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世界,陌生的时空。

  以及,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枕边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是费奥多尔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场面,古怪又新奇,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才好。

  但是青年的动作代替了他现在迫切需要解答的迷惑——

  眉眼昳丽,肤色雪白的青年钻进他的怀中,拱了拱,跟奶猫发声似的哼哼唧唧两下,似乎是一根羽毛直直挠在心尖。

  发痒。

  “费佳,想喝水。”没有睁眼。

  对方半天没有动作,青年有点不耐烦,还有些委屈。他酸涩的眼睛睁不大开,只微微掀开一条看不清晰的缝。

  “你怎么了呀,为什么不帮帮我?”

  似乎是带了点哭腔的可怜,像是快要染上些许怒意。

  费奥多尔刚才的失神属实不应该,他现在将房间的布局全部收入眼中,很快做出反应。

  伸长手从床头柜那儿拿了杯水,手背贴了下,好像是凉的。

  他下意识就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去倒一杯温水。

  等到他做完了以上一系列动作,站在床边站着时,才蓦然回神:动作太娴熟了,完全都不像他自己。

  看周围的布局,以及房间内那面巨大等身镜里跟他模样身高都一模一样的男人,大概可以判断出一件事——他应该是穿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体里当中。

  这个世界的自己似乎过于玩物丧志了,没有朝着自己希望的理想而奋斗,反而沉迷于温柔乡内,竟是早早地结婚,还那么惯着自己的老婆。

  看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态度,绝对是娇气的角色没跑了。

  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个大麻烦在身上?

  “你在做什么啊?”木木野彻底睡不着了,今天费奥多尔做出来的事都很奇怪,让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男人反射性地把水杯低了过去,看那架势,还是打算把水喂到青年的嘴里。

  小废物狐疑,没让他喂,自己劈手夺过了水杯,一连喝了几口才润舒服了干渴冒烟的喉咙。

  青年唇瓣沾湿,比那被雨打湿的花瓣还要柔软叫人怜爱。

  还是木木野再度抢先开口:“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他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来,都怪费奥多尔,昨天说了再一再一不再三,他居然还有四!

  每天忍受可怕的x能力就算了,今天居然还给他摆脸色。

  明明对方还是养父的时候,营造的全是疯批贵公子人设,结了婚上了床就暴露本性成了色批。

  腰好酸,但他今天必须给这家伙掰扯清楚,好让对方知道这个家谁最大。

  “你……”

  青年起身的时候被子从身体上往下滑,一大片白的反光的肤肉在面前格外惹眼,更别提上面还布满了艳红的痕迹。

  似乎是被嘬了又咬,下了狠手才弄出来的。

  本来身为绅士的礼仪就不该看的,但他的目光就是挪不开,就像黏在上面了一样。

  费奥多尔把这归结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与他自己无关。

  在对方先一步开口说些什么时,他为了避免自己暴露出不对劲来,决定先伏低做小:“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还有些回不过神,抱歉。”

  青年恍然大悟,嗔怪道:“怎么一开始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是你突然腻了我,要跟我分开了。先准备试探一下我的反应呢,哼。”

  现在想来,费奥多尔刚才该干的事都有好好在干,只不是动作迟缓了些而已。

  木木野多多少少沾了些愧疚在心头,低头:“果咩纳塞,我错怪你了。”

  他动一下,身上的被子就往下滑,暴露的颜色更多,费奥多尔瞥了一眼就匆匆避开。

  ……

  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也不可能仗着就是自己的身体肆意妄为。

  费奥多尔谨慎惯了,还是个走五十步看一百步的心黑的主,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房间的布局装潢和他在横滨的落脚点有些像,原本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公寓,在这时候却布置得非常温馨柔和。

  地上铺满了色彩艳丽、图纹繁复的羊毛毯,多半还是因为青年老是喜欢赤脚踩在地上,所以才特地铺的吧。

  费奥多尔不奇怪自己能分析出来这些,他只是惊奇于自己居然半点都不意外,还想着这是身为恋爱脑的他能做出来的事。

  床上到处都是毛绒玩偶,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过于荒唐胡闹,那些毛绒熊毛绒兔全都被扫落在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你现在不去做饭吗?”青年打了个呵欠,嘟哝了一句。

  生理盐水从他眼睛里冒出,最后困倦地躺到了床上,想要睡个回笼觉。

  费奥多尔前面几缕黑色头发落在了鼻梁上,他葡萄红色的眼瞳划过一抹幽深暗沉。

  很好,对自己的恋爱脑进一步加深,原来平时做饭都是他来干。

  看对方理直气壮的态度,再摸上自己看对方睡觉时饱胀甜蜜的胸口,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算了,只希望他如果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里,不要遇见对方,不要让自己变成恋爱脑就好。

  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只好挽起了袖子,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肌肉记忆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娴熟,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的食材之后就罗列出了许多种菜色,他还有一种预感。

  这些菜多半还是他老婆喜欢吃的。

  当真是恋爱脑到了这种地步吗?

  费奥多尔捂住脸,笑容阴沉。

  被一个人影响到这种地步,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男人心里蹿起一把火,他觉得还是尽量能改变现状就改变,毕竟这个恋爱脑是自己。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想着下毒,别说他们夫妻一场,而且回想起刚才青年软绵绵依赖自己的模样,怎么也下不了手。

  所以改变必须是从他自己做起。

  男人表情冷酷,像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如果忽视他手里熟练摆盘的手法,可能还以为他是去杀鱼十年心比刀硬的大润发。

  可能是太久没怎么做过菜,即便是有肌肉记忆,速度也比较慢,比平常时间慢了一倍。

  等他端着菜出来时,却发现自己老婆坐在桌子上,和另外一个男人相谈正欢。

  白发金瞳的男人很会说话,总是能逗得青年哈哈大笑,眼睛弯弯翘着,灯光从睫毛缝里透出些光亮,照得眼睛更漂亮了。

  男人看着挺眼熟,不是认识,而是很熟悉。

  不正是他的老伙计——果戈里。

  这是我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最关键的是,你为什么会和我老婆那么熟悉?!

  仿佛头上顶了片绿油油的大草原,费奥多尔扶都扶不住,还任由着一匹野马在上面奔腾。

  刚开始信誓旦旦要跟老婆拉开距离分居两地,让原来的自己认识到,即便是离开了老婆也不会活不下去,治一治恋爱脑,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也会忘记所有的不堪和烦恼。

  但是那些在现在都统统被抛弃忘却,去他妈的恋爱脑,男人的尊严在这一刻理应被捍卫,誓死不能退让半步。

  费奥多尔最会的就是宣誓主权了,菜放下来后,就去亲了亲青年红润的唇瓣。

  “都做好了,你不是早就饿了吗,先来吃吧。昨天晚上折腾那么久,今天还在跟我置气。”

  木木野脸刷地一下涨红了,就跟春日嫩桃似的,看着特别诱人。

  费奥多尔今天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突然会说出这些话,还是当着果戈里的面直言不讳,那种事情、明明是私底下的事……怎么可以摆在明面上来啊!

  小废物捏了捏通红的耳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费奥多尔做的很明显,这样的行为果戈里怎么可能领悟不到对方的意思。

  男人金色的眼瞳暗沉沉的,显然也是不怎么高兴。

  他偏要做一个讨嫌鬼。

  “是啊,小野,快点吃吧。毕竟身体更重要,要是自己不重视也许就没人会重视了。”

  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不在乎木木野吗?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果戈里那么讨人厌呢。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要那么幼稚,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什么都斤斤计较,居然还在这里跟这家伙争风吃醋。

  “不用你操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费奥多尔脸上显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微笑,贵公子的高高在上姿态一览无余。

  “你也是,平时那么繁忙,可以不用往这里跑得那么勤勉。”

  一心炫饭的木木野突然停顿住,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后知后觉出这两个人的矛盾不轻,何况费奥多尔的不满都摆在明面上来。

  木木野很诧异,他之前就感觉到这两人的相处怪怪的, 似朋友又似敌人, 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爆发。

  他自己就是一个导火索吧。

  小废物心有戚戚地想着,他实力不够,做不了缓冲剂啊。

  好在果戈里嬉皮笑脸,完全不把费奥多尔的话当回事,假装听不懂:“我不忙啊,你平时不在的话,我也有空帮你照顾小野了哦~”

  费佳的脸一下沉了。

  木木野神思不属地吃完了一顿饭,感觉气氛都变得更诡异了。

  “你今天好奇怪,为什么忽然就要跟果戈里叔叔打起来了,要是你们真的动手,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到时候就是拦在你们之间的炮灰了!”小废物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费奥多尔顿住:“果戈里……叔叔?”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唇角牵起一抹笑,既然是叔叔,那就没什么可以值得戒备的必要了。

  心情愉悦的费奥多尔晚饭都多吃了两口,即便是他在晚上泡澡时回顾几天发生的一切,会反思自己为什么做出那些幼稚的行为,也不能掩盖住他大好的心情。

  既然来都来了,也不一定非要按他原本事业狂人、梦想至上的想法来行事。

  现在就挺好。

  夜晚,就不得不直面一件事了——交公粮。

  男人冷白的面颊上染了两抹诡艳的红,深沉的红色眸子说不清他此刻是期待居多还是抗拒更多。

  青年躺在床上,正翻着一本书在看,似乎并没有要干那种事的心思。

  费奥多尔原本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父亲。”

  费佳:“?”玩得那么花的吗?

  那张冷静漠然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惊愕的表情。

  可是接下来他就明白了事情可能和他想的有那么点儿出入,青年没有半点要调情的意思,深深地看着他。

  “费佳,你今天有点儿奇怪。”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大概是情趣的称呼,可能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暧昧露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例如,养父一类的角色。这个男人智商高绝到被称之为魔人的地步,不可能想不明白。

  这么说起来的话,果戈里那家伙依旧是他值得戒备的对象,跟亲戚一类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去他的恋爱脑,必须在门上贴个果戈里不得入内。

  哈。

  现在要做的是打消枕边人的疑惑。

  “今天身体有点不适,所以情绪有些不受控,我很抱歉。”

  青年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奇怪,费奥多尔分析自己刚才有露馅的地方吗。略一再回忆,发现并没有。

  “你昨天那么卖力,所以累到了吧,今天可以不继续了。呐,是吧。”

  原来是在这上面打主意。

  费佳不希望被质疑自己的男性能力,尤其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婆。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就像是中世纪的贵公子,眼睛在月色下闪着妖冶的光,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一丝邪佞,“也有一种可能,你昨天没有喂饱我,所以我今天心情就有点儿差劲。”

  “所以拜托你,能够安慰一下我。”

  小废物脸颊爆红。

  在最重要的、即将要进去的时时候,费奥多尔的意识陡然一沉,变成了在身体最角落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男人腰身一挺,只比口型不作声地昭示主权:“他是我的,我老婆。”

  在他身体角落,身形灵魂都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费佳眸色阴冷。

  最后就像是被绞进了洗衣机里脑袋昏沉,不等费佳看上几眼,他再次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里。

  如同做了一个深沉悠远的梦。

  于是死鼠之屋的成员收到了头目的命令——去找一个名为木木野的男性。

  以及,万万要戒备果戈里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