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蒲熠星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想到的那一线生机就是郭文韬要告诉他的事情,但那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此刻的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准备先处理好眼前的困境。

  蒲熠星探头看了看走廊零星游荡的布偶人,皱了皱眉,先关上了门。

  化妆间的门阻隔了外界的布偶人,也给门内的人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Cyber所说的杀戮游戏第二阶段绝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度过的,哪怕是陶可可已经带走了大部分布偶人也是一样。

  陶妈妈威压犹在,硬是从陶可可手中抢来了这些布偶人的操纵权,虽然现在她因为还不能完美操纵这些布偶人而暂时没发动进攻,但这也只是一时罢了。

  等到她彻底掌握了操纵布偶人的方法之后,他们被陶妈妈强行增长的恐惧与僵硬的肢体都会导致战斗难度激增。

  蒲熠星冷静地把这些一一分析给还沉浸于悲伤之中的众人听。

  “你说得对,陶妈妈现在不进攻,多半是因为她还没能掌握操控布偶人的方法。”齐思钧狠狠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咬着牙抄起自己的武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先下手为强。”

  “好!”邵明明看了看郭文韬消失的地方,忽然扔下了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桌子,也卸下了根铁条握在手里,“跟他们拼了!”

  屋内的六个人这一次完全放弃了防御,除了看不见的周峻纬以外人手一根铁条,誓要与布偶人们决一生死。

  确认同伴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蒲熠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这是一场不如之前血腥,却比之前更加惨烈的战斗。走廊狭窄,手握铁条的五个人便两两一组轮流上前开路,时不时再替换下一人到最后断后。几人带着和布偶人一样僵硬的肢体,一点点沿着走廊向前推进,半步也不曾退后。

  他们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艰难,每一步都留下了不知多少鲜血与汗水。没走多远他们又撞上了往回折返的黄子弘凡,六人便分为了三组不断向前推进着。

  击打、撞击、闪避。

  包扎好的伤口崩裂,新伤叠着旧伤,疼痛早变得麻木,失血过多更叫人头晕目眩、脚步虚浮。眼前的布偶人越来越少,却越来越灵活,他们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一下下挥舞着铁条,鲜血喷溅上面颊都不能让他们的心情有半分波动。

  而每走上一段距离,他们就能听到耳畔Cyber冰冷的声音。杀戮值从八十五到九十,从九十到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邵明明茫然地抬头看去,面前的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空荡荡。

  再回头看看,身后已是一地血泊残尸。

  “结束了吗?”邵明明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好累,从没有这么累过,累得像是灵魂都已经出窍了。在刚才不知多久的时间里,他好似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一下下机械地挥舞着铁条,满眼都是相同的血色。

  “Cyber说,还有百分之一。”唐九洲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让他肌肉酸痛,刚一停下就有些握不住武器了,甚至站着都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

  但他看了一眼邵明明,还是强撑着伸出没握武器的左手。

  “邵明明,你的脸……”他伸手想去碰碰邵明明的侧脸,那里在战斗中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耳朵一直贯穿到鼻侧。外绽的血肉让邵明明精心保养的脸变得狰狞恐怖,“你痛不痛啊邵明明,好痛啊邵明明……”

  眼眶里的眼泪流淌到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唐九洲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大概也有伤口。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邵明明满脸的鲜血。

  他想擦掉邵明明脸上的血迹,又无从下手,他手上的血甚至比邵明明脸上还多。他越看邵明明脸上的伤口就越想起平时的邵明明有多在乎自己的脸,声音愈发哽咽,不知道是在哭邵明明、在哭郭文韬,还是在哭自己:“好痛啊邵明明,真的好痛啊……”

  唐九洲当然知道一切还没结束,也知道还远不是放松的时候,可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战斗、死亡、杀戮以及连日的疲惫,都让他几近崩溃。

  他边哭边再次颤抖着握紧手里的武器:“对不起,我、我就是真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唐九洲,你哭吧……”邵明明扑过去抱住唐九洲,完全不顾身上还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就这样和他一起在拥抱之中,在鲜血与疼痛之中用眼泪宣泄着压抑了太久的不安与绝望。

  听着那毫不掩饰的哭声,周峻纬摸索着触碰到了齐思钧的手,用力地握住他。他对现状无能为力,这种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也让他心焦难耐。

  还剩百分之一,还剩百分之一,还有什么呢……

  在他们身旁,后加入的黄子弘凡也已经满身鲜血,分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布偶人的。

  “凯凯。”他的眼神脆弱中透着坚强,直直望向石凯的双眼,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之动容,“你别怕,我……”

  在刚看到黄子弘凡那双眼的时候,石凯心中满是激荡的情绪。他那样信赖这双眼的主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想像唐九洲和邵明明那样,毫无顾忌地投入自己爱人的怀抱,一如于暴风雨中寻找独属于自己的港湾。

  但他刚一动作,左胳膊上便传来了一阵极为尖锐的刺痛。

  石凯下意识低下头,却只能看见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袖子,看不清那处的异样。在一场激烈又持久的战斗过后,身上有这样的刺痛好像很正常。

  最信任的爱人还在自己眼前不断关怀,战斗刚刚告一段落,总算能稍稍喘息。一切的一切都叫他放松警惕,可若真是在战斗中受的伤,为什么他的衣袖却完好无损?石凯走向黄子弘凡的脚步不由的一停,微微偏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迅速拉开了衣袖。

  他看见了三个歪歪扭扭的血字——黄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