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依旧在寒冷又潮湿的被窝里醒过来,这一次比之前还要难办的是,他的的确确动弹不得了,他的下半身全是被撕咬过后留下的伤口,连腰部的地方都有人泄愤的齿痕,血肉模糊不清地半结痂,已经粘在了冷得像铁一样的床单上,绿谷咬着牙转身,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了好几下,有种从冻凝的金属上面撕扯皮肉的感觉,痛得绿谷腰弹了一下。

  绿谷花了很长时间才缓慢坐起来,在过于激烈的夜晚洗涤过后,绿谷发现自己的大脑运转地更慢了,简直像里面的每一根神经细胞都生锈,他呆呆地坐在一片狼藉,被汗液和血打湿后又凝固的床单上,像是坐在一块冰上,颤抖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自己在不正常地发抖,绿谷后知后觉地想到——

  ——自己好像发烧了,热度不正常地在皮肤表面蒸腾,难怪他没有以前那么觉得冷。

  他只觉得恍惚,有种昨日今朝一刀两断的离奇错觉,他吃力地站起来披了件外套艰难地挪动到书桌面前,今天是日历上和丽日约好去迪士尼的日子,绿谷推开窗户,路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但是雪已经不再落了,鎏金般的日光耀光夺目,虽然还是不能把人身体照暖,但已经是这周来难得的好天气了,绿谷眯着眼睛轻轻呼吸,他的脸不正常的红着,呼出的雾气在阳光里晕染出纤毫不染的晕,笼在绿谷脸旁,他迟钝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外出的天气。

  适合和丽日一起去迪士尼,看她喜欢的狮子王主题的烟花晚会。

  他转头准备洗漱,但是宛如一根微弱的芦苇被厚重的外套压得摇晃了一下,绿谷撑着洗手间的门才又想起自己似乎在发热,绿谷摇了一下自己的头,试图把眼前瓷白的盥洗台重影叠在一起,视网膜上是五彩斑斓的光点倒影,他低头用力深呼吸了一下,放在墙上的无力地蜷缩握紧,绿谷有点好笑地觉得自己像个宿醉过度的流浪汉,从不暖和的被单里爬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看看日头,简单洗漱一下就度日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在等着自己陪她去迪士尼吧。

  绿谷的胸膛频率很高地剧烈起伏着,他撑着墙一步一步慢慢挪动,他太冷了,后面的伤口被冻僵到又撕裂他也毫无知觉,眼皮上薄薄地贴着一层热汗,雀斑在像是缺氧导致的红晕里被渗透汗珠盖住,绿谷给自己打气,首先先洗漱自己,然后穿衣服,再然后给丽日打电话,最后一起去迪士尼。

  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似乎都带着冰渣,绿谷用浸湿过后的冷毛巾放肆地铺上自己通红的脸,喘息着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他全身上下由于疾病带来的这一丁点儿热气也被他自己无情地擦走了,他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表情虚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的人,低声警告:

  “绿谷,你辜负太多人了。”

  他的声音里有一点不明显的哽咽:

  “你连自己都在辜负,别,别再辜负别人了。”

  绿谷抖着手给自己挤牙膏,他像个完全失去肢体掌控的阿尔兹海默患者,用了好几次才顺利把牙膏拿起来,他的视觉世界里又太多只不停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牙刷了,他扶在洗手台上,呆呆地看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拿,好几次都拿空了,好不容易终于抓到又握不紧,从冻僵到无法合拢的指缝里掉落在了地上,绿谷愣愣地看着那只仿佛在嘲笑他的牙刷,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他撑在洗手台上的手一瞬间松了力气,他整个身体砸在了潮冷地面上,绿谷弯曲身体跪在地上,倔强地伸手去够那只卡在入水口的牙刷,眼泪砸在地上,发出冰碎掉的声音。

  他最终还是拿到了,整个过程都艰难无比的进行,到他穿好衣服的时候,已经距离他起床过了一个半小时了,他甚至为了掩饰自己怎么用冷水扑都无法降温的脸,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他站在了丽日宿舍的楼下,甚至还贴心地带好了温热的早餐,丽日之前向他科普过文学系少女是一种日常熬夜的生物,昼不出夜不伏,习惯不吃早餐,但是又对早餐有着离奇渴望的女性。

  绿谷听得一知半解,但是关键点倒是一直还记得,就是丽日起床之后一般就是一副丧女的状态,早餐让这个活泼的女孩子稍微恢复一点精神,丽日从窗台举着电话探出头来,笑着对下面的绿谷挥手:

  “绿谷君!!等我一下就好!!!”

  绿谷仰着头被日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树稳住自己虚软的身体女孩子穿着明媚的绒色裙子,从树的背后窜出来拍了一下绿谷的肩膀,歪着头对他笑:

  “早上好啊!绿谷君!”

  绿谷低着头弯起眼角也笑了起来:“早上好啊,丽日。”

  他忍住自己喉腔上滑的痒意,压抑自己在这个面露期待的文学系少女期待的目光面前咳到弯曲身体的本能,绿谷不想表现得像个没有办法走出校门的重症病人,他偏过头只是很轻地咳了一下,把手里的早餐递给面露担忧的丽日:

  “绿谷君没事吧,不一定要今天啊,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们再去也可以的。”

  绿谷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垂下眼睫把深色的口罩掩饰性地往上拉了一点,脸上越发高涨的热意几乎要把口罩熨烫平展:

  “我真的很想去,就是一点小感冒而已,咳。”

  丽日对这个家伙异于常人的固执折腾过很多次了,她无可奈何地摊手叹气:

  “如果绿谷君真的不舒服,还要陪我去的话,我会生气的!”

  绿谷侧过脸,声音很轻:“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似乎绿谷的自我催眠就是他独一无二的特效药,他居然正常地只是偶尔咳一咳地陪着丽日逛完了小半个迪士尼,好在这种商业营销味道浓厚的儿童乐园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娱乐设备,最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也就一个矿工过山车,绿谷被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人走起来身体也稍微暖和了,久违的痛意从解冻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被爆豪扭转的骨节里外涌,绿谷莫名地想到,自己似乎无论冷热都得不到一刻安宁。

  丽日和这个身体虚弱的男大学生完全不是版本,她和绿谷面对面坐在一个蘑菇亭子里舔一只蛋筒尖尖的土耳其甜筒,这个反应敏捷的女孩子还在卖甜筒的土耳其大叔翻来覆去地用甜筒挑逗她的时候斗志勃发地抓碎了一个,现在手上正在吃的是第二只甜筒。

  绿谷有点好笑地想到,明明说自己不期待,但是跑得比谁都快,他手上被丽日塞了一只热狗,绿谷有点不忍心拒绝丽日的好意,但是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一整天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嘴唇已经干裂得起壳了,绿谷恹恹地看着手里油腻的热狗,胃酸上涌,昨天过于惨烈的活动让他到现在都有些胃酸翻涌,就像是连器官都被那个人顶坏了一样。

  他顿了一下,在丽日又一次询问他有什么想吃的时候微笑着咬下了一大口,冷却凝固的热狗和干涩的面包粗粝地刮过他干涩的喉咙,酸液在食物进入胃部的一瞬间疯狂倒流,绿谷拉上口罩盖住自己神色难堪的脸,对正在期待地看着城堡上演烟花表演的丽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丽日,我可能要去一下卫生间。”

  绿谷甚至等不到丽日回他,就捂住口罩匆匆离开了,绿谷发着抖撑着马桶想要呕吐,但是胃部既厌恶又不舍——这口热狗是他一整天内摄入的唯一热量,他扶住卫生间给残障人士专设的栏杆无力地颤抖,被强行压抑了整个白天的晕眩涌上来,绿谷呼吸不畅地干呕,连眼泪都掉不出来,就只能够被造反的身体逼到几乎无路可走。

  有人无声无息地推开洗手间并没有被关严的门,风衣的下摆矜持地停留在绿谷垂落的手边,从上而下递给他一张干净的纸巾:

  “绿谷,怎么了吗?”

  绿谷神志不清地抬头望去,轰焦冻平静的注视着他,身影逆着苍白的日光灯,他脱下自己看起来做工高档的风衣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了这个似乎在洗手间地上跪了不短时间的人,取下他自我伪装的口罩,手自然无比地贴上了绿谷的脸颊把他被眼泪湿透的卷发别到耳后,绿谷手足无措地和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对视,他有些羞愧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被这个学长看见:

  “轰,轰君,是有——”——什么事情吗?

  轰焦冻扶住他的腰低头抵上了他的额头,绿谷未经的话一窒,轰焦冻没有戴眼镜,那双瞳色不一的眼睛半阖着流泻眸光,鼻息暧昧地交缠萦绕,他像任何一个品格高尚的医生一样在洗手间扶住患者的腰肢亲密地诊断他的疾病,轰焦冻缓声说道:

  “绿谷,你在发高烧。”

  轰焦冻的手滑下绿谷抱起他,绿谷惊惶地下意识环住这个云淡风轻公主抱他的学长的脖子,有点懵地轻呼:

  “轰,轰君是在干什么?”

  轰焦冻侧过脸轻轻嗅闻绿谷潮热的脸庞,他克制地扇动眼睫,投射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已经淡到闻不见的石楠花气味瞬间使他的心脏和大脑无法控制地躁动,让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他目送绿谷回去的那个夜晚里发生了多么激烈的情事,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残留的气息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被剥离跳跃进入他的嗅觉细胞里,轰焦冻放轻了呼吸:

  “现在立刻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让她不用等你,你和我回家。”

  绿谷迷茫又疑惑地挣扎想要下去:“为什么要和轰君回家?”

  轰焦冻贴着他的鼻尖,贴近着他的唇瓣低声呢喃:

  “我发现了你,你现在是我不听话的病人了,绿谷。”

  轰焦冻轻声说:“我要把你带回家,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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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难平bot:「记录天下不平之事」

  「投稿要求: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呀」

  「匿名投稿,诶,就是,怎么说,我一个哥们儿,是个gay,别误会啊,我和他没啥关系,就是同宿舍的好兄弟,然后他有个从小一起长大并且一直被他欺负的发小,他们两个好像是一对,我都能看得出我兄弟对他发小心思不对,就是做梦老是喊他名字,但是大家都知道,当你在梦里呼唤一个人的名字,要么就是他欠了你钱,要么就是他欠了你情,反正总是你付出的比他多,你才会在梦里遇到他

  问题是啥呢,就是我兄弟死活不认你们懂吗??就是,连我们宿舍外面的母猫发春的叫声都和他梦里叫那个人的声音的调子一样了,我甚至还录下来给他听了一边,然后被打得第二天上不了课

  诶,我真的觉得他喜欢他发小,他昨天没回来,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表情超级恐怖,过了一会儿问我伤药去哪里买就出去了,过了一会买了一大口袋,真的是超大口袋,就是那种超市最大型号的那种,里面全部是创伤膏,我看得胆战心惊,他就坐在床头一个一个翻创伤药的说明书,我就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他:

  “你是,要给谁用啊?”

  他阴恻恻地看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给XX(他发小名字)”

  我简直很难受,他昨天是打了他发小一晚上吗买这么多创伤膏,他发小人还在不在啊,我看他挑挑拣拣取了几只看起来好像比较高级的就走了,然后回来的时候表情更恐怖了

  他把创伤膏全部挤进厕所了,我现在在掏厕所,诶,我好悲伤」

  1l:道理我都懂,他和他发小没有办法成为一对,你意难平什么?

  2l:你室友真的是gay吗???他不会润滑吗????还买创伤膏,你们把男人的菊花当成什么粗糙的地方了????

  3l:这道题我会,分手!下一题

  4l:创伤膏会堵厕所吗?大部分不是液态的吗?

  「意难平bot」回复「4l」:一般不会,但是上了1kg的话,你可以试试,而且会和屎一起糊在一起,黏在手上治愈你的创伤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