表示也没有，那么那个当下的情况必定十分糟糕。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那么别的我总能知道吧，蓝雨跟Dross现在的状况？」看喻文州的表情就是铁了心不想要回答他那个问题，叶修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问别的了。
而这个问题的回答才是导致喻文州面带疲色的主要原因。
「他们要求将你交出去，但是你在蓝雨的身分一直都是我们的客人叶秋，而不是Dross的头号通缉犯叶修，你没有必要犯险。」
与料想中别无二致的情况，叶修敛了眼，心思百转，开口。
「你的想法呢，文州？」
你想要怎么做？
叶修看着他的眼神这样问着，喻文州看着叶修，微微的皱眉，挣扎着叹息。
「蓝雨还没有准备好，前辈。」
这样的回答就已经足够了。
叶修拉了他身上病服的衣领，挡住了露出来的脖子。
「明天出发前往Dross，嘛，帮忙捕获Dross通缉犯的名义，足够缓解你们的关系了。」
蓝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要开战，各方面都没有，仓促的将冲突给引爆只会伤害到无辜的人民，喻文州作为蓝雨的领袖自然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人民，而他当然能够理解。
没有谁想要这样的。
还好少天被支走了，叶修想。
＊＊＊
苏沐橙结束了她的巡回表演，回到了位于嘉世的家。
那是苏沐秋买的一套房子，格局并不大，没有过多花俏的装饰与摆设，是真正意义上能够称得上是家的存在。
她记得那是叶修跟苏沐秋的约定。
「等到以后有钱了，我们就换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不需要太大，想要什么房间到时候可以慢慢安排，但一定要有一间书房、一间训练室还有厨房，然后有个小花园，沐橙可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了，然后我们可以养两条狗，或是别的什么，闲暇的时候一起看书一起训练，或是在午后一起去外面晒晒太阳。」
那时候她坐在餐桌前，听着自己哥哥建构的未来，以为这样就是一切了。
可惜当未来少了必须要存在的那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家，也悲伤得让人无法面对，所以她待在家里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等沐橙开始表演以后，我就拉叶修去看妳的每个表演，然后妳回家的时候拉着叶修一起等妳回家，开心吗？」
「我也会等妳们的，哥哥。」
叶修食言了，苏沐秋也没有每场表演都来，他太忙了，但她知道对方只要条件允许就会亲自参与她的每一场演出，而她当然也知道，每次她巡回演出结束回家的时候，苏沐秋都在门口等着她。
苏沐秋一直在代替叶修执行着他们给她的诺言。
所以这一次苏沐秋没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苏沐橙这几年越来越内敛的表情明显的出现愕然，正准备要联络苏沐秋的时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的声音忽然响起。
「沐橙妳比预定的早回来了？」苏沐秋拖着一箱行李走了回来，身上是还没有换掉的军服，这更加反常，苏沐橙看着自己哥哥，皱起了两道好看的眉。
空气里头有淡淡的、甜腻的味道，不合时宜。
「唔，抱歉让你看到我这身，刚刚临时有重要的事情被叫走，本来以为时间够我回家换个衣服接妳的，没想到来不及。」看到苏沐橙的表情怪异的盯着自己，苏沐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还穿着的军服时候笑笑的对苏沐橙解释，然后不留痕迹的掩去眼底的不自然。
——你在欺骗她。
「嗯，哥哥吃了吗？还是我们今天去外面吃？」
「我准备好了，沐橙不是不想尝我的手艺吧？」
「怎么会。」说完她抢在了苏沐秋之前打开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摆设与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除了挂在门口处的外套换了季节。
苏沐秋站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动作，笑容带了宠溺，眼神却阴冷无比。
——你在欺骗她。
——苏沐秋，你在欺骗你的妹妹。
嘘。
就算发现了，也不能说。
他这样低语。
晚餐过后，他送苏沐橙回房的时候，就在苏沐橙要关上房门的瞬间，他忽然的开口。
「沐橙。」
「哥哥？」
「沐橙，我把叶修给妳带回来，好不好？」他这样低语，却不是在询问苏沐橙的意见，要怎么做他早就有所定夺，这样的询问，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叶修哥？哥哥你找到他了？」苏沐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充满着期待的眼神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他要对苏沐橙做询问了。
「嗯。好了，妳该去睡了。」他温柔的摸了摸苏沐橙的头发，然后落了个安抚性的吻。
他的询问是威胁，说出来之后就不能容忍苏沐橙再多的追问，只能接受最后的结果。
他会把叶修带回来的，他看着苏沐橙眼中的自己，温柔的外表显得虚假过份，但是苏沐橙显然故意的忽略了这些不对劲，只是微笑的朝他说了晚安。
「晚安。」
房门在他眼前被关上。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他这样低喃，不息代价。
——叶修要回来了，苏沐秋，他是你的了。
——这是交易，不是吗？他是你的了，好孩子，开心吗？
叶修。
他沉溺在一片黑暗之中，拥抱着心口的那个人。
Dross联合共和国的头号通缉犯叶修被蓝雨捕获，当作两大势力邦交的筹码被送到嘉世行星的时候，苏沐秋作为Dross的代表人与蓝雨领袖喻文州接触。
这象征着Dross联合共和国跟蓝雨的暂时停火，暗潮汹涌的情势吸引了无数人前来观看这几乎可以刊入历史的一刻，虽然叶修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反叛行动，但光凭对方是Dross史上最年轻的上校的至交好友这点，就足以让嗅到了八卦味道的喋血媒体以及宇宙各大小势力的政客们为之聚集。
谁知道这背后会不会牵涉出什么足以扳倒苏沐秋的东西呢？
毕竟这几年Dross的敌人遍及全宇宙，如果可以扳倒Dross的头号大将苏沐秋，那该是多么畅快人心的一件事情。
作为当事人的苏沐秋显然没办法理解那些人的想法，他站在了Dross最大的交流平台上，此时这个平台已经被改造成了两大势力接触的关口，铺张的摆设是Dross作为地主无形中的示威，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正中央的台子处，一身挺拔的军服将他整个人衬出了满身杀伐，完全没有半点掩饰自己身为Alpha的强大侵略力。
他面对着的是喻文州，将蓝雨带上巅峰的领袖。
而两人身后各是彼此的心腹，喻文州身后刚好是蓝雨的高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黄少天不在，他身后本来只会有方锐一个人，但因为只有方锐一个拿得出手的副官太过寒酸所以Dross硬塞了霸图的人过来。
至此是势均力敌，但他的心情却越来愈糟糕。
空气里头对面喻文州的信息素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整个人都开始焦躁了起来，这不应该，喻文州威胁不到他，但他却不能够阻止被影响。
但毕竟暴露在公众的视线底下，苏沐秋强压着内心的不适，率先开口。
「欢迎来到Dross联合共和国，喻文州队长。」
「很高兴拜访你们，我们为贵国带来了一份礼物。」喻文州轻轻的点了下头，他身后宋晓压着一个被罩住了头的身影走了上前。
在喻文州的示意下宋晓拉下了对方的头罩。
苏沐秋的笑容有那么瞬间僵硬了下，虽然早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但实际面对却依旧会让他的一切随之起伏。
要怎么形容再见面的震撼？
他想过很多可以形容这个场面的词汇，脑海里模拟过无数次再见面的场景。
最开始他希望叶修能够自己回来，他担心对方是不是遇到了意外，再后来他诅咒叶修匆匆离去，却又放不下对叶修安危的担心，最后他怨恨叶修的不告离别，却无法掩饰自己对叶修的渴望已经凌驾于他的一切憎恨。
——那么就将那些渴望凌驾在你内心的黑暗之上，去夺取他，去找回他。
他爱叶修。
他当然爱着对方。
「这……真是一份大礼。」他给了身后的方锐一个眼神，对方领悟的迈步上前，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档放到了他跟喻文州面前的桌上。
在科技过分进步的情况下，在某些时候人们还是信奉着古老的传统，用纸笔定下的契约有着更加神圣的意义，而他只是看着喻文州含笑的表情，开口。
「感谢蓝雨提出的诚意，Dross联合共和国将以至高的友谊回报你们的慷慨。在此，Dross联合共和国上校．苏沐秋代表Dross联合共和国对蓝雨伸出我们的友谊之手，提出这份和平条约，愿两境的战火能更平息。」
那当然只是说说。
喻文州拿起了那份文件翻阅过后，朝他微笑，说：「我代表蓝雨签属这份和平条约，愿人民皆能得到安生。」
怎么可能。
当资源依旧在缺乏，除了侵略没有其他方法的时候，傻瓜才会相信和平真的能够永恒而持久，尤其Dross跟蓝雨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是这么一份薄薄的档能够维持的。
苏沐秋同样回以笑容，虽然不到喻文州那样身经百战的优雅得体，却也是足够代表Dross的颜面，而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他关心的从来只有一个。
——你的心在颤抖。
再见面的震撼？
那是灵魂被恶魔抚摸，内心被魔鬼触动，行为身不由己的过程。
他看着叶修在宋晓的搀扶之下脚步蹒跚地向他走来。
一直含笑的表情忽地一僵，不属于对方的味道在他闻来那样的刺鼻。
他控制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失控，但强烈的愤怒席卷而来，他恶狠狠的瞪了喻文州一眼，动作隐晦而没人注意到，然后意识方锐去接过叶修。
这样的场合不能由他亲自动手，他垂下了头，盯着桌上那份文件。
「叶修。」
我想要你给我所有。
我想要你给我一切。
——这个人已经不是你的了。
——这个人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
方锐从宋晓手中接过叶修，蓝雨众人的眼神都好不到哪里去，但这个场合并不容许他们轻率，苏沐秋控制着自己压下怒火签属完那份档。
然后他冲喻文州勾起了一个只有对方能够看到的、嘲讽的笑容。
内心的怒火不能控制的越来越旺盛，他看着叶修被锁链扣起来的双手，在叶修被他拖到身边的时候，低声的在对方耳边说着。
「欢迎回家。」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微笑，一切和平落幕，内里的暗潮汹涌只有他们知道。
霸图的人离开之后，只剩下苏沐秋跟方锐要离开。
叶修已经被先行送往关押他的牢笼，方锐转身想要打趣苏沐秋刚刚场上差点爆走的表现，毕竟身为一个Beta他是闻不到叶修身上喻文州的味道的。
但他的一切话语都在苏沐秋抬头之后消失。
苏沐秋表情平淡的自他身边走过。
一股深深的恶寒感泛起，从脊髓处，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肩膀，蔓延在他的胸口，渗透到他的喉咙，他看着苏沐秋的背影，不受控制的开口。
「苏……」
嘘。
苏沐秋回头，伸出了食指在唇边轻晃，朝他轻轻摇头。
恶魔在他们耳边低语。
——他已经是别人的了。所以，你想要怎么做呢？
叶修在阴冷黑暗的牢房中醒过来的时候，谁在他耳边轻轻的落下了无声的问句，苏沐秋站在了外头，昏暗的光下，他分不清楚对方的眼神以及表情。
——抢回来。
——毁了他。
【番外一】
「我说苏沐秋，你不能吧。」
「我、我什么不能了我，你才不能！」
阳光明媚，云层像被赶到另一山头吃草的羊般一个不剩，露出整片蓝得能溺死人的天。阴影处早就被大群大群的人占据，谁说只有吸血鬼才怕阳光，这会儿叶修觉得自己都要被烤得融了、或许根本就要熟了，汗水跟铁板上的奶油似的黏糊糊，从脖子到脚跟浸了一层揩都揩不掉，最令人厌恶的是这时恰巧是他们特别招生班的体育课，除非有个英雄能扭转老师铁打的意愿，否则一丁点逃避的理由都找不着。
喔好吧，勉强算起来比这时段其他上体育课班级的人好点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叶修班上上得是游泳课，往水里一浸清凉痛快爽，谁还会在乎头顶太阳螫得浑身发疼。
于是乎按照传统，霸图男子雄壮威武，力拔山兮气盖世，甭管太空站等同虚设的穹顶送进多少紫外线，顶着皮肤癌的危险不擦防晒噗通一声跃入泳池，激起水花层层淹没岸上嘉世人的脚踝。而橘色泳裤嘉世人一字排开，吴雪峰笑咪咪的递过一罐小药锭：「口服式防晒，来一颗？」
苏沐秋弱弱的举起手：「有没有口服式水下呼吸锭，来一颗？」
「没这种东西哦。」苏沐秋右手边的同学A一脚把他踹下泳池，苏沐秋双拳两脚挣扎了历史性的两秒钟便缓缓下沉，埋没在一米二十公分深还飘着几片树叶的清澈水里，之后全班都知道不可一世的天才苏沐秋原来不会游泳了。
水不适兮可奈何？沐秋沐秋奈若何。
取笑完后人命要顾，叶修吞了颗防晒后翻下水里把正吐泡泡的人拉起，扶他在岸边拍背顺气。
「哎，你还好吧？」叶修给人捏捏后颈又揉揉太阳穴，怕他呛得紧了一口气缓不过来，脸上急得只剩语气还是缓的：「要不休息一下？我给雪峰哥那收来一颗防晒，你好点儿配水吞个。」
苏沐秋拿咳得通红几乎要泛层泪的眼扫了叶修，就差没吼句给我死开：「嫌我喝得水还不够多？白痴，刚刚居然不拉着我一点，还是兄弟吗？」去去去一边去，水跟我八字犯冲让我去旁边安身养性。
「嘿苏沐秋。」你至于吗？
叶修一把拉回想往岸上爬的同龄友人──或许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一闷头往他肩窝里靠去，浑身抽了骨似的把体重都压到对方身上，压着声线低低的嘟嚷句什么。苏沐秋没听清楚又给他突然一下吓得够呛，一瞬间动都不敢动：「什么？」
「……头晕。」叶修重复了一次，声音大了点。
「头晕？中暑了还是怎的，刚刚不还好好的？」苏沐秋急了要拉起叶修看个仔细，不料刚抬起他的脸四目相对就在叶修嘴角看见得逞的笑。事实证明恋爱中的男人都是愚钝的，再烂的演技也能欺骗得过去，叶修瞇眼得瑟得如同恶作剧成功的狐狸，手下一拽居然把苏沐秋的泳裤剥下，清澈池水里什么都一览无遗。
「……」
苏沐秋整张脸都黑了，颜色堪比乌骨木、气势往巫师的世界一放也许可能被当成名字是禁忌的那个人，晚到的老师都觉得把那股怒气实体化用力一捅可能可以毁灭一个星球。
「……叶修，亲爱的叶修。」红唇轻启，柔软舌面划过牙齿，苏沐秋的语气软得像麦芽，柔得似棉花糖，沾到就能扯出黏而甜的糖丝细细密密裹满接触到的物体，叶修现在明显是拿自己两只耳朵都撞进去了，偏偏那声音宛如蛛网里的温柔乡，舍不得挣扎，而一旦挣扎就缚得越紧。
「我亲爱的叶修。」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弯着眼角，眼里好像盛了一盅纯麦芽酿制威士忌,，一眼就能醉人，不过开阖口中说出的话再醉的人也得吓醒：「来吧叶修，你是想死呢？还是挽筋剃骨死呢？还是淋了糖水让蚂蚁咬死呢？选一个吧？」
叶修蹭蹭蹭后退三步，手里还拿着苏沐秋的泳裤：「沐秋你冷静！……再不冷静也先把裤子穿上！」
「呵呵。」苏沐秋笑得像道春风，只是叶修分明在他背后看见磨着刀头上长脚的女鬼一双上扬的厉眼斜瞪：「我呸！叶修你把我泳裤还来！敢做敢当你都做了就过来给我领刑，我今天不削你一层皮我不姓苏！」
「你可以改姓叶！」叶修做死补上：「只要让我睡你一回！」
「……叶修，叶修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杀你，老子体贴你一个A怕你疼，结果不睡你一次就翘到我头上来了！你给我过来我今晚就叫你尝尝欲仙欲死云雨之事是什么滋味，明天再帮你请假售后服务做到家！哈！」
「苏苏苏沐秋你真的要冷静，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另一个人。」
「要我冷静先把泳裤还给我！」
艳阳下，橘色泳裤划过漂亮弧度，给轨迹下的人带来一微秒的阴影遮挡。水池中的水晃了几晃，回归平静。
「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做过了。」同学B回避视线，吶吶的说。「世事难料。」
神圣的体育课当然不可能在他们的胡闹下告一段落。
老师来了，泳裤穿好了，刚下水的一个个爬回岸上带队做暖身操，在这全身上下只剩泳裤的时代当然得滴溜着一双贼眼左右看看身边其他人的身材，饱个眼服也看看自己能排上第几。不过这回叶修只看了几眼就不看了，他搭着手臂做伸展，顺便接近暗恋对象，试图讨好对方。
「沐秋，待会儿下课跟我去晃晃？刚找到一家不错的圆饼店，上面洒了干酪、肉片和西红柿酱，我们去试试？」
手掌压着膝盖，压伸腿部时叶修故意跟其他人做反边，贴近苏沐秋耳边轻轻的问。
「还有去买点外出服？我们的衣服都旧到发白了，现在不缺钱可以买点新的。嘿，我看你穿衬衫挺帅的，给你挑一件好吗？」
「沐秋、苏沐秋。」理我一下。
苏沐秋压着脚换了一边，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最远，为了让叶修听清楚只好特地放大音量：「下次再拉一次我裤子，你就睡三天体育仓库。」
叶修连忙点头：「要不我裤子也给你拉一次，大家扯平？」
「我才不在别人眼皮底下拉你裤子！你就那么想给别人看？」
「唉？」
空气里打翻了十八年陈年老醋，乙酸溶进湿气里再凝结成水珠一洼洼不规则的落在磁砖地上被热辣太阳烤干，苏沐秋不自在的转转脖子又把泳裤提上了点。
「唉什么？跟你说，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怎样脱随你，当真有必要在课堂上拉？叶修你幼稚不幼稚。」
他生气，他当然生气。气得是自己那么在乎，藏着拽着不想让叶修给别人看见，可为何对方对他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更甚至动手的就是叶修本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占着人就不准别人碰，连看都不愿意？苏沐秋自己也想不通。这点想法转着转着就转进了死胡同，叶修还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念，苏沐秋又怎么能不气结。
「……反正再有下回你就可以滚出房间了，当然你也不准脱自己的！」
在叶修再三保证后他们才和好──之后苏沐秋还拖着叶修到换衣间去不晓得做了什么，根据现场人员指出好像听见叶修哀号的惨叫，只是出来左看右看都找不出伤痕，嗯，细思恐极。
游泳课理所当然分成两半上课，一部分会游水的被喊去沿着泳池来回二十趟就放人，另一部分所谓的旱鸭子就只能面对没什么同情心的老师，一步一步从零开始打好基础。
三十分钟后，叶修趴在泳道分隔绳上远望另一头正在练习蛙式踢脚的苏沐秋。橘色泳帽遮住朝气蓬勃的亚麻色短发，少数几根像玉米须一样的从细缝探出来，湿漉漉黏在前额和因呼气偶尔上扬的后颈，远远看着好像细碎刚长出新皮肉的伤疤，用力些就会破裂渗血。叶修舔舔嘴唇，觉得口有些渴。
远处苏沐秋自然不晓得自己正被拖进未成年不宜的思想里，只是跟着老师口令一个步骤一个动作，无聊到想打呵欠又怕呛到水。
突然间另一个深水池传来一阵惊呼，惹得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只见四米深水池上配置的跳水台不知被谁打开，好几名学生站在上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体育老师看见后眉头狂皱，两手伸到嘴边握成喇叭状提气大吼。
「小崽子们！敢开敢跳，今天没让我看见一个满意的跳水谁都别想下课！不怕死的，跳啊！」
跳水台上，韩文清听清楚老师说什么后也跟着眉头狂皱，他本来是上来抓同学们下去道歉，结果这老师居然不是凡人，到底搞什么跟什么，这都是个什么样的班级来着。
「班长，我来吧。」
后方整整比韩文清矮两个头的细瘦男孩摘下脸上纯黑镶着红框的泳镜，伸展了肩膀关节走到跳板前。
韩文清的眉头锁得更紧：「新杰，你会跳水？」
「根据理论计算并没有问题。」张新杰把泳镜交到韩文清手上：「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
说完，还没等韩班长回过神张新杰就转身走上跳板，一步一步踩着简洁的步伐走到最前，转身，轻踩一下后用力一跃反身下跳。那一瞬张新杰恍惚间觉得泳池里一片寂静，寂静到他似乎能在急速的破风声中听见自己的呼吸，翻腾一周半，转体三周半，再来是什么？
喔，该入水了。
碰──
声音瞬间回到张新杰脑中，耳朵在接触水面后又开始运作，他觉得自己一直下沉一直下沉，上头有没有激起水花自己根本不晓得，紧闭的双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张开看看情况，直到一条手臂把自己拉起。
「甘拜下风，这我真的不会。」叶修钻过水道线游到苏沐秋身边，眼睛依旧盯着跳水池：「你会吗？」
「问什么废话！」苏沐秋拧了一把叶修的大腿，淡黄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一层红，苏沐秋一时良心受责，意思意思揉几下以示安慰。「嗯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好吧你不是故意的。」叶修看着泳镜背后那双眼，提了好几把居然舍不得生气，只好拧了自己另一边大腿谴责自己。「那跟不跟我去吃饭？」
「跟。」苏沐秋说。
「买衣服呢？」
「跟。」都跟，你钱还保管在我这里。
这下叶修满意了。
「那叶修，你呢？」
「什么？」
「在我身边吗？」
「在。」
然后苏沐秋也满意了。
在这之后又是怎么陷入思想的死胡同中又是后话了。
或者，现在来看也算前话。
十几年后叶修忍着浑身不适，从牢房中抬头看着逆光中表情模糊不清的男人，向上扯了扯嘴角。
嗨，我回来了。
别生气，对不起。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