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松田阵平自然而然无视了自家幼驯染, 转头问原住民格蕾特,如何能够前往画面上的中央王国。

  “诶,真的不再待一段时间了吗?”格蕾特很是可惜, “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喜欢糖果屋的。”

  松田阵平完全不委婉的拒绝了对方。

  好在格蕾特并没有强行将他们留下的意思, 在看到他们态度如此坚决后, 便表示可以为他们提供这个童话世界的地图。

  走在用硬糖铺成的石子路上,松田阵平职业病般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镇上人口不多,他们走了半天也只见了零星几人。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人似乎没有多少烦恼,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容, 看到他们一行人,特别是领头的格蕾特, 都十分友好的点头示意。

  说起来,这个糖果世界的衣服全都是正常世界能见到的布料,而松田阵平知道,这个鬼地方根本没有生产纤维的条件和能力。

  “这里有完备的贸易体系?”他问格蕾特。

  “小阵平真是童话考据党第一人。”萩原研二感叹道。真要追究这些的话,这些糖果的来源,以及这些建筑材料的强度如何维持的建筑结构才值得探讨吧。

  “诶?”这种问题对于小女孩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格蕾特的表情茫然了一瞬间,然后用带点不确定的语调说道, “有时候是会和隔壁交换点物资啦……”

  “就是那里。”她用手指向南方, 在那里有一座醒目的建筑,任何人的目光从那里经过,大概都会忍不住为其停留。

  因为那是一株巨型的绿色植物, 粗壮的枝干拔地而起, 舒展开的茎叶一直延伸进云端。然而结合着辐射对称的两性花朵, 蝶形的花冠和复叶的特征来看,了解植物学的人能够察觉出,这个巨型植物大概是一株豆科植物。

  “这个不会就是……”松田阵平意识到了什么。

  “是魔豆。”格蕾特好心地告诉了他答案,“我们偶尔会换取一些淡水或者衣服之类的东西,然后给他们糖果,虽然他们其实也不缺食物啦。”

  女孩看到松田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慌张,努力想美化下自己所在的地方:“不过我们,我们这里也很好哦,至少你们现身的地方大多数都是在平地上嘛,隔壁杰克那边每天都会摔死很多新来的……”

  “你这里是留不住人吧。”松田阵平没有给对方面子,用犀利的眼神直视着格蕾特,“一路上我们都没有看到什么人影,按道理来说,我们所在的现世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经消失了,这个小镇应该人满为患才对。”

  格蕾特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往后退了一小步。

  “看居民面对你的态度,如果我没猜错,作为主角的你在这个镇上是类似于镇长这样的存在。”松田阵平不给她喘息的时间,“能否告诉我,这个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格蕾特蜜糖色的双眸不住动摇着,然后慢慢沁出了泪水。

  “呜……他们都离开了,都说不能生活在这个地方。”她十分委屈地抹着眼泪,“你们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多二型糖尿病患者啊?”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回答的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站在一旁,即使本意不是看热闹,但依旧显得没心没肺的其他两人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

  “我从来没有想到能从童话角色嘴里听到‘二型糖尿病’这几个字,果然活得久了什么都能遇到。”萩原研二的调侃没有控制音量,浑然不顾幼驯染漆黑的脸色,“你说这个空间会不会有什么苦学海姆立克急救法的白雪公主之类的。”

  内心也许觉得很有看点,但作为前班长的伊达航还是保持了自己的沉稳人设,扛起了和事佬的重任:“别闹情绪了,去帮帮松田吧。”

  萩原研二收敛了笑容,没有表情的脸上隐隐显出些烦扰的思虑,最后却都化为一道轻声的叹息。

  闹别扭的人可不是他啊……

  他走上前去,柔声安抚格蕾特的情绪,不过是几句话之内就将女孩逗得止住了眼泪。

  松田阵平微微皱眉,内心烦躁的想要再抽一根烟。心怀鬼胎的幻想角色和滥情的幼驯染,眼前的画面简直是把讨人厌的因素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他无情戳穿了骗局,丝毫不管这会对天真烂漫的女孩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他们骗你的,现实世界没有那么多糖尿病患者。”

  “诶?”格蕾特的表情是世界观崩塌后的一片空白。

  他藏在墨镜后的双眼微眯,审视的目光毫无顾忌地投向格蕾特。漆黑的皮鞋踩在硬制糖果铺就的地面上,同样发出了不紧不慢的迫人脚步声。

  一只手伸出,阻止了松田阵平继续向格蕾特靠近。

  萩原研二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却用一种温和又不失强硬的力道按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停下。

  “够了,小阵平。你会吓到她的。”

  松田阵平抬起眼,透过墨镜的缝隙与萩原研二对视。萩原没有躲闪,如秋日夜空般的双眼静静注视着对方。

  空气凝结了几秒。

  “……为什么?”松田阵平问,“你应该也知道她……”

  “小阵平。”萩原研二不紧不慢地打断他,“这位小姐要把‘地图’给我们。”

  他着重强调了地图这个词,相信本质理性的松田阵平能够快速冷静下来。

  松田阵平紧抿着嘴唇,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中,似乎什么复杂的感情正被酝酿。他们过于了解彼此,在漫长的时间中渐渐成为彼此人生中的一部分,所以失去后才会有永恒的空缺感,以及浸入骨髓的隐痛。

  而这些,萩原研二并不知晓,松田阵平也不会让他知道。

  “走吧。”他只是挣开萩原的手,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去。

  萩原研二看着幼驯染与他擦肩而过,到底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们该不会是在为我吵架吧。”诡异的氛围让格蕾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紧张到揉皱了衣角,无助地抬头向身旁的伊达航求助,“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去道歉?”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道歉总不会有错。

  “没关系,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年纪轻轻却极有慈父气质的伊达航安慰性质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过两天就会自动和好了。”

  因为这一插曲,整个队伍的氛围变得十分古怪。活泼如格蕾特几次欲言又止,但终归没有开口,害怕自己会造成“要打去练舞室打”的冥场面。给两位同期都扫过墓的伊达航大概知道此时松田的想法,觉得此事没有需要他加入调解的必要,于是缀在队尾一边走路一边看风景。唯一可以拯救这该死气氛的萩原研二,却似乎在走神,垂下的双眼表明他早已神游天外。

  事后格蕾特每每回忆,都觉得这段到她家的路是她短暂人生中最可怕的社交地狱时刻。

  “我们到了。”格蕾特指着面前的一栋漆着粉色巧克力外墙的姜饼屋,语气中不乏“终于得救了”的意味。

  格蕾特的家并不是很大,堪堪可以挤下他们几人。松田他们围坐在杏仁饼做的桌子旁,看着女孩翻箱倒柜,艰难寻找着不知扔到哪里去的地图。

  环顾家具摆设,可以轻易看出,女孩是处于一人独居的状态。

  “我记得《糖果屋》的故事中,你应该是有位哥哥才对。”松田阵平的目光扫过屋内的单人床,“他也住在这附近吗?”

  格蕾特翻找的动作停下了一瞬:“我哥哥不在这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突然有一天他离开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女孩背对着他们,看不见神情,只能听到她有些落寞的声音,“……我很想他。”

  “你有试着去寻找他的下落吗?”

  “找过了。他已经不在这个镇上了,我又不能离开。”女孩重新振作了起来,语调又变得阳光开朗,“毕竟我是这里的镇长嘛!”

  在话题变得更加沉重之前,总会有人挺身而出,转移闲聊的主题。

  “这张桌子看上去承重不太行啊”萩原研二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酥脆掉渣的杏仁饼干,“不过闻起来倒是挺香的,这个能吃吗?”

  如果是做家具用途的话应该是不能吃的吧,客人吃掉了你家的桌子,听起来就有些古怪。

  “可以啊,请随意。”格蕾特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她此时正蹲在地上翻找着书柜的最底层抽屉,这个抽屉许久没有打开了,连把手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因为桌子太好吃,我经常会换的。”

  警校出身的几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难怪桌下地板上的划痕与桌子严重不符,敢情已经换了好几轮了。

  萩原研二盛情邀请小阵平一起品尝桌腿,被自家幼驯染死亡凝视给瞪了回来。

  “找到了!”女孩高兴地从抽屉里的一堆杂物中抽出一个纸卷,拍打掉上面的灰尘和蛛网。

  “这个镇上居然会有蜘蛛啊。”松田阵平发现了飘落在地的蛛丝。

  “这个是棉花糖。”格蕾特边打开卷轴边随口解释道,“糖果镇上所有的物品长时间不打扫的话,就会结上棉花糖和糖霜。”

  松田阵平:“……”他突然觉得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推测这个幻想空间。

  格蕾特将地图铺在桌上,展示给众人。糖果镇无法自行生产的纸张和地图右下角的红心标志都表明了,这是来自中央王国的造物。

  从图上可以看出,糖果镇完全是被环形巧克力河包围着,与其他陆地隔绝,也不知是人造还是冥冥之中的存在出于对特殊地形的保护。

  格蕾特指明了一条道路,那是地图上一座不显眼的桥梁,却正对着北面的中央王国,可以大大缩短路程。

  “走这座桥的话,大概五天就能到女王陛下那里。”格蕾特告诉他们,“其他的路线都要十几天,没等走到中央王国,亚空间就已经不存在啦。”

  松田阵平站起身:“谢谢你格蕾特,看来我们得早点出发了。”

  “等一下。”女孩狡黠地笑了起来,“没说把地图免费借给你们哦,你们得帮我一个忙才行。”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用天赋自带的极快手速,“咔嚓”一声给地图拍了一张照片。

  “那就不借了吧,我们有缘再见。”他点开相册,确定图片清晰可见后,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收回。

  格蕾特:“……”

  萩原研二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肮脏,在童话世界推行反诈骗公益演讲迫在眉睫。

  “松田他是开玩笑的。”伊达航挽回了同期岌岌可危的形象,“是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呢?”

  格蕾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水憋回:“我想请你们拆掉一颗炸/弹。”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糖果屋的故事里会有炸弹?”半晌,伊达航灵魂发问道。

  “其实我已经不觉得奇怪了。”萩原研二扶额,“自从进入爆处班,生活中遇到炸/弹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好几倍。”

  鬼知道日常生活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能制造爆/炸物的人才。

  “就像替身使者之间会相互吸引一样?”格蕾特努力理解着他们的话语。

  松田阵平:“……”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还有谁要和炸/弹相互吸引啊。

  “我也不是想要麻烦你们,只是这颗炸/弹的出现位置比较特殊。”格蕾特恢复了正经,“就在你们要经过的那座桥的桥台上。”

  “它快要爆/炸了,你们现在过桥不太安全。”女孩开始出馊主意,“可以等它把桥梁炸断之后,你们再游到对岸去,其实巧克力河的密度很大的,人可以轻松漂浮……”

  “带我去看看那颗炸/弹。”不久前才从巧克力沼泽里爬出的松田阵平一下子变得乐于助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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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松田突然得到了给萩原扫墓四年的记忆,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萩原,下章他就调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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