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地,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李慕弦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修长,如玉润白,指腹上却满是练剑留下的茧子,他的手隔着衣袖,攥在他腕骨凸起的地方。

  云随鹤的身体蓦然一僵,停在了原地。

  李慕弦回过神来了,猛地松开手,暗骂自己失了神智,竟然还主动去……但下一瞬,清冽幽淡的气息拂至脸颊,他的手腕被禁锢住,压在了花鸟云纹的瓷枕旁边,他条件反射地屈起右腿,却几乎是瞬间就被身上的人压住,动弹不得。

  这种两人交叠的姿势亲昵又暧昧,气息交缠,衣袖裙带摩擦间牵连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明明是那么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中却宛如惊雷。

  炙热而破碎的呼吸落在李慕弦的耳边,他听到那个素来温柔平和的嗓音因情潮的翻涌变得低沉喑哑,像零星的火点落在野草丛生的原野之上,将最后一丝清醒焚烧殆尽。

  云随鹤看着他的耳垂变了颜色,像晕了水的赭红。

  钳制着他腕骨的手微微收紧,他低声喟叹道:“你若是这样,师兄可就走不了了。”

  然后……

  当然是干了个爽呀。(……)

  次日清晨,温梨洲收拾好行囊,哼着小曲来到西边的院落,抬手敲了敲李慕弦的房门。

  他倚在门边,百无聊赖道:“李道长,你起了没啊?今天天气好,咱们早点走还能多赶一会路,杭县到青岩得走上几天,我……”

  话还没说完,门从里面被打开。

  温梨洲一边望过去,嘴上还叭叭叭不停:“我可不想跟那个天策待在一个地方,早走……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开门的是云随鹤,他披着道袍,青丝未束,随意散在肩上,眉宇之间很是疏朗,还隐隐露出餍足之意。

  黑与白,皆是禁欲清冷的颜色,现如今穿在他身上倒好像自紫陌红尘中滚过一遍似的,每一道折痕都染上情爱和欲望。

  震惊半晌,温梨洲才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是看惯风月的主,眼观鼻鼻观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目露鄙夷:“怪不得昨夜要早走。”

  云随鹤对此不置可否。

  温梨洲看他那副夙愿得偿心满意足的模样就有点好笑:“高兴了?满意了?光风霁月云随鹤,你看你那点出息。”

  云随鹤心情好,懒得和他耍嘴皮子,直接道:“你有事没事?”

  温梨洲的视线往屋里扫去:“不是说今日启程去万花吗?”

  云随鹤闻言扬了扬眉,“砰”一声带上了门,干脆利落地把他探寻的视线截断,连同他的人也一并挡在了门外。

  里面传来轻飘飘一句:“多休息一日,温公子不送。”

  温梨洲:“……”

  呸,重色轻友!

  屋内,云随鹤回到床榻之上,侧身将面朝墙壁的人揽进怀中,正打算再温存一会。

  但是下一瞬,他就被一脚踹了下去。

  云随鹤:“……”

  李慕弦翻身坐起,里衣松垮垮的,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胸膛,和清隽薄削的锁骨,只是骨线旁边分散着几个模糊的红点。

  阳光从窗纱中落进来,勾描着他的五官轮廓,大概是这光太柔和,连带他眼梢的羞怒之气都不那么鲜明了,长睫扇动间只有浮尘般细碎的情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脸不快:“谁让你去开门的!”

  他这一去,昨晚的事就遮不住了,对于李慕弦这种极爱面子,又自诩高冷矜持的剑纯来说,简直是太羞耻了。

  嘴上说着“女人影响我练剑的速度”,但又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休,深陷情网之中。李慕弦当了二十三年直男,一朝掰弯总有些难为情,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顺从,便欲从言语之间找到一点主动权。

  云随鹤听他语气虽冷,但显然是色厉内荏,不由得想笑:“我不去,难不成你去开么?”

  李慕弦正想说“我去开怎么了”,然而立刻意识到身体上的不适,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气势顿减,又极不甘心道:“你还说!”

  他笑着:“好好,不说了。”便又回到床上躺下,将人抱住。

  窗外传来鸟雀啁啾之鸣,清风拂过闲适慵懒的时光。晨光洒在床帐上,像柔软涤荡的水波,一圈圈晕开,将他们缠绕其中。

  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交叠。

  这样的早晨还不错。李慕弦闭着眼睛想,从小到大,他的榻上只有自己一人,和一柄长剑,这清清冷冷的地盘忽然闯入了另外一人,虽然突兀,但好像是比一个人抱剑而睡要温暖心安。

  他这么想着,心里便流淌出几分既酸且甜的情流,面上仍是惺惺作态的恼意,身子却忍不住贴近身旁那具温热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