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舒宁公主之前的疯狂举动, 陈世美总算是将秦香莲给忽悠过去了,也算是暂时性的解决了他一桩心头大事。

  而因为之前被秦香莲的举动给吓着了,陈世美倒是也没了睡意, 彻底精神了的他, 便继续的看起桌子上那些厚厚的资料。

  富春县的土地其实不算少,毕竟是一个县城,那划分的面积也是很大的。

  下面足有六个镇子,还有无数个村子,面积怎么可能小呢, 而土地不少, 耕地自然也就不会少。

  虽然比不上江南那样的千里沃土,但经过了之前那位县令的一系列操作,土地也算不上是贫瘠了。

  而既然如此, 为什么这富春县却这么穷呢, 那就跟人口有关了。

  富春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纵然土地面积还有其他的, 都不比其他县城差。

  但只因着这点,那百姓自然就富裕不了。

  而人均的耕地面积少,每家每户都仅能填饱肚子,这税收自然也就难以收得太多,县里自然就没有钱。

  再加上陈州天灾多, 时常就有旱灾发生, 人均的耕地面积少,人又多,那抗风险的能力自然就差。

  所以历年陈州闹饥荒, 富春县都是重灾区, 一整就是流民遍地。

  而这还导致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那就是富春县的周边,山匪盗贼不少。

  不过这些人倒是也有自知之明,只针对于过路的行人和商队下手。

  对于县里的百姓还有官府,那都是不敢招惹也不会招惹的。

  再加上,这些山贼中很多都是县里的百姓村民活不下去了,而被逼上山的,那乡里乡亲的,还有不少百姓替他们遮掩。

  如此一来,在这些山贼没有做出什么对付官府的事情时,官府也懒得出力,去收拾这些山贼。

  毕竟怎么说呢,浪费大半时间经历,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还得面对百姓们的埋怨,那谁愿意总是这般吃力不讨好啊。

  资料看得慢慢多了,陈世美对即将任职的地方,越发的了解。

  倒是也发现了,这富春县种种麻烦背后,所潜藏着的一些优势。

  地少人多,抗风险能力差,灾害又频发,一有天灾人祸的,百姓就扛不住,只能等待朝廷救济,这确实很麻烦。

  但换个角度想想,这人口难道就不是资源嘛。

  古代与现代不同,这个时代的人们,都讲究着故土难离,落叶归根。

  富春县土地少,人多,还总有灾害,一整百姓就活不下去了,可这样的情况下,离开的却很少很少。

  甚至只要朝廷赈灾,能活下去了,便是离开的也会再次回来。

  当然,这跟古代百姓排外也有关系,他们到了外面,很难被人接纳,那生活艰难还不如在富春县呢。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些人口,都是天然的劳动力啊。

  而且陈世美还仔细的看了,那富春县青壮年的劳动力尤其多,老人基本上很少有能活到六十的,人口结构相对年轻。

  这若是能招商引资,多忽悠过去几个商行什么的,让他们在那里建厂,百姓的生计不就是有了嘛。

  至于那些百姓会不会接受,陈世美完全不担心。

  家里土地就那么点,根本就不够种得,又不是让他们放弃土地,打点零工贴补家用,这好事还不上赶着,谁会抗拒。

  而且古代的厂子,还没有什么化合物,科学成分,就连污染这个问题都不用太过担心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陈世美便开始琢磨起,到底上哪去忽悠一些需要劳动力的厂子,让他们搬到富春县去。

  而且,想致富先修路,道路不通的话,那怎么可能发展的起来,不过修路需要钱啊,这钱又得去找哪个大头忽悠一下呢。

  陈世美靠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两件事情,慢慢的,脑子里倒是也有了个方向。

  说到底,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在现代商人们都被捧到天上去了,各地都在招商引资,而古代呢,那商人是处于歧视链的底端。

  除非是扬州那里的大盐商们,处境好过一点之外,其他地方的商人,那都是要受到剥削的,就比如那王伦。

  陈世美都不用给出什么太优厚的条件,只要稍稍的放宽一下对商人的限制,那想来的人,绝对是大把大把的。

  至于修路,想要有一个不那些歧视限制你的县令,那你不出点力,就想过来占便宜享福,这怎么可能呢。

  这两件事看似麻烦,但实则算是好解决的,唯一的顾虑便是,重农抑商乃是大宋国策,这是不能动摇的。

  陈世美想要利用商业发展,这可以,但却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必须得与主流价值观一致才行。

  否则他就是出头的锥子,绝对会受到士林的打击,到时候别说是发展了,怕是比之包大人还要受人敌视。

  毕竟人家包大人那是清官,为民做主,不畏权贵,一直都是士林推崇的高尚品格。

  但要重视商人,那就是违反阶级利益了,到时候怕是会成为阶级的敌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他并不能直接的放出风去,说我这对商人多么多么好,得暗地里进行。

  而且还得是让那些商人们主动来找他,来求他。

  这样他接纳下来,才不会被士林所敌视,毕竟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很符合做官的威严,还有重农抑商的社会价值观。

  不过想做到这种程度,那可就不容易了,甚至是非常难。

  毕竟人家好好的,在其他地方待着也不错,谁非得求着来你这里呢,又不是各个都是王伦这样被逼无奈的。

  手指轻敲桌面,想到王伦,陈世美忽然眼前一亮,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可行度也很高的主意。

  不过事情要一步步的做,这会他还没上任呢,所以陈世美便也没再接着往下想,只是将这思绪存在心里。

  等着到时候有机会了,再去慢慢的实现。

  想到了解决事情的办法,对于未来富春县的发展,也有了规划,陈世美自然是心情大好。

  不过在书房里待了这么久,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眼看着与那郭县令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陈世美打消了出去转转的心思。

  直接换了身衣服,便让人把王伦叫来,与其一道先去那订好的酒楼包厢了,毕竟请客嘛,那总要先到些才好。

  当然,也没让陈世美等多久,比之那请帖上约定好的时间,早一些的时候,郭县令便来了。

  “弘文,我早便听说你中了状元的消息,还想等过几日,你不忙了,再找你过府一聚,没想到,这会倒让你抢了先……”

  郭县令如今三十有九,正值中年,颚下已经蓄了续。

  不过能中进士者,容貌就没有太差的,面目温和,看着很有种读书人的气质。

  “学生能够考中,还多亏了县尊昔日帮扶,这回来之后,自然是先行答谢县尊才是……”

  陈世美乃是郭县令治下的举子,与这位郭县令,自然不会没见过。

  事实上,他们还很是熟悉,毕竟陈世美是丹阳县最年轻的举人,考上进士的希望很大,而一县之中,出了进士状元,这也是大大的政绩。

  郭县令对陈世美自然看重,平日里闲暇之时,也教导了他几回经义策论,虽无师生之名,但严格来说,已有师生之实。

  这会陈世美虽然得中状元归来,与对方已是平级,但因着过往的恩情,他的态度倒还是与往昔一样,并不曾因此改变什么。

  “哎,那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何必记在心上,如今你我平级,这么称呼也不妥,你直接称我名字便可!”

  感受到陈世美对自己的尊敬,郭县令明面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心里还算是有些欣慰。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帮了的人,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不是。

  “县尊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学生也就只能听从了,郭兄,快请坐吧,这饭菜一会便凉了……”

  郭县令这么说,陈世美自然是不能这么做的,直呼人姓名,这对同等级的人来说,那是极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两人之间虽然有些教导之恩,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师生关系,所以一开始表个态就行,总那么称呼便不合适了。

  是以陈世美顺着对方的话,便改了称呼,不过言语之间,还是带着些尊敬之意。

  分宾主落坐之后,陈世美便与郭县令谈起了往昔的交情,偶尔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政事逸闻。

  至于此行的目的,有关于王家的事情,陈世美那是半句都未提。

  让敬陪末座的王伦,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用焦急哀求的眼神,看着陈世美,希望这位大人赶紧开口。

  不过直到两人吃饱喝足,那位郭县令微醺的被下人扶着回去,陈世美也没开口提过此事。

  而这个时候,望着郭县令离开的身影,王伦已经彻底绝望了,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也不敢抱怨陈世美,只能是阴郁的坐在那里。

  只是可以想象,他心里这会,怕是已经要恨死陈世美了,兴许就觉得,眼下这一出,是对方再耍着他玩。

  或许,这会王伦心里,还得有些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眼瞎的,相信了陈世美的话,还对其报以希望和感激。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郭县令已经答应了,你可以放心王家在丹阳县的根基,准备搬到富春县的事了!”

  把玩着酒杯,也有些微醺的陈世美,饶有兴趣的看着王伦那神情变换。

  瞅着对方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笑了笑,开口说道。

  而听到陈世美这话,原本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王伦,顿时有些蒙了,他狐疑的看着陈世美,不解的问道:

  “可是……可是方才,郭县令什么也没说啊?”

  王伦很想直接说,陈大人你这是哪来的结论,你刚刚,可是屁都没放一个,说了那么多,全是在叙旧说闲话了啊。

  “说?这还用得着说什么吗?你不是都已经在这里了吗,郭大人他不是瞧见你了吗……”

  “他什么都没说,自然便是给本官面子,不与你计较了,他要是真说了什么,你反倒是要担心了……”

  见王伦一脸不解,陈世美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说道。

  怪不得这家伙只能靠着郭县令,才能在这丹阳县发展到这地步,一离了郭县令,就被打压的家族根基都要保不住。

  脑子里全是些小聪明,大智慧半点没有,不被人压死那才叫奇怪呢。

  “就……就这么简单?”

  听了陈世美的解释,王伦有些傻眼了,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只觉得嗓子干涩,话语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他知道,对于陈世美来说,他与郭县令同属于一个阶级的人。

  那想要解决自己家族的困境,很是简单,甚至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简单到这个程度,陈世美连话都没说,只是带着他露个面而已,就这么直接解决了。

  再想想,这几个月来,自己殚精竭虑,甚至连这把老骨头都拼上了,进考场差点没丢了半条命,最后也没个结果。

  那王伦不免有些精神恍惚,纵然以往便知道,权利有多诱人。

  但真当这对自己来说,相当于家族破灭的危机,被陈世美轻而易举,连话都没说就解决了的时候,他还是不免心情复杂。

  而与此同时,他心中也猛然生出了一顾对权利的渴望,若是他与陈世美一般,还有谁能轻易的那般欺辱他。

  扫了王伦一眼,感受到了对方的不甘和渴望,陈世美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简单,今日这事,虽看似简单,他连一句话都没说,但哪里可能真的就这么简单。

  这其中的权衡较量,只是没有明着摆出来罢了,想将已经到了人家嘴里的肥肉挖出来,那只是一个人情面子,怎么可能够。

  只是这话,却没必要与王伦说了,上位者嘛,保持上自己神通广大,高深莫测的形象,没有坏处。

  做人下属的,对着上司卖卖苦,说自己办成一件事,有多么多么的艰难,那很正常,这样才能让人知道你的忠心,从而对你更加器重。

  但作为上位置,你若是替下属解决一件事,都要花费很多的心力,费很多周折。

  那让下属知道了,可不见得会感激你,只会觉得你没能力,说不定就会生出二心。

  所以让王伦就这样自己去脑补吧,他脑补的越多,对陈世美就越有好处。

  因为现在,只有越靠近他,成为他的心腹,王伦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利。

  而解决了王家的事情,陈世美也没立刻回家,他今日喝酒喝得虽不多,但却也不少,脑子晕晕乎乎的。

  被差役扶着出酒楼的时候,瞧见远处夜色下的小摊,那上面摆着的各色各样花灯,顿时吸引了他的视线。

  作为上司,他非要去看花灯,明摆着醉了,说不通道理,那做下属的能怎么办,只能是扶着过去让他看了。

  “这位公子,您看看,小人这花灯都是新扎得,什么样的都有,您买回去,送给心上人,最好不过了……”

  看着陈世美踉踉跄跄的被人扶着过来,盯着他的花灯不眨眼,也不说话,这卖灯的小老头心中有数,顿时笑着推荐道。

  “心上人?哪来的心上人啊!”

  原本正愣愣的看着花灯的陈世美,一听到这小老头的话,顿时便郁闷了,那张清俊的脸蛋都皱成了一团。

  醉酒后的陈世美,显然没有白日里那样的成熟稳重,他现在倒像是个小孩子一般,听了小老头的话,还有些委屈上了。

  想想前世,那般开放的社会,他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性向,生怕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更何况是跑到了古代,他若是真的说出自己喜欢男人,怕是不用等旁人厌弃鄙夷的目光,先就得被陈父陈母给打死。

  两世人生,不管是哪一世,他这情路,似乎都注定坎坷迷茫,连跨前一步都不敢,他哪里来的什么心上人。

  “那……那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嘛,买下一盏,等到遇见了,不就能送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陈世美会是这个反应,卖东西的老头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为了卖出一盏灯,可谓很是灵活机变了。

  这样的话,若是放在陈世美清醒的时候,那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可这会,迷迷糊糊的陈世美,竟诡异的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直接伸手,就抓住了那盏方才一直盯着的兔子灯。

  至于付钱什么的,醉醺醺的陈世美,自然是没有这个概念,他直接抓着灯笼就走。

  不过有着差役在身旁,他倒是也没遭遇,什么被人抓住让付钱的尴尬。

  只是迷迷糊糊往前走的陈世美,显然是没有等一等那差役,自己一个人不安全的念头,完全顺着心意胡乱走着。

  而这也就给了有心人机会,从陈世美出酒楼后,便一直盯着其的男子身旁,两个身材强壮的下人,都不用主人吩咐,对视一眼,直接偷偷的就跟了上去。

  陈世美别说是喝醉了,他就是没喝醉的时候,也不会武功,不会打架,不可能是两个强壮男子的对手。

  更别说现在喝醉了,那直接被两人找着机会,就上前打晕,一个抗肩膀,一个抗腿的就给带走了。

  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打晕陈世美后,没有丝毫的耽搁,直接就将人给带到了他们所租住的院落。

  作者有话说:

  陈.委屈巴巴.世美:心上人,我哪里来得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