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知道陆生此次前来是为了弄清父亲的事情。

  年幼时就看到自己的父亲被刺杀,还是一个自己仅仅见过一面,叫不出名字的人,当时的奴良陆生能够做什么。

  现在所做的不过只是去揭开幼时的旧伤罢了。

  “是山吹乙女。”潜水逃出来的老头子说,“陆生父亲的前妻,想必是她还记得你。”

  “那也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怎么可能会提到我?”十六夜转念一想,“该不会我也有前世什么奇奇怪怪的因缘?”

  “哈哈,这倒不是。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怪,在一次平平无奇的晚上,住宿我们家,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八云紫。”

  那真的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心情似乎很不错的大妖怪到人间游玩,或许是因为奴良宅妖气重的原因,吸引到了这位妖怪小姐。那时的奴良组正值鼎盛时期,陆良鲤伴和山吹乙女感情还很好。

  这位大妖怪很健谈,她喜欢说自己世界里的故事。组里面的小妖怪还特别喜欢听这些看上去不可能会发生的故事,比起以前的听众,八云紫很喜欢奴良组的妖怪,热情好客,还特别爱听她讲话。于是,她多住了几天,期间想到了这次过来要干的事情,于是决定和目前主事的奴良鲤伴商量了一件事,当时山吹乙女也在旁边,八云紫觉得无所谓,也就让她听到了这段对话。这件事后来还是奴良鲤伴和奴良滑瓢事后说的,仅这三个人知道的事情,现在只有他知道了。

  八云紫曾说,在她的世界里有一个人类很重要,但是她是人类,不能像妖怪永生永世的活在幻想乡,那个属于她们的世界。更何况和她最亲近的还是吸血鬼和魔法师,而她却只是一个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的人类。

  在幻想乡的十六夜咲夜马上要迎来人类生命的终结,斯卡雷特姐妹对此当然不清楚,她们无法理解生命终结的意义,但十六夜咲夜本人却心知肚明。她不会成为吸血鬼,也不会成为妖怪,十六夜咲夜只会是一个人类,一个被人类排斥,但是无可否认她人类身份的人。

  八云紫需要十六夜咲夜健康的身体,在幻想乡她也不能凭空捏造一个十六夜咲夜,所以方法只有把她带回人类世界,过一段时间,等可以转移后再将其转到幻想乡。幻想乡的时间流速比人类世界慢很多,她把十六夜带回幻想乡只需要两天的时间,然而人间可是过了二十年之久。

  她需要强大的妖怪在人间保护十六夜,确保这个属于幻想乡的十六夜能够被成功转移之前,不会死亡。

  很少有妖怪拥有关于十六夜咲夜的记忆,那份记忆不是因为十六夜咲夜的离去而强行被八云紫拿走,就是因为来奴良组太晚,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奴良一家很好的守住了这个秘密,那个女孩也就成为了奴良组不为人知的过去。

  山吹乙女在接过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时,她就完全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妖怪们都知道那是人,但是二代目很护着那孩子,就连总大将都特别喜欢那个银色头发的女孩。

  那个十六夜咲夜,是女孩。

  但在十六夜大概十八岁的时候,八云紫就来接十六夜回去了。

  已经把奴良组当作自己地盘的十六夜完全就没想到自己的归属会是另一个世界,然而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在这里的记忆也会被抹去。在那边,她被封锁的记忆保存的很好,她会继续在红魔馆做着一个完美而又潇洒的女仆长该做的事。

  没错,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奴良滑瓢至今记得那个女孩走的时候有多不舍,她的样貌和现在的十六夜咲夜宛如一人。那天他到奴良宅的时候,滑瓢以为他又回到了那个美好的时候。

  山吹乙女还在,她担心十六夜不小心摔倒;奴良鲤伴还在,他闭着一只眼笑着看着小女孩伸手去拔奴良滑瓢的胡子,身后还站着他最亲近的妖怪。

  现在看看,好像只剩下他这个老头子了。

  当初见到十六夜咲夜的时候,奴良滑瓢不敢确定,哪怕他叫十六夜咲夜,他都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他忍住没有问,因为他可以确定这个十六夜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八云紫都不认识。

  “听说过平行世界吗?我估计你就是我们世界的那个十六夜咲夜。”滑瓢举着长柄烟斗,慢慢地说,“不排除人为因素,既然幻想乡没有出什么事,那么就和那个十六夜没有关系了。”

  “你的意思是,以前也有个十六夜咲夜的来过,不过那个人是女性,而且去了另一个封闭世界,外貌和我几乎一摸一样。”十六夜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再说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距离现在也太久远了。

  “这么说来,父亲小时候和我说的那个姐姐不是她,是那个十六夜?”陆生算是弄清楚为什么小时候父亲会和他说他有个姐姐,只是去很远的地方生活了而已。

  看了看在怀里已经摆脱羽衣狐控制,已经十分虚弱的山吹乙女,陆生思考自己父亲的前妻自己应该怎么称呼。

  被破军和弥弥切丸打败的羽衣狐在最后终于知道自己被鏖地藏给坑了一手,找到的身体不是最佳的不说,就连自己的灵魂都被山吹乙女影响了,更别说被他们算计后的她生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犹豫不决的羽衣狐被打败后,那还未出生的孩子自然也是众矢之的,打碎掉落下来的碎片刻画着羽衣狐和山吹乙女融合后的记忆。

  陆生在上面看到了他的父亲,看到了那时候端庄优雅的山吹乙女,看到了被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和长大后和身边这个十六夜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当时所有人脸上洋溢的快乐情绪,到现在,只能对着渐渐模糊的回忆回首过去。

  “我在离开奴良家后见过一次八云大人……”山吹乙女脸色如纸一样白,但她还是伸手摸到了十六夜的脸,“她特意找到我,和我说咲夜过得很好,有很多朋友……”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她了,没想到,在这又看到了你……我相信不管如何,你都是十六夜咲夜,都是我做梦都想见的那个孩子……我很抱歉,当时我没有勇气留住你……但是这次,一定要多去看看世间的美好,无论在哪,我都希望你快乐,咲夜……”

  她苍白的脸色牵起最后一个好看的笑容,像是用最后的力气回握住十六夜的手,哪怕闭上双眼都不愿意松开。

  “咲夜……”陆生见十六夜久久不说话,他记得当初他母亲走的时候十六夜也沉默看很久。

  “……很少有人祝福我,但是这已经是第二个在最后还希望我开心的人了,尽管我今天刚认识她。”十六夜没有松开山吹乙女的手,他能感受到她来自灵魂深处对他真挚的希望,她从第一眼就觉得他就是那个陪着她过完十八年的那个孩子。

  但十六夜觉得山吹乙女只是借着他向那个去幻想乡的十六夜说的。

  因为他认为他没有资格接受她那么厚重的一份爱。

  山吹乙女的手和他握的再紧,也无法阻止死去后的她身体渐渐地消失殆尽,十六夜手上残留的那一丝冰凉也被风带去。

  “巧了,我也想让你每天让自己快乐一点。”陆生坐在已经破败不堪的屋顶瓦片上,看着战斗结束后陆陆续续撤离清场的妖怪们,“咲夜,你给你自己的压力太重了,我相信其实你不怕各方势力对你耍什么阴谋诡计,那些策略估计连许多大人都玩不过你。你来日本结识了那么多人,比起你以前的生活,应该与众不同了吧。轻松、快乐、愉悦,不用无时无刻对人保持戒备,甚至可以知道许多有趣的小事,这才是生活啊,咲夜。”

  “就像是我,哪怕真的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又怎样,相反,我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你们奴良组和那些整天就知道打架的人差不多……”

  “完全不一样!十六夜咲夜,别以为老头护着你我就不敢动手!”

  “呵,自己感情还没想清楚还来开导我,雪女每天都跟着你,怎么不见你和她说清楚你的意思?”

  这就现在这个屋顶上没有其他人和妖怪,否则这两位的吵架内容够他们私底下八卦一会了。

  “没意思我说个什么?有意思的话还用到现在吗?”

  “不是她。”十六夜想了想,“那那个女孩呢,我记得叫家长对吧。”

  好家伙,这家伙开始八卦起他感情生活来了。

  陆生站起来走到随意坐着的十六夜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剔透漂亮的蓝色将他的眉眼映照出来,只有他一人。

  十六夜一抬头就撞上奴良陆生红色的眸子,眼中的情绪纷杂,但看着确实是他一人。

  “我不爱看那些言情小说和泡沫剧。”他说,他说的很认真,让十六夜都忘记怼他了,“但是我只在你面前看,我想着你有一天会不会问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这样我才能在你面前自信地说我有,那就是我面前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