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哎呀妈呀热死胖爷了!”一个体格壮硕大汗淋漓的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堪重负的椅子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胖子体型巨大动作却灵活,腰部一转便让椅子驮着自己滑到空调下,呼哧呼哧地吹冷气。
“胖子你干什么去了?”办公桌厚厚一摞文件后面冒出一个脑袋。
“哟,小天真你案件记录整理好了?”胖子吹够了冷气,挪到叫吴邪的小警员桌前,拿起刚刚写完的报告看了起来,“啧啧,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看这文笔,好好一情杀被你写得好像言情小说。”
“……我怎么不觉得这是夸奖?”吴邪嘀咕一句,随即后退几大步,“卧槽胖子你干啥了,这一身汗臭,出去出去,洗个澡再回来,你想熏死一屋子的人啊!”
“干啥了,给小哥当陪练了呗,胖爷我容易吗,在训练场被小哥折腾回来还被你个书呆子嫌弃,天真不是我说,别看胖爷这样,那也是能和小哥过上几十招的,要是你那小体格,上场都不用小哥一下,直接就趴地上打120了,我说,你也别天天宅,去锻炼锻炼,好歹咱们当警察的还是经常要跟犯罪分子肉搏的,balabalabala”胖子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星子满天飞,吴邪又后退几步,直接贴上墙壁。
“谁呀,在这装神探?”随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办公室闪进了一个靓丽的倩影。
“秀秀!”吴邪见到救星,赶快跑到霍秀秀面前装热情。
“呀霍大小姐光临,有失远迎,欢迎欢迎。”胖子嘴上跟秀秀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往秀秀身后瞟。
“不用看了,云彩没来,”秀秀婷婷地坐在会客沙发上,“我没什么事,就是路过听这个很热闹来看一下,顺便通知一声,云彩在做刨冰,一会儿大概会送过来,不过你们屋子里这味道……”还嫌弃似的扇了扇手。
“大小姐你不早说!”胖子扑到自己办公桌翻出毛巾香皂,“小吴胖爷洗发水没了先借你一用。”动作极快地拿过吴邪收在柜子里的洗发水,飞奔出办公室,走之前还不忘把房间的排风扇打开。
其动作之利落,令吴邪彻底看呆了。
“胖爷的身手还是这么矫健啊~”秀秀笑嘻嘻地从茶几上拿过一袋蛋糕,打开嚼了起来。
“秀秀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吴邪回到自己办公桌,把先一个案件的相关档案汇总一下,准备一会儿送去给局长过目。
“说了我是路过啊。”
“少来,没什么事你会舍得离开那些尸体?”吴邪想起秀秀面对尸体时的样子就一阵发冷,好好一小丫头,干什么不好非要做法医,居然还做得像模像样,不过九门警局女法医这还真是传统,从老九门那一代就这样了,这也带遗传的?
“哎,被你发现了,”秀秀捧着脸看吴邪忙前忙后,又瞅了瞅办公室,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我是来看帅哥的,不过看来他还没到?”
“帅哥?”吴邪抬头,疑惑了一下,“你说小哥吗,你不都看过很多次了?”
“谁要看他那个面…瘫……脸…………”秀秀突然噤声,半晌才把剩下的字悄悄吐出来。
而秀秀口中的面瘫脸,吴邪和胖子的顶头上司,九门警局刑警队队长张起灵,踩着秀秀的声音走了进来。
看来胖子先前确实去当陪练了,张起灵一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膀,润湿了衬衫的领子。
明显听到秀秀毁谤的张起灵理也没理看向自己的两人,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后,坐下,开始他没有案子时最常见打发时间方法——望天花板。
“我发现我每次说他坏话都会被发现……”秀秀不怕死地继续,小小声地说着还拽了拽吴邪的衣角。
妹纸因为你每次都在刑警队的办公室说队长的坏话,不被抓包才怪——吴邪内心默默吐着。
看张起灵没有搭理自己或者教训自己的意向,吴邪想起刚刚的话题:“你刚刚说的不是小哥,那是谁啊?”
“诶,你没听说吗?那个大帅哥大英雄据说要调到你们刑警队。”
“……”吴邪在思考知道的人中除了张起灵还有谁配得上大英雄加大帅哥这两个称号。
“哦你们那天出警查案去了,没参加表彰大会,”秀秀恍然,“可是即使没参加,你们完全都没听说过这回事吗,刑警队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唯一一个八卦的还去洗澡了。”
“那个,我知道的……”门口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王盟,你知道?”吴邪抬头,发现王盟是跟着云彩进来的,而秀秀口中的“云彩做的刨冰”正被王盟端在手里,果然又是被拉去做苦力了。
“那个很厉害的扫黑英雄,听说卧底了快十年,最后把那个汪氏连根拔了。”王盟一边给大家分刨冰一边介绍。
“汪氏?汪藏海的黑道王国!我倒是知道他们倒了,但是是一个卧底干的?我靠,哪个大佬,太厉害了。”吴邪油然一股崇敬之意,想想啊,汪藏海的汪氏,扎根于此遍布全国,据说当年老九门时期就有他们在腥风血雨,数十年间害了多少卧底殒命,而今竟然被某个人以一人之力拔起,这种事吴邪想来只有张起灵这样的牛人才办得到。
“其实,这个人咱们还挺熟悉的,”胖子不知何时清洗完毕回来,谄笑着特意从云彩手里接过刨冰,也加入话题,“不过我怀疑我们能不能跟他配合好。”
“熟悉,谁啊?我说你们能不能不卖关子。”发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吴邪十分不爽。
“小哥那里有调令,你去瞅瞅。”胖子指了指张起灵的桌子。
吴邪来到张起灵桌前,看到一份已经拆封的调令,又瞅瞅张起灵没有阻止的意思,就打开看了起来。
“黑瞎子!!!”
随着吴邪的一声惊呼,一直在跟天花板做亲密交流的张起灵终于扭过头,看向办公室门口。
“哟,这是谁在这么热切地呼唤瞎子啊~”一个对于刑警队来说确实无比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出现在张起灵,以及所有人眼中。
2
“你,你是卧底?!”不能怪吴邪吃惊,面前这个黑衣黑裤黑皮鞋脸上还挂着俩黢黑的墨镜片子的人,那可是刑警队的大熟人。
从几年前张起灵刚任队长时,这个黑瞎子就三五不时地被“邀请”来“喝喝茶”,当然地点必须是审讯室。
汪藏海厉害,汪藏海的儿孙却不怎么争气,汪藏海就有个帮儿孙找个有能力却野心不那么大的帮手的想法。
找了一个,能力不错,就是野心太大,居然妄想吞并汪氏,于是某次火并中“不小心”死了。
又找一个,没什么野心,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满足,但酒喝得太多,误事,于是某次“酒精”中毒死了。
找了一批,死了一批,再找一批,又死一批。
眼见汪藏海白发越来越多,终于被他盼到一个人。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汪藏海的眼,这人整天嬉笑着没个正经,唯一的爱好是电脑游戏,带着一帮小弟三天两头通一次关,被人问到道儿上的事儿,经常来一句“没看到爷正升级忙着呢,等会儿再说!”,即使对方是汪藏海本人也没有例外,而他所谓的忙,经常仅仅是在刷副本攒碎片用来换武器或者——只是一件好看的衣服……
虽如此,但随着通关次数越来越多,在汪氏的地位却也越来越高,引起黑道人注意的同时,警察们自然也盯上了这个汪氏的二把手,人称“黑爷”的厉害角色。
黑爷的行迹主要在H市,更集中一点,就在九门警局的管辖范围,于是九门警局就担当起了“招待伺候”黑爷的重任。
在吴邪这三四年的刑警生涯里,大约每个四五个月就能看到审讯室里翘着二郎腿跟审讯警员打马虎眼的黑瞎子。
有时是跟某个案件有关,被刑警队抓来的,有时跟毒品有关,被缉毒队带来,有时又跟夜总会打架斗殴有关,被派出所带走后来发现来头太大转来警局的。
基本上干过审讯的警员都和黑瞎子有过一番唇枪舌剑,连吴邪和王盟这种刚入行的都有幸旁观了几次,吴邪却从来没见张起灵对上黑瞎子。
据老资格的胖子讲,当年第一次抓来黑瞎子时,就是张起灵去审讯的,结果还没两下,两个人直接上手,五六个警员上前都拦不住,至今审讯室那扇防弹玻璃上的一道裂纹听说就是瞎子拿拳头砸的,而本应进垃圾箱却被其他部门拿去做纪念的审讯室的铁凳子的一条弯曲的腿儿,是张起灵踢的。
“黑瞎子不是应该带手铐吗?怎么还能打起来?”吴邪不理解。
“就咱那细细的链子能铐住人家黑爷吗?”胖子白眼。
“啥?那可是精钢的!”
“是啊,当时他手腕挣开手铐时被勒了老深的口子,血哗哗流,那又怎样,照样不影响他和咱小哥PK。”
看胖子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当时跟黑瞎子PK的是他自己一般,吴邪很怀疑话中的真实性,不过确实以后看到黑瞎子,他都是被“请”过来的,没有手铐,而且每次也不长时间就被放出去,都没有超过半天的。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据称身手跟自家队长不相上下,在白道黑道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居然是自!己!人!!
吴邪觉得现在就算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女人秀秀不喜欢尸体胖子成功瘦身减肥云彩承认自己也爱胖子这些加在一起他都不会吃惊了。
生活果然比小说更神奇。
“啊,都是熟人啊,哟,胖爷好久不见越发丰润了,小吴警官还是不要惊讶了,下巴要掉了,王萌萌来刨冰给黑爷一碗,”仿佛真是老友见面,瞎子热情地打着招呼,扫视一圈,有新发现,“诶,有两个美女,刑警队福利真是好,美女贵姓?”
秀秀两眼放光地盯着瞎子上下扫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女孩春心萌动,了解秀秀本质的吴邪可清楚得很,丫头那是在打量人家的身形肌肉,想着该从哪里下刀切呢。
“我说黑爷,这两位不是我们刑警队的,但也不是你能打主意的啊,”胖子紧张地观察云彩,他可记得当初云彩初见张起灵被迷得晕头转向,现在来了个跟张起灵差不多的,一定要看好,“人家是我们局的美女法医组。”
“法医,那一定得搞好关系,哪天瞎子不小心挂了,还望美女刀下留情。”
“一定的一定的。”秀秀你的本性露出来了。
一圈招呼完,黑瞎子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终于扭头,对上了张起灵。
迎着那淡然望向自己的目光走去,黑瞎子一屁股坐到张起灵办公桌上,低头俯视,嘴角弯出更深的幅度,轻声道:“哑巴,爷来报道了,欢迎个?”
张起灵抬了抬眼皮,据猜测大约是“欢迎”的意思?就转过身去继续和天花板交流了。
“我怎么觉得气氛很微妙?”云彩小小声。
“岂止微妙,简直太微妙了。”秀秀小小声。
“我还以为他俩会打起来呢。”王盟小小声。
“胖爷我都准备好逃跑了。”已经冲到门口的胖子转回来小小声。
“我说,我们有必要这么小声说话吗?反正他俩肯定听得到。”吴邪稍微提了提音量,又底气不足地降下来。
“是没必要,不过能不能先给瞎子找张桌子?”
“卧槽黑爷您走路没声吗?”众人呼一下闪开,不满地瞪着不知何时来到大家身后的瞎子。
“瞎子好歹是来报道的,你们队长不靠谱,你们得靠谱啊,给瞎子找个桌子椅子呗,”黑瞎子环顾一圈,指着一张干干净净的桌子问,“那里没人坐?”
“呃,那是老痒的,不过他最近被叫去应援网监了。”
“哦,那我先坐这儿了,萌萌帮爷写个办公桌椅申请,在这个——老痒?回来前批下来啊。”黑瞎子慧眼,一眼看出王盟是这群人里的小新人劳动力,不客气地指使起来,“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吧,别在这儿围观,黑爷是来工作的不是让你们参观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听了就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服从的语调,莫非就是黑道大哥的气场?只见王盟乖乖地写起申请,最后又默默地添上“加急”二字。
于是黑瞎子的刑警生涯,就在这样奇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3
大约是汪氏王朝覆灭的关系,最近一段时间的犯罪率低得惊人,别说杀人放火了,连小打小闹的斗殴都少见,自黑瞎子来的这十天,刑警队一共出警三次,一次是家主发现家里门窗紧闭但是现金没有了,一调查发现是被正在网恋的儿子偷走的,一次是惊慌失措的少妇报警说儿子丢了,等张起灵带着人马浩浩荡荡赶到才知道所谓的“儿子”是少妇养的猫,彼时因为饿了已经回家正依偎着“妈妈”撒娇,最后一次是鬼节年轻人玩试胆大赛进医院的太平间冒险,某一具尸体因神经收缩导致尸体动弹,吓傻了一群人,在医院折腾个鸡飞狗跳,是胖子一嗓门才把大家镇住。
犯罪率低了对大家是好事,对刑警队的一众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
胖子天天往法医室跑,被云彩无视也孜孜不倦,刑警队的人一天到晚也见不到那巨大的身躯。
王盟埋首电脑前,认认真真目不转睛,以为他是在研究以前的案件,据偷偷查过其上网记录的解子扬讲,这家伙只是在看网络小说。
曾经被黑瞎子占据了桌子的解子扬支援网监成功解决问题,在瞎子有了桌椅后坐回自己的桌子,开始自己的本职工作——黑客,这几天不知又扒出了多少秘密。
吴邪终于听从胖子的建议,开始锻炼身体,不过这几天训练场总是不开,没办法只好去操场跑圈。
说到总是不开的训练场,以及总是失踪的张起灵和黑瞎子,经过众刑警出色的调查分析,终于了解实情。
“你们猜,今天谁赢?”一众人躲在离训练场不远的房间进行最无耻最明目张胆的偷窥。
“说得好像你知道以前都是谁赢似的。”解子扬毫不客气挑出问题。
“发散一下思维嘛~不过胖爷还真是好奇小哥和瞎子谁更厉害一点。”
“嘘,出来了!”吴邪捂住胖子的大嘴巴。
天色几近昏暗,训练场的大门终于打开,张起灵和黑瞎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二人都身着紧身短袖上衣,迷彩裤配短靴,遮掩不住挺拔颀长的身躯和紧致的肌肉。曾经有幸目睹这一幕的秀秀评论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啊,并附赠这样的身体切起来一定很有感觉云云。
黑瞎子侧头跟张起灵说着什么,张起灵目不斜视径直走过,瞎子眼镜下甩了一道目光给房间里的人,笑笑,跟上张起灵的步伐。
“他俩居然相处得很愉快,胖爷始终觉得那扇门打开的方式不对。”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俩‘愉快’了,小哥到现在都没跟那瞎子说一句话好不好。”
“说你天真吧,小哥没把瞎子一脚踹走就已经算是相处愉快了,懂不懂!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俩在训练场不说话的?”
“对呀,我还以为我们办公室能跟台风扫过似的,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结果居然这么平静。”
“他们是没有折腾办公室,但天知道他俩在训练场怎么‘交流’的,训练场现在还没塌真是奇迹。”
“我还以为小哥能对瞎子很有成见呢,不是胖子你说的那次他俩差点拆了审讯室嘛。”
“依胖爷看,”胖子摸摸双层下巴,“不能说相处愉快等于没有成见,毕竟小哥心底对谁有成见不是你我能看出来的是不?那瞎子就更别提了,汪藏海都看不透的人,咱们能懂嘛?只能说这俩人暂时和平共处中。”
“我只希望这个‘暂时’能长久一点。”吴邪嘀咕着,拽了拽胖子和王盟,“走了,人都走远了,我们回去。”
“要不在训练场安个监视器?”解子扬回归本性,“不过我不保证不会被发现,或者说,一定会被发现。”
“算了,我还想活得长久一点。”
“看起来你的手下很担忧咱俩的关系啊。”偌大的浴室水气弥漫,相邻的两个喷头,男人精瘦的身体若隐若现。
张起灵安静而快速地冲洗完,直到关上喷头,才郑重地把目光移到身边的男人身上;“是同事。”
“呃,”黑瞎子搓了搓脸,甩甩头发拿回架子上的墨镜戴好,扭头对上张起灵,“瞎子在黑道混久了,有些话一时间改不回来,多担待吧。”
淡漠的目光顺着黑瞎子的墨镜下移,在对方身上层叠的枪伤刀伤处停顿。
“别看了,”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刀刀刮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黑瞎子无奈,伸手扶住张起灵的肩膀,旋转,推着对方走出浴室,“伤痕是男人的勋章,瞎子现在是不是爷们很多了~”
待两人回到办公室,发现一向闲的发慌的众刑警奇异地聚在一起,表情相当——纠结。
“小哥,瞎子,你们回来了,”吴邪冲着张起灵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文件,“有案子。”
“案子啥啊,”胖子哼了一声,“小吴,绝对是你那个二叔看咱们太闲了,就从一堆档案中随便抽了一份扔给我们,这长眼睛的就知道是自杀的事儿,有啥可查的?”
胖子口中的吴邪的二叔,是九门警局的终极boss,局长吴二白,被大家偷偷称作“老狐狸”。
吴邪的二叔虽然是局长,吴邪却是凭着自己本事考进九门警局的,全局除了刑警队和关系极好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吴邪和局长的这层亲戚关系。
张起灵接过吴邪的文件,迅速看了起来。
“咦?这杨怂蛋死了?”黑瞎子越过张起灵的肩,只扫了一眼,就呵呵笑起来,“自杀?不可能,就他那怂样,怎么敢自杀。”
……“喏,看吧,疑点出来了。”吴邪对胖子耸肩。
胖子还未落的话就被黑瞎子堵了回来,有点不服气,反问:“黑爷认识这人?他怎么不会自杀?”
黑瞎子回到自己位置,往后一仰,跌在椅子上,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仰头想了想。
在大家等着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慢悠悠开口:“瞎子呢,知道不少你们没法打听出来的消息,但你们也知道这些消息是哪里来的,所以只能听听,当做参考,不能求证哦。”
“好,爷您快说。”胖子心想这家伙憋死个人。
“这个杨——杨什么来着,人称杨怂蛋,顾名思义,怂得很,又很贪,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一夜暴富,但没有资金来源,就只能借高利贷,可人没本事,借了赔,赔了再借,死循环,为了躲高利贷住过下水道臭河沟,若是不幸被高利贷找到,那个场面真是,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请求宽限,然后拆东墙补西墙,为了还债再去借债,恶性往复。不过却是个惜命的家伙,活得再下贱再没尊严,也要活着。”
“哟,黑爷如此了解这么个小人物,莫不是有幸‘参观’过高利贷去讨债的场面?”胖子打趣。
黑瞎子扭了扭头,依然保持乐呵呵的表情高深莫测状:“你说呢~”
看来不仅“参观”过,说不好还“参与”过。
既然有疑点,又是局长直接委派,那还说啥,立案查吧。
恶搞乱入:
话说瞎子和小哥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瞎子扭头津津有味地盯着小哥肩上的纹身各种瞅,被“视奸”了许久的小哥仿佛木有赶脚似的继续自顾自的洗,见小哥对自己“热切”的目光毫无反应或者说习以为常,瞎子镜片下的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
“喏,哑巴,香皂。”看见小哥那头香皂快没了,瞎子“好心”递了一块过去。
小哥自然地伸手过去接,刚刚碰到,瞎子一个手滑,香皂顺着两人的指尖坠落。
【吼吼吼,看你肿么办~~】此乃瞎子内心。
瞎子得意的嘴角还没完全裂开,只见小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抬脚一勾,把香皂踢了起来,再顺手一捞,于是乎,香皂稳稳地落回小哥手中,而小哥的腰甚至连1度都木有弯下……
“咔嚓,哗啦”
“质量不是很好,换一副吧。”小哥指了指瞎子碎掉地上的墨镜好心建议。
4
“死者,杨小伟,年龄35岁,未婚但是有一个女朋友,叫夏眉,32岁,两人均无业,于五天前,也就是8月18日星期日下午1时12分在希望大厦楼顶跳楼身亡。”
第二天一早,刑警队齐聚,开始听解子扬报告调查情况。
“死者死亡前一共欠债本金825万3千元整,利息100逾万,这是能查到的杨小伟的债主名单。”解子扬把打印好的A4纸发给大家。
吴邪看见排在其中的“三省投资公司”和下面的100万金额时眉头狠狠地抽搐了几下,顿时全明白了。
这还用推理分析?肯定是三叔借给这个人钱,结果人死了钱收不回来,三叔咽不下这口气,估计也跟黑瞎子一样知道这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就拼命跟二叔唠叨,二叔被他念叨得烦了,恰好自己部门又养了一群闲人,就顺手扔给刑警队干了,又能堵住三叔的嘴,又给一帮闲人找点活儿干,最后再顺便查查是不是真的有内情,一举三得,多好!
“当时包括死者女朋友夏眉在内一共有8个人目睹了杨小伟跳楼自杀,据证人证词,死者从24楼跳下,先是摔到19楼住户支到外面的晾衣架上,然后随着晾衣架的断裂再度摔了下来,这次直接掉到地上,当场死亡。”
“住户?”王盟举手提问,“希望大厦还有住户吗?”
“希望大厦是商住两用,但主要是写字间,除了已经出售或者出租的房间,还有将近一半的房间空闲,事发时是周日,商用房不办公,只剩住户,而希望大厦建在郊区,是一片待开发区域,周围人也不多,是以目击者不多。但我觉得8个人也够了,大家证词基本一致,而且大厦的电梯监控显示死者曾在当天上午11点05分乘电梯上达顶楼,也和跳楼时间吻合。”
“怎么11点05上去,1点12才跳楼?”王盟又有问题。
“一般来说人跳楼都会有一段犹豫的时间,我倒是感觉一两个小时很正常,还有人在楼顶待上七八个小时呢。”解子扬不以为然。
“会不会是被人约上顶楼,然后被推下来的?”吴邪提出一个可能性。
“如果不是自杀,这是最大的可能了,”解子扬点点头,“当时正值正午,阳光直射,所以目击者看得不算清楚,但是没人表示看到过类似其他人在场。”
“最重要的一点,”解子扬回头,在文件里翻出一个物证袋,“死者留下了确认为杨小伟笔记的遗书。”
【亲爱的夏眉
小眉,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对不起!
杨小伟】
也正是因为这遗书,让当时办案的民警确认这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没经过仔细侦查便草草结案。
谁知才五天时间又被翻出来重新调查。
“不过说起来,这么穷还有女孩愿意跟着他,也真是难得。”吴邪看着杨小伟和夏眉的合影,别说,两人容貌还不错,算得上一对璧人。
“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腻在一起,所有人都嫌弃杨小伟,只有夏眉愿意接纳他,死者自杀前,除了给夏眉留下遗书,也给夏眉打了电话,是以夏眉才会出现在现场。”
“连遗书都留下了,怎么看都是自杀吧。”胖子一摊手,“胖爷穷举都举不出来别的可能性。”
“法医怎么说?”王盟问。
胖子拿出早上特意去云彩那里要的解剖记录。
“死者是典型的跳楼死亡症状,体表损伤广泛,但由于死者头部先着地,最严重损伤集中于头部,嘛基本脑袋已经摔烂了,内脏伤重器官破裂,四肢长骨骨折等等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死者死前喝了不少酒,酒精含量达到420mg/100ml,够高的了,这么高神智还清醒吗?难道真是个怂货,自杀也需要喝醉了壮胆?”
张起灵听着大家的讨论,在心里列了一张清单:
支持自杀的证据:负债累累走投无路,8个目击者,现场没有争执痕迹,遗书,遗体经解剖符合跳楼死亡特点
反对自杀的证据:黑瞎子的个人观点
说起来,除了黑瞎子一句“这怂蛋不敢自杀”,目前没有任何新的证据支持非自杀观点,偏偏局长又把这个case交给刑警队。
“解子扬和胖子,调查杨小伟的债主,尤其重视曾经跟杨小伟暴力要债的;王盟和我去希望大厦,”看了一眼瞬间垮下脸的吴邪和笑容越发灿烂的黑瞎子,“吴邪和瞎子拜访死者女友。”
张起灵这么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经验最老道的自己带着最没经验的王盟去现场,一方面带新人,一方面王盟不被传统刑侦理念拘束,说不定会有另类的想法;胖子油嘴滑舌,擅长和那些高利贷的人打交道,解子扬则能掘地三尺把对方调查清楚;吴邪面善受女性喜爱,也许夏眉能够多少敞开一些心扉,而黑瞎子,性感的男人有着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只希望他能稍微收敛一下,别用对待夜总会女人的手段对付夏眉,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天真,恭喜你中奖了。”胖子冲吴邪挤眉弄眼,目送他跟着黑瞎子走到停车场。
黑瞎子非常自觉地拉开副驾驶的门,长腿一迈,弯腰把座椅调到最后,悠悠地坐了进去。
吴邪只好主动去开车。
“解哥,胖哥,我们走了。”王盟探出头跟解子扬胖子再见,拉着张起灵开向另一个方向。
“队长,你觉得杨小伟是不是自杀?”张起灵一坐进车里就开始望车棚顶,王盟感觉车里面空气都要凝滞了,终于干巴巴开口。
张起灵专注研究车棚的挡板半晌,终于扭头:“警察不能‘觉得’,要证据。”
“哦,对不起。”没想到一开口就说错话,王盟讷讷地住嘴。
张起灵收回凝视的目光,又开始望车窗外的天。
“这个地方真荒凉,在这里住晚上不会害怕吗?”王盟一下车就感慨。
张起灵环顾四周,确实荒凉,这里属于H市市内和邻近县级市交错处的边缘地带,H市市内是九门警局的管辖区,其他县级市有各自的警局负责,希望大厦再偏一点就不属于九门警局管理了。
周边先期土地已经开辟出来,但还没有正式开始施工建设,所以只是零散着一些石块树木简易房,连路灯都没有几个完好的,在这其间,希望大厦孤零零地矗立着,突兀而不自然。
“这里计划五年内要建成商业中心的,”王盟翻着手里的资料,“地皮是刚刚批下来的,承包商竞标还没有结束,最后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就碰上跳楼这一码事,估计开发商得气死。”
希望大厦位于规划的商业中心边缘,不在新地皮范围内,但未来随着商业区的建成,房价一定会水涨船高,不知道跳楼的事会对此有多大的影响。
“当初是谁啊,在这里盖这个高楼,真奇怪,”王盟自言自语,“我找找……”
“啊,这个楼已经超过30年历史了,当年的开发商根本影都没了。”
听着王盟在后面嘀咕“30年的楼不应该报废吗怎么还住人很危险的bala”,张起灵边站到跳楼落地的地点,警戒线已经撤下,只是地面依稀还能看到喷溅的鲜血的痕迹。
二人转了一圈,便走进大厦。
恶搞乱入:
瞎子:嘤嘤嘤嘤哑巴不爱我了跟那个萌萌的小P孩儿出警了爷才去卧底十年哑巴就变心了连审美都变了居然喜欢萌系的嘤嘤嘤嘤……
吴天真抓方向盘的手一抖——
砰!一声巨响。
吴邪,黑瞎子,出警途中车祸,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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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之前并不清楚杨小伟要自杀?”吴邪在本上做着记录。
“不知道,我知道一定会阻止他的。”夏眉一身素白,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的两位刑警,“到底怎么回事,小伟都要下葬了,你们还来纠缠什么?”
“因为有疑点……”虽然提出这个疑点的家伙在身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杨小伟和夏眉租住在一间十几坪的阁楼里,可见生活确实拮据,夏眉脸上只涂了一点点粉,并没有化妆,身上的白衬衫也是经过多次水洗的地摊货。
吴邪和黑瞎子来了,夏眉只找出两个碗给他俩倒水,连像样的杯子都没有,她自己拿着心形情侣杯的一只,估计是家里为数不多的高级货舍不得给警察用。
“疑点?小伟不是自杀,是被谋杀的吗?谁干的!”一听到疑点,夏眉明显激动起来,手哆嗦一下,杯子里的水溅出了一点点到手上,她浑然不觉,死死地盯着吴邪。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所以能请你再次回忆一下当天的情形吗,我知道这对你是一种折磨,但为了你的爱人,请你坚强起来。”吴邪温和地看着夏眉,眼神中带着鼓舞。
“那天,8月18号,很幸运的,我上午应聘一家餐厅的服务员成功了,我还很高兴,想着晚上下班和小伟庆祝一下,结果却接到小伟的电话……”仿佛又想起了当天的情形,夏眉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小伟,我知道你们看不起他,觉得他贪婪又没本事,但不是的,小伟只是想过好日子,为了让我们挺起胸膛活着,他一直说等有钱了就和我结婚。但他认错了人,一开始就被骗了,我们的积蓄赔得精光,他才铤而走险的,但他总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总被人欺骗,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但我不怪他,我愿意和他一起努力还钱,他为什么想不开……”
吴邪又递纸巾又安慰,好一会儿,夏眉才安静下来,抬起头对吴邪感激地笑了笑,眼睛一转看见黑瞎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注视自己,虽然隔着墨镜看不见那双眼睛,夏眉却没来由地哆嗦一下,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见此,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对不起,我好多了……对了,对,那天,那天我接到小伟电话,顾不上别的,赶快赶到那个楼下,当时我拼命劝小伟,我告诉他我不嫌弃他,让他别想太多,结果,结果……”夏眉死死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那当时,杨小伟和你对话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当然异常,他简直是不正常了才会自杀!他死了我怎么办,他都不考虑考虑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有没有感觉他是被胁迫?或者当时他身旁有没有别的人?”吴邪拍了拍夏眉的肩膀,坚定地说,“你要坚强,如果杨小伟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难过,一定过不安的。”
“恩——我没听到什么别的,好像也不是被胁迫,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夏眉混乱地摇着头,不再吭声。
吴邪这一趟下来,笔记没记几笔,光顾着安慰夏眉了,黑瞎子倒好,除了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就再一言不发,在吴邪安慰人的间隙还在这不大的房间转悠了好几圈,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那,我们告辞了,如果你又想起什么的话,请一定联系我。”站在门口,吴邪礼貌地致谢。
“要是你们有什么发现,也请尽快告诉我,谢谢。”
目送二人下楼,夏眉关好门,倚靠在门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砰砰砰!”
忽然的敲门声吓得夏眉小小的惊叫了一声,“谁啊?”
“是刚刚的警察,对不起忘了一点事。”
这个声音?不是刚刚那个警察啊。
夏眉把门开了小小一条缝,迎面对上一对黑镜片子。
“哟,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问了,”黑瞎子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不知为何,夏眉看到黑瞎子时,总有一种不自觉的畏惧感,面前这个男人,远没有吴邪那般平易近人,虽然嘴角一直勾着比吴邪角度更大的笑容,但就是这种笑,让人不自在不舒服。
夏眉只是普通人,她看不出黑瞎子笑容背后那凉薄漠视一切的心境。
“你和杨小伟,在这里住了多久?”黑瞎子真的只有一个问题。
“两年多,快三年了,怎么了?”夏眉脱口而出。
“没事,谢谢你的配合,有发现我们一定马上通知你。”黑瞎子转身噔噔下了楼。
“你突然跑回去干什么了?”吴邪正在发动车,黑瞎子突然跑回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嘿嘿笑着上了车,招呼吴邪开车。
吴邪人好相处,虽然对黑瞎子无限好奇还有点点畏惧,但也快速地在极短时间内适应了和黑瞎子的正常交流。
“小吴,你说那女的对她男人怎么样?”黑瞎子叼着一根烟,拿出火机,正要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放了下来,只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吴邪。
“恩?看起来很爱杨小伟,那么难过……不过,”吴邪挠挠头,似乎有什么不解之处,“总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说来听听?”黑瞎子饶有兴致地扭过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吴邪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数起来:“最奇怪的就是她一直手里捧着那个杯子。”
最简单的心理学,当一个人撒谎时,为了掩饰其紧张的心理,防止双手做出下意识的动作,会让手处于某种状态中。例如很多人撒谎时会紧张得揪衣角,为了制止这个动作就让双手占满而无法去揪住衣角,比方说——捧着一个杯子。
“我分不出她具体哪句话有问题,但她一定有没说真话的地方。”吴邪说到这里,听到黑瞎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哪句话有问题?”黑瞎子哼了一声,“那女人没说一句真话。”
“啊?全是假的!”
“重点不是她说的话,是她的家,刚刚我突袭回去问她,那女人没防备说了真话,他俩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你看像吗?”
“不像,吗……”吴邪不确定,好像是很奇怪,但他还没反应过来。
“想想你和你女朋友住了两年的地方,哦你没交过女朋友,”发现吴邪瞪着自己,黑瞎子摆摆手,“别瞪我,这么明显的事谁都知道好吧,那你想想你父母住的地方。”
吴邪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仔细想。
“我爸我妈家……夏眉杨小伟的家……他俩的家…………啊!!”
“想到了。”黑瞎子挑眉。
那根本不是一对情侣的房子,那间房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单身女人住的地方,房间里,没有一点男人存在过的迹象。
恶搞乱入:
话说吴天真和黑瞎瞎站在夏眉家的门外,吴天真格外的亢奋。
黑瞎瞎好奇地看着他:“你激动啥?”
“呃?”被发现了,吴天真假装蛋定地摆手,“没什么。”
敲门,询问,开门,吴天真和黑瞎瞎对着夏眉作自我介绍,并出示警员证。
揍是现在!
吴天真速度扭头,脸贴到黑瞎瞎的警员证上。
这是刑警队新近增加的不解之谜——黑瞎子的真名!
黑瞎子叫啥?道上称呼“黑爷”,警队叫“瞎子”,他时而自称“爷”时而自称“瞎子”。
这种不靠谱的称呼一看就是假的,那这位爷真名是神马呢?
身份证pass,人家黑爷是靠网游被老汪发掘的,那他还能只擅长网游?黑爷的黑客技术就跟他的行头一样——黑!老痒都甘拜下风,警队其他几个菜鸟还指望去查户籍?想都不用想。
大家又研究着去看爷的警员证,可吴邪那坑侄子的二叔直接把证交给张起灵,张起灵又直接给了黑爷,众小警察连黑爷警员证的毛都没看到。
问张起灵?队长大人表示正忙着跟天花板交流感情,没空搭理你。
那就剩下唯一的机会了——
吴天真冲上前死盯着黑瞎瞎的警员证,半晌,吐血而亡。
照片上那明晃晃的黑镜片子是犯规啊犯规!啥时候照证件照可以不露眼睛了!!
黑瞎瞎无视吴天真的尸体,晃了晃证件:“在下姓黑(he,四声,读作贺),黑目害,你好,你好~”
夏眉疑惑地瞅着那张牙舞爪的三个大字“黑目害”,好奇:“你是少数民族?”
“是啊是啊,美女好眼力,我是回族,幸会幸会~”
地上吴天真的尸体石化,碎成渣渣,随风飘走……
6
张起灵并没有走快捷省力的电梯,而是选择了费力的楼梯,他和王盟推开厚重的锈迹斑斑的所谓的紧急逃生门,进到昏暗的逃生楼梯。
“好阴森啊,”王盟不自觉打个哆嗦,想起了大学时代熬夜看的那些恐怖片,一般幽暗无人的楼梯间总是鬼怪热爱的地方,“这种地方怎么总是安这么阴暗的灯,就不能安大功率的?”
转悠着,走走停停,上了10层楼,只有4层的感应灯还是亮的,其中的两个还一闪一闪快要歇菜的感觉。
楼道里不少垃圾,每层的铁门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打开,不知道如果真的发生火灾,这样的逃生装置能护住多少人的性命。
抬头四顾,不出所料,墙壁干干净净,没有期待的东西。
“王盟,这里哪里有监视器?”继续上楼,一边随口问。
“根据之前的调查,只有电梯里有一个,连着一楼的保安室,不过那个保安——”王盟没说下去,张起灵也明白他的意思。门口只有一个老得不能更老的所谓保安,昏昏沉沉地睡着,两人进楼的时候连理都没理会一下,张起灵认为对方更像一个流浪汉,为了一个遮风避寒的地方才来当保安,搞不好根本没人给他工资。
“要是有监控就好办多了,哎,只能说这楼太老了,都没人打理。”
张起灵摇摇头:“一般情况监控确实能帮助办案,但有时监控也能成为犯罪分子利用的工具,误导警方,”蹲下,手指在地面蹭了一下,放到眼前看了看,拍拍手起身,“也不能扔下传统的办案手法。”
“是。”王盟紧跟张起灵步伐,默默记下。
走到顶楼,张起灵又弯下腰,伸手在楼梯地面抹了一把。
这一路上来,这样的动作有六七次,王盟不明所以,也跟着摸摸地面,除了灰没别的发现。
“队长,这是?”看了满手的灰,完全不懂这其中可能隐含什么的王盟好奇地问。
张起灵本想推开屋顶的门,听到王盟问,回头看着满头问号飞来飞去一脸求知欲的王萌萌,停下,组织了一下其实自己也没太理顺好的思路,从口袋拿出LED手电打开,明亮的灯光一下照亮了黑呼呼的楼梯。
用手在地面蹭了蹭,抬起来伸到王盟面前。
“灰。”王盟回答。
用另一只手在另一个地方抹一把,又伸过来。
“……还是灰。”王盟老实说。
拍拍手,又换了一个地方摸摸。
“……很多灰。”王盟有点想哭。
“这里是鲜少人使用的楼梯,但同样的楼梯,一层间灰尘的分布不一样,”张起灵指点着第一次蹭的地方,“这里灰尘特别少,就像几天没打扫房间地面的落灰量,这里多一些,而这里,”第三次擦灰的地方和第一次的只间隔不到半米,“这是陈年的积灰才能出现的情况。”
“所以呢?”王盟接过手电仔细查看,果然如张起灵所说,“这里近期有人清扫过,跟杨小伟的案子有关系?”
张起灵沉默,眼眸平静地望着王盟半晌没开口。
“……没关系?”王盟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张起灵拍拍王盟的肩,“这是线索之一,有没有用,还要查。”
看着肩膀上脏乎乎的一层灰,王盟欲哭无泪。
其实本来警方办案就是这样,会有一堆纷乱复杂的线索展现在眼前,而好的警察能够从这些线索里遴选出有用的信息,但现在张起灵一行还处于寻找所有线索的阶段,任何细微的不自然都不能放过,但这些不自然里有多少真和案件有关,不好说。经常大家调查了几十上百条情报,最后却证明全部是无用的,这时抱怨没有用,只得推倒重新计算。
警察的生活,也是挺枯燥的……
站在宽敞的平台,在跳楼的地方站定,俯视楼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有点恐高……”王盟看着楼底蚂蚁般大小的汽车,一点一点蹭着离开边缘的护栏,转身深吸一口气,“从这里跳下去可需要勇气,这么看杨小伟也不怂啊。”
看张起灵毫不畏惧地站在边缘的边缘,王盟觉得自己也得有所发现,便学着张起灵的话蹲下检查了平台上的灰尘。
“诶?”狠狠地抹了一把地面,王盟做好了蹭一手脏灰的准备,却发现手上意外的干净。
这可奇怪的,王盟趴在地上左摸摸右摸摸,从杨小伟跳楼处往外延伸,把整个平台检查个遍。
“怎么了?”张起灵把周围有疑点的地方一一拍照留证,回头发现王盟趴跪着,脸都要贴到地上了。
“队长,大发现!”不顾蹭了一头一脸的灰,王盟兴奋地大喊,硬是从张起灵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鼓励与期待(王盟自认为),“这个平台,跳楼处到那个门之间,宽约五米的范围内特别干净,最近绝对收拾过,然后往外就渐渐脏了,大概过了两三米再外,就是正常情况下楼顶该有的灰尘量了!”
看到了更大的鼓励与期待(依然王盟自认为),王盟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死者真的是在屋顶徘徊犹豫,也不应该踩得这么干净,总会留下脚印,就像这样,”说着在灰多的地方踩了几脚,“而这大面积的干净只能是一种状况——有人打扫过!”
“所以,”按照王盟说的检查一遍,张起灵点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被问住了,王盟挠挠头,犹豫着,“所以有人打扫过啊。”
“还有没有别的结论?”张起灵一边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一边追问。
“别的,”抓耳挠腮半天,王盟老实摇头,“不知道。”
这确实是特别奇怪的一点,跟之前楼梯里相同的情况,张起灵心中有了一点想法,他在笔记上又添了几笔,合上本。
该去看看19楼那家倒霉的住户了。
被跳楼的人把自家晾衣架砸断,这是有多背,不知道有没有吓得搬走,那就麻烦了。
路过王盟时,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这回是真的期待的目光,而不是幻觉),张起灵递了一张湿巾过去,顺便夸奖了一句“不错”,走过去,没看到王盟裂开快到耳朵的嘴。
被夸奖了,好开心,王萌萌默默捂着颤抖的小心脏。
快下到19楼时,张起灵接了个电话。
“……恩……没……恩……”一共发出三个音,就是这通电话的全部内容。
——哑巴~你到目的地了吗?
——恩
——调查完了吗?
——没
——我们这头OK了,去跟你汇合怎么样?
——恩
——好嘞~
黑瞎子收起手机,举着刚在路边买的甜筒递给还在认真思考做记录的吴邪:“小吴,我们先不回局里,去和哑巴汇合。”
看着甜筒化得快要滴到车里,吴邪手忙脚乱收好记事本,拽了两张纸巾接了过来。
“瞎子你还真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吴邪干笑,“童心未泯啊哈哈。”
“哪里哪里~”一口把自己的甜筒塞进嘴里,黑瞎子含糊着。
瞎子快乐的童年只有十年,现在有机会,自然得赶快补回来。
7
吴邪和黑瞎子要来,王盟瞬间很有紧迫感。
想想啊,那两人肯定是在夏眉那里有了发现然后才撤的,现在过来这里,万一再被他俩发现什么,自己这半天不是白忙乎了,呃虽然有点小发现还被表扬了……所以,一定要再接再厉,在俩人到来前有更大发现!
与身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王盟不同,张起灵如常地敲门,自我介绍,进屋调查坏掉的晾衣架。
“领导,您请随便看。”倒霉的户主叫王亮,住在这种地方自然也富裕不到哪去,房间里都是有年头的家具电器,墙上贴着女明星的艳照,典型的宅男之家,唯一值钱的是写字台上一台苹果电脑。
居然是苹果,王盟啧啧,跟这破屋子一点不搭,我用的还是大学时候的华硕小本本呢,性价比高抗折腾适合玩游戏。
“领导,这还有什么可看的,”张起灵在检查晾衣架,王亮啰里啰嗦地制造噪音,“是不是检查破坏程度,这能赔我吗?你看,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真晦气,诶诶,领导你小心,这断的地方锋利,别弄伤了balabala”
小小的凉台本来就狭窄,站两个人已经很拥挤,王亮还窜来窜去,相当妨碍张起灵检查。
张起灵皱皱眉,向王盟使了个眼色。
“嗨哥们,你这电脑真不错啊,还是最新款,得不少钱吧~”迅速领会领导意思的王盟坐到写字台前大呼小叫。
“哎哎别动,”看王盟作势要开机,王亮赶快冲过来拦住他,“这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当然得最好配置了。”
“衣食父母?你是搞IT的?”王盟瞬间很同情这个男人,IT狗诶,长时间超负荷工作辐射大早衰还不好找对象只好和右手相亲相爱,不让我看电脑指不定里面存着多少G的爱情动作片呢,兄弟装啥啊是男人都懂的。
“不是,”王亮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是个写小说的。”
“哦哦,大作家啊!”这下王盟是真的好奇起来,这个邋邋遢遢有点小帅的宅男居然还是个作家?在他印象里作家无不是戴着厚瓶底,古板兮兮不好相处的。
“什么作家啊,随便写写,挣点稿费糊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王亮越发惭愧起来。
“那你出过什么书,给我看看呗。”王盟四顾,想找书架。
“那个,我没出书,”王亮指指电脑,“就是在网上发表的。”
哦原来是个网络写手,这样还和宅男的形象差不多,王盟点头:“那你网名叫什么?”
“啊……”王亮犹豫了一下。
“告诉我呗,等我看看要是写得好给你写长评。”王盟余光瞥到张起灵还在仔细查看什么,相机咔咔拍个不停,只得继续废话。
队长,我快词穷了,你再不检查完我就要跟这宅男讨论苍老师了……
“那,你别告诉别人啊,”王亮还紧张兮兮的,生怕别人知道似的,悄悄说,“我网名叫‘黑暗行者’。”
“啊?!你是黑暗行者?!”
不怪王盟惊讶,他还真知道“黑暗行者”这个网络写手。
前些日子穷极无聊的时候,高中的好哥们给他介绍一个超级暗黑系的文章,作者就是黑暗行者。
但这个文章,以及作者其他的文章,在警察王盟看来,全部充斥着黑暗暴力血腥,作者应该是个偏执有反社会性格的人。文中的主人公是杀手,杀人无特定目的特定目标,纯粹为了享受杀人的乐趣而犯下血案,傲视苍生,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王盟是带着看刑侦档案的心态去看此文的,他很想知道以作者的品性,会让这个杀手有个怎样的结局。
可惜的是,大约一个半月前,此文停更了。
看着文章下面一大片催更的留言,王盟很为现在的年轻人担忧,沉迷这种文章,会对成长期的青少年心理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只是网络无禁忌,王盟即使是警察也没有大到可以删除他人文章的权力。
现在这个黑暗行者站在自己面前,王盟发现他之前对此人的想象是完全不正确的。
王亮为人有点懦弱,小心翼翼,没什么大志向,似乎就是个打算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普通人,怎么也不像能写出那么恶心场景的人。
还是,这只是他的外表?
“你知道我?”王亮不安地看看张起灵那头,“很多人说我那些小说是违法的,我也不懂这些,你们领导,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王盟对上那双怯弱的眼睛,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黑暗行者画上等号。
“哥们,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拍拍对方,王盟难得也语重心长了一把,“我劝你,在你的小说没造成恶劣后果之前,删了它们吧。”
“那不行,我就是靠它们吃饭的,不写小说我怎么挣钱?”
“你可以打打工啊,很多人都在餐厅等地方打工的。”
“那多累,还得早出晚归,还是自由职业者好。”
王盟还在努力劝说王亮放弃写那种小说,猛然听到敲门声。
糟了!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呢,就跟这家伙贫嘴了,你个混蛋宅男!
趁着王亮去开门,王盟溜到凉台,探头探脑看张起灵进行得如何。
张起灵正在拿尺子测量窗户的宽度,这房子也够破的,窗子中间玻璃全没了,露出的空洞随便粘了几张报纸,反正是夏天也不怕冷,反正是19楼也不怕进小偷。
凑近看了看报纸粘在窗框的位置,张起灵轻微皱了眉。
很奇怪,这个报纸好像是最近最近新糊的。
还没想好,只听从门口传来一声结结巴巴的惊呼:“黑,黑爷!”
打开的门外,吴邪一会儿瞅瞅目瞪口呆的王亮,一会儿瞄瞄嘴角挂起玩味的笑的黑瞎子。
“你,认得我?”黑瞎子摩挲着下巴,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王亮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汪氏的黑爷,大,大名鼎鼎,我自然认识。”
在场的其他人没人出来捅破这明显的漏洞——黑爷当然大名鼎鼎,但没真正深入过汪氏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最多也只能晓得此位爷平素戴墨镜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一般人可能会仅凭一副墨镜确定这人是否是那位黑爷吗?
王亮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干脆闭嘴保持沉默,表现出一副“反正现在我算受害者你们也不能拿我怎样”的姿态。
黑瞎子也不管他人的各怀鬼胎,研究透彻王亮脸上尴尬掩饰的神情,便顺着被人堵住的门挤了进去。
仿佛在自家一般不拘束,把各个房间厨房卫生间转悠个遍,偶尔还饶有兴趣地打开某个柜门查看查看。在场的其他警察当然没人理会他的动作,而王亮出于自身原因也不敢去阻止,尽管这种搜查显然不合法。
黑爷和警察混在一起这一点本身就不可思议!
最后走进凉台,黑瞎子自然地从张起灵衣兜里拿出相机,查看他们这一天的成果。
“好像有所收获?”看了一眼照片数量,可不少,不过没人解释,黑瞎子也不知道照的是什么。
“收队。”根据目前的情报,张起灵心里汇总出一个大体的框架,这里已经检查彻底,没有必要继续耗下去。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吴邪王盟跟在后面,黑瞎子殿后。
进电梯前,黑瞎子随意地晃晃头,目光扫过在门口紧紧盯着自己的王亮。
待到四人消失在电梯关闭的门后,王亮谨慎地关好门,随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拿出手机。
8
回去的路上,张起灵和黑瞎子一辆车,吴邪王盟一辆。
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刚过了吃饭点儿,黑瞎子和吴邪过来的时候顺路买了四人份的汉堡等快餐,作为午饭对付一口。
吴邪王盟那车顺着大路一溜烟没影儿了,张起灵却操纵着车子左拐右拐,看似漫无目标地到处转。
“哑巴,这专挑阴凉地方走,回去可得费不少事儿啊。”黑瞎子嘴里叼着饮料吸管,含糊不清道。
张起灵微偏一下头,顺着黑瞎子的侧脸看到他墨镜后的眼睛,微微合着——即使自己特意往背阴地方开,正午过于强烈的日光还是刺得黑瞎子无法睁眼。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黑瞎子被晒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张起灵突然问他。
“想起来了?”
“恩?”突兀的声音,黑瞎子甚至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地应着。
“想起那王亮是谁了?”
这算是黑瞎子一个本事——过目不忘,不过对象仅限人。
任何被他看见并有过交流的人,都会被他记住,也许不知道名字,但一定能想起来在何时何地因何见过。
当然知道这个本事的人极少。
当时王亮那一声 “黑爷”一喊出来,黑瞎子就知道他一定认识这人,这是近距离感受过他的可怕之处的人再见他的下意识反应,听过很多次的熟悉的充满恐惧的呼喊。
但他不记得,印象里,他根本没有见过那张脸。
坐车这一路,黑瞎子看似在睡觉,心底一直在努力回忆,可惜,无果。
“不知道,很奇怪。”摊手摇了摇头,又看看时间,弯腰在副驾驶的储物箱里翻出一顶警帽扣到头上挡住眼睛,“哑巴,走大道吧,大家都在等着,别公私不分啊。”
等二人终于赶回队里,已经三点了,离(理论上的)下班时间只剩两个小时。
“得,开始吧。”胖子和老痒手里老厚老厚的资料看得吴邪眉头直抽。
“天真,你这是什么表情,胖爷在复印机那都快熏吐了,你就这反应。”胖子十分不满地塞给吴邪一摞纸。
“上面是所有杨小伟的债主的资料,有比较大的放贷公司也有私人的,不过吧,依胖爷和老痒的观点,”
“这些债主不应该赶尽杀绝,”解子扬接过胖子的话,“他们放贷就是为了吃高额利息,碰上不还钱的,会威逼恐吓,但要是把借钱人杀了,那谁还钱?即使他们真的丧心病狂到要杀人,那杀的也不应该是杨小伟,该是他女友,杀鸡儆猴的道理大家都懂。”
“总之,我俩是这个观点,但资料也调查好了,你们看看,如果有问题我们可以去实地走访。”胖子对着电脑大半天眼花缭乱,表示十分羡慕另外四个可以出警的家伙,强烈要求下次自己也出警,这种文绉绉的活儿留给别人。
“我们那头有点发现。”吴邪摊开笔记本,开始一条条列举。
“首先,夏眉跟我们交谈时表现得很紧张,是强装镇定的那种,她有秘密不想被我们发现。”
“可惜还是被机智的吴邪警官发现了~”黑瞎子适时插一句。
吴邪瞪了黑瞎子一眼,又继续。
“另一点是瞎子发现的,那个据称是杨小伟和夏眉共同生活的家,里面看不出一点杨小伟留下的痕迹。”
“哦?”胖子挑眉。
“就是那个家里,没有一点点男士用品,衣服啊鞋帽这些,烟酒都没有,瞎子去卫生间看过了连牙刷都只有一只,那里倒是有一张双人床,但床单被罩很明显都是新的,枕头也只有一个放在正中。”
“总之那是一个大小姐的闺房。”黑瞎子又插了一句。
“这倒有点意思,”解子扬也加入讨论,“是那女的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爱死者吗?”
“搞不好早就勾搭上别人只等着这杨小伟一死就把他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清除。”胖子已经开始发挥充分的想象力。
“那这么说,杨小伟的死就有问题了,还跟这个夏眉有关系?”王盟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线索,觉得有点可疑。
张起灵按着吴邪列举的情报一点点写下来,关于夏眉家里没有男士用品这点,他也思索了好一阵。
“吴邪,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在“痕迹”这个词下面画了两道线,这很奇怪,夏眉为何如此急于清除杨小伟的遗物,即使她真的跟杨小伟的死有关,那更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明显,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要彻底跟杨小伟划清关系”。
“一点都没有,那屋子就跟大扫除了似的,你要是在里面找到一根男人的头发,那不是我的就是这瞎子的,反正不可能是杨小伟的。”吴邪斩钉截铁。
大家就此又研究了一下各类可能性,把目光转向张起灵。
“小哥,别光听啊,你们那头有啥发现?”胖子首先忍耐不住。
王盟就等这一刻呢,好把自己的发现详细叙述一遍,之前张起灵不说话,他也不好那么直白,现在胖子正好问了,就是给了他机会。
“我来说一下……”刚翻开本,就被人合上,“恩?”
“我还有点发现,”黑瞎子指了指自己,“让我先说呗,一会儿该忘了。”
忘你个头啊忘,多少事儿啊你还能给忘了!
王萌萌默默退后,把地方留给黑瞎子。
黑瞎子伸手在裤兜掏了半天,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大家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挺漂亮的杯子。
“这不是夏眉的杯子吗?”吴邪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什么,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诶?不对,这不是夏眉那个,是和她那杯子配套的另一只杯子。”
“不是说夏眉把杨小伟的东西都扔了吗?你从哪里翻出来的?”吴邪想起黑瞎子在夏眉家东转西转,感情是去偷拍了。
王盟接过手机看着“挺好看的杯子啊。”
“这是在那个王亮的家里照的。”黑瞎子轻飘飘扔来一句惊雷。
…………
众人眼睁睁看着王盟吓得扔了手机,然后黑瞎子速度伸手接了回去,翻页又找出一张照片。
“那王亮家里不少好东西。”
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是,”王盟揉揉有点发红的脸,“充气娃娃?”
“恩,等身的。”黑瞎子比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差不多这么高。”
“还真是个宅男……”王盟表示有点小羡慕。
“所以这些说明了?”胖子问。
“……”黑瞎子拍拍王盟,“该你了~”
哥哥你这样不地道。
王盟翻开本,把被黑瞎子胡搅蛮缠歪掉的话题拽回来,开始汇报他的发现。
9
夜幕降临,H市热闹的夜生活开始了。
黑瞎子站在警局门口琢磨着是去哪儿喝一杯还是直接回局里的宿舍,一抬头,便看到刑警队的办公室明晃晃的灯光。
刚刚讨论完今天一天的调查结果后明明解散下班了,这是谁还留着,主动加班?
吴二白可是不给加班费哦~
慢慢踱回办公室,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果不其然,张起灵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面前堆着今天调查到的各种资料,照片导入电脑显示在桌面,张起灵埋首在文件里写写画画。
本想进门的黑瞎子发现张起灵专注于案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便打消了进屋的念头,转而靠在门框上,研究起张起灵工作时被灯光印照墙上的身影。
瞪着摇曳的影子好一阵子,黑瞎子察觉再这样下去眼睛绝对废了,同时也看到张起灵微微抬头,如常无波的目光硬是被自己看出了一丝鄙视,便晃悠悠迈进屋里,拉开自己的凳子一屁股坐下,长腿一抬搭上办公桌,仰头闭目养神。
等到黑瞎子终于停止自残的行为,张起灵才重新低头,再度淹没在纷乱的信息中。
于是过了个把小时,吃饱喝足游荡一圈骚扰完云彩又不想回宿舍便也来“加加班”的胖子一走到刑警队,便看到一幅奇景。
这一头,张起灵死死盯着电脑屏幕,要不是那抿紧的嘴唇,胖子会感觉看到了沉迷网络的王萌萌。
另一头,黑瞎子淡定地仰头面对天花板,活脱脱cos张队长的日常状态,只不过那常挂嘴边的贱兮兮的笑让这cos相当失败。
胖子默默地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办公室挂着的大牌子,确认这里是刑警队,又看看自己,确认刚才进屋的方式没有问题,这才迈进弥漫着诡异气氛的房间。
“我说瞎子,你这是干啥呢?”胖子凑到黑瞎子身边,伸出胖手在他墨镜前晃一晃,“要学小哥也得把你那一口白牙收起来吧?”
黑瞎子任凭胖子在眼前转悠也不搭理,黢黑的墨镜遮挡下也看不清眼睛,只老神在在的做高深莫测状。
“小哥,”胖子骚扰黑瞎子未果,目标转移到张起灵,“啧啧,忙了一天了,歇一会儿,这些现场照片放在这里也跑不掉,你还能从中看出朵花,看出钱,把死人看成活人啊?”
闻言,张起灵看了下时间,已接近半夜,终于将目光从电脑荧屏移开,眨眨眼缓解一下眼睛的酸涩,动手收拾起资料。
“这就对了,”胖子哥俩好地搂上张起灵的肩,吆喝着,“小哥又没吃晚饭吧,走,胖爷找到一家好吃的麻辣烫烤串,咱俩去,”伸手指指黑瞎子,故意很大声地继续,“瞎子睡着了咱不带他,把他锁在办公室——哎呦!”
黑瞎子甩了甩刚刚扔笔的手,脚一蹬桌子再一跳,落回地上。
“胖爷这话说的,不带瞎子去,就你和这哑巴,那多没气氛啊。”仿佛为了印证胖子关于自己“睡着了”的话,黑瞎子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揉揉脖子抖抖胳膊踢踢腿地伸展身体。
听了这话,还在揉着被笔打中的脑袋的胖子忽然想了起来,好奇道:“对了瞎子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咋管小哥叫哑巴?多难听啊。”
黑瞎子停止活动关节,抬头歪了歪脑袋思索一阵子,笑起来:“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
绕过胖子顺便拍开落在张起灵肩膀的肉呼呼的手,黑瞎子自己伸臂搭了过去:“瞎子,”指指自己,再指指张起灵,“哑巴。”
伴随着暧昧的呵呵声,胖子非常努力地用他那小眼睛翻出了最大的白眼送给黑瞎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刑警队养着一群残疾人呢,心下腹诽,抬头看那俩人都已经出了办公室,赶忙追过去:“哎等等我啊你们不知道那家店在哪儿。”
被夜色浸染的城市中,总有那么一些地方会显现出与白天不同的热闹与喧哗,下了夜班的上班族,出来踩马路的情侣,在网吧游戏厅熬到肚子饿的青少年,不论白天是多么的光鲜亮丽,一旦到了这里,便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胖子和黑瞎子只穿着背心,衬衫搭在一边小板凳上,在嘈杂的路边摊围着一个小小的烧烤炉子忙得不亦乐乎。
“哎,果然烧烤就得来这种地方啊。”胖子直接用手擦了一把油乎乎的嘴,灌了一大口冰镇啤酒,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闷热的夏天又是挨着烤炉,让胖子身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流。
黑瞎子比胖子稍微讲究一点,至少他擦嘴会用路边摊提供的又破又粗糙的手纸……嘴里哼着随意的调子,空出一只手抓过一把手纸胡乱在额头一擦汗,结果发现有一半的手纸被汗水黏在额头,不满地“切”了一下,手又搓了几下把手纸搓下来,直接拉起背心的下摆当做手绢抹去脸上的汗。
“卧槽瞎子你悠着点,”眼瞅着黑瞎子露出劲瘦的腰身和结实却不突兀的腹肌,低腰牛仔裤松垮垮地挂在胯上,隐约可见的人鱼线逐渐消失在神秘的部位,胖子指了指背后冲着黑瞎子挤眉弄眼,“那头有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黑瞎子不以为然,对不远处放肆地注视这头的人视而不见,反倒举起拇指夸奖胖子:“不愧是刑警队出身啊,这胖爷头都不回就知身后事,莫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
“得了你,”胖子递给黑瞎子两条烤好的鱼,“快收敛一下吧,别那么高调,惹出麻烦没人管你。”
“这话怎么说的,”黑瞎子懒懒地靠到张起灵身上,把手里的鱼塞过去,再贼兮兮地拿手勾住张起灵圆领t恤的领口微微往外扯了扯,果不其然看到了淡淡青色的纹身浮现着,“咱叫什么高调,呶哑巴,衣服脱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啥是真正的高调。”
看黑瞎子作势要帮张起灵脱衣服,胖子吓得扔了烤串就去阻止:“冷静啊瞎子冷静,小哥那纹身不能见人,在这儿要是露出来,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小子小丫头片子不得疯了。”
身处烟熏火燎的环境,脚踩在油腻腻的地面,耳边是各种疯言疯语,很容易让人产生烦躁感,进而情绪亢奋激动。
但张起灵没有,依然心平气和地吃着属于自己的烤串。意外的他并不排斥这种地方,反而适应得相当好,胖子和黑瞎子给他什么他都很痛快地吃下去,偶尔还主动点点儿吃的。纹身微微显现出来了一点说明他现在有点热了,但这不妨碍他平静的心情。
只不过,当黑瞎子和胖子胡闹得越来越过分时,张起灵终于淡定不了了。
一手和黑瞎子吃豆腐的爪子周旋着见招拆招,另一手举着之前接过来的两条鱼,还要时刻注意别靠上胖子堪比火炉的巨大身体,即使这样,张起灵还是稳稳地坐在板凳上,没离开一步。
三个人闹做一团也没人来阻止,毕竟在这种地方这些事儿太平常了,周围人乐得看热闹,不时还有叫好声。
正当张起灵思索着是把胖子踹走还是把黑瞎子铲倒结束这无聊的缠斗,一直投射过来的路灯被遮挡住了,周围的起哄的也安静下来。
胖子率先回过头,面前是一个比自己块头还巨大还壮硕的身躯。
2米多的个头,锃亮的光头,脸上一道丑陋的伤疤,耳朵上挂了五六个耳环,赤膊上阵,身上左青龙右白虎,右手按捏着左手关节发出“啪啪”的响声。
眼前这一幕让胖子止不住满心的槽点。
第一:我说你个瞎子果然惹出麻烦了吧,自己解决。
第二:这年头左青龙右白虎早就过时了你吓唬谁啊,我们家小哥那麒麟纹身比你劲爆多了,露出来绝对闪死你丫的。
第三:老兄轻一点捏你那手指,对关节软骨不好,你看刚才那瞎子睡醒了活动关节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出胖子所料,光头绕过自己直奔瞎子。
这边厢黑瞎子依依不舍地放开张起灵,可怜兮兮地看了看那自己还没动一口的烤鱼。
黑瞎子松手后,张起灵立刻挪着板凳退后几步划清界限,把两条鱼拿了一条还给凑过来的胖子,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
怒视两个看热闹的战友一眼,黑瞎子无语地对上来势汹汹的光头。
“臭小子,不就是个小白脸吗,在这搔首弄姿的勾搭老子女朋友,看老子不教训得你妈妈都不认得你!”
10
小白脸??
搔首弄姿??
是说我??
黑瞎子挂了一头问号回头,看到胖子在后面痛心疾首地点头。
黑瞎子笑了,如常那种得瑟的笑,俯身拍拍裤子又拽拽背心,再理理头发,把自己打理利索了才抬眼瞟光头。
当然,隔着墨镜光头是看不出黑瞎子在瞟他,他只看到那“小白脸”当着他的面还敢继续“搔首弄姿”。
成功在的火上浇了一桶油,又瞅到另一边花痴着望向这头的女友,光头一步迈到黑瞎子眼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恶狠狠地开口:“选吧,是卸了你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黑瞎子在光头开口的瞬间迅速后退——别误会,不是被对方气势压垮,而是怕那张臭嘴里喷出的口水落在自己身上,他黑爷泥地粪坑里摸爬滚打无所谓,别人的口水他可嫌脏。
“我说,莫不是你也是瞎子?”指着自己,黑瞎子反问,“这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多了,你哪只眼睛看爷是小白脸?小学语文没学明白就回去重修,别出来丢人现眼,尤其别在你已经变心的什么女朋友面前掉价。”
周围隐隐一阵没憋住的嗤笑,黑瞎子笑呵呵地还点头致意,仿佛对别人的捧场很满意。
“你,你……”一向只需要自己站出来对方就会被吓破胆,光头何曾遇过这种不但不怕还反唇相讥的,粗壮的手指指着黑瞎子一点一点的,“你有种,妈的老子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抡起一拳朝着黑瞎子的脸打过去。
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细微地眯了眯,过去不好的经历让他特别讨厌被人恶意地用尖的东西指着,枪、刀、甚至包括手指都是一样,原来带着嬉戏的心情染上了一丝丝的狠戾。
眼瞅光头毫无路数胡乱地打过来,黑瞎子轻轻往侧边一闪,转到光头身后,抬腿,一脚踹向对方的膝窝。
“砰!”光头结实地摔了个狗啃泥,不知那黑瞎子是故意还是无意,正正摔到张起灵和胖子眼前,两人立刻站起来躲避扬起的灰尘。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伴着这没什么恶意的笑声,黑瞎子一步步走到光头身边。
张起灵盯着黑瞎子慢慢走来,停住了吃鱼的动作。
抬腿,一脚踩上光头的后背,直把那青龙白虎踩得扭曲起来。
看黑瞎子下了力气,周围人这才察觉不对,渐渐安静下来,不自觉后退再后退。
一脚踩着光头,一脚支在地上,黑瞎子半弯腰,手指曲起,拿指关节抵在光头刚才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指根处。
“以后,别随便拿你这脏手指着别人。”
关节往下一碾,用力不大却是巧劲儿,直疼得光头杀猪一般嚎起来。
“啊!——要断了,断了!——”不同于一瞬间被折断,这慢慢碾压着手指的痛楚,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要断了?
断了??
大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想法,黑瞎子愣住了。
“瞎子,住手!”大脑闪过若干片段,忽的,手腕被握住,带了点力气地拉开,黑瞎子这才回过神。
张起灵手上使劲拖着黑瞎子离了那还在哀嚎的光头,这边胖子很有眼色地上前打圆场。
“散了散了,没见过争风吃醋的啊,大家看了乐子就行了,散了吧。”不得不提,胖子的油滑还是很有用的。
待一切解决妥当,张起灵三人也顺着人流离开。
胖子打了个招呼自己先溜了,只留黑瞎子跟在沉默的张起灵身侧。
路灯下,张起灵影子拉的长长的,黑瞎子玩心起,边走边踩着稍微扭曲的影子。
就这样一路到了警局所在的路口,一边是警局,一边是宿舍,张起灵才停住脚步。
“瞎子,”先开口的是张起灵。
“停,别跟我说什么人民公仆的大道理,瞎子看不惯他就揍他了,是批评是通报张大队长请随意。”黑瞎子斜倚着一杆路灯,脸隐藏在头发的阴影里看不清。
“我是问你,”张起灵上前一步,站到黑瞎子面前,微微抬起头,“刚刚你愣了一瞬间,在想什么。”
恩?
黑瞎子仔细看着张起灵,平淡如湖水般没有波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责怪与恼怒,只是一点点疑问的眼神。
自己刚才也只停顿了一两秒,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张队长这是在徇私?”
“回答我。”张起灵没有理会黑瞎子拙劣岔开话题的水平。
“……恩,”黑瞎子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那大块头的话让我想起了点东西,但不确定。”
“跟这个案子有关?”
“对,诶等等,”眼看张起灵就要往警局方向迈步,黑瞎子急忙拦住他,“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去,就一下子而已。”
一边推着张起灵拐上宿舍的路,一边熟练地在他身上摸出警队的钥匙:“等我好消息吧。”
摇晃着钥匙圈目送张起灵进了宿舍大门,黑瞎子这才转身,一边向着警局走一边拿出电话。
仔细思索很久,回忆着播下一个号码,很幸运,他没记错。
“哟拖把好久不见还活蹦乱跳着没挂啊……谁?你连爷都听不出来了?……当然没事儿,也不看看我是谁……哎一言难尽啊总之黑爷为了美人从良了……滚一边去见什么大嫂小心他扭断你脖子……对了,你帮我查一个事,对,我有印象但是记不太清了,你去确认一下…………”
等黑瞎子慢慢晃悠到警局,拖把那边也确认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黑瞎子这头把张起灵整理得整齐的一桌子资料翻得乱七八糟,心满意足地出门,左转,目标法医室。
啥?你说黑瞎子又没有法医室的钥匙?
真是图样图森破~~
第二天一早,本着追美人就要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受了多大委屈得了多少白眼也不放弃终有一天美人会投入我宽广的怀抱的——胖子,端着两份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熟门熟路地直奔法医室。
一份自然是给云彩的,另一份不是胖子自己的,而是效劳法医室的另一位美女——秀秀小姐的。
没听说过吗,讨好美人的闺蜜就是讨好美人一多半了~
还没到法医室,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短暂又惊讶的尖叫。
云彩的声音!
胖子扔了手里的早餐以和他的身形相当不匹配的敏捷动作冲了进去。
10分钟后,当后知后觉的刑警队众终于赶来时,法医室已经被闲杂人等围得水泄不通。
法医室分办公区、尸体临时停放区、解剖区和试验区。
现在解剖区里,秀秀云彩和胖子站在门口,一起用“请解释”的眼神看向站在解剖台边的黑瞎子。
黑瞎子则比了个“请参观”的手势,指向解剖台。
于是目光转向解剖台。
解剖台上的,自然是尸体,因为是黑瞎子操刀,所以是刑警队现在的案子,也就是杨小伟的尸体。
尸体摔烂的头被黑瞎子细致地拼接好,摆在最明显的位置,还有尸体的右手,也单独拿了出来。
“姑娘们,不要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跳楼自杀就不认真检查啊,”黑瞎子伸臂揽过秀秀,微微压低身体,指着拼完的头的下巴问,“这是什么?”
“……下巴啊,只不过因为摔烂了不好分辨。”秀秀被黑瞎子说了一句,不满意地反驳。
“只是下巴?”黑瞎子搂着秀秀的肩又弯下了一点,凑得更近了,他伸出另一只带着胶皮手套的手,轻轻翻开外表破烂的皮肤,指尖轻点到某一处,“这里,怎么样?”
秀秀顺着黑瞎子的手指看去。
“咦?”三秒钟后,秀秀轻唤了一声,一把推开黑瞎子,自己凑到那里,在一边桌子上拿过一个放大镜,仔细研究起来。
“秀秀,怎么了?”云彩见状也挤过去,认真分析一下秀秀看着的地方,也吃了一惊。
“这个人垫过下巴……他整过容!”
“不止整容这一点,你们也知道,目击者称他是先落在住户的晾衣架上再掉到地面。从24楼摔在19的晾衣架上,会没有受任何伤吗?我昨晚检查了,并没有这一类的损伤。”
“我们错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秀秀坦然承认,“这具尸体,我们会重新检验,马上开始。”
“对了,顺便给他做个DNA检测。”黑瞎子摘下手套,开始认真洗手。
“检测没问题,但对比样本呢?”
“我不知道,被人销毁了”甩了甩手上的水,黑瞎子转到围观的警员那,揪出解子扬往前推,“不过他能查出来,哪里有样本。”
“搞定!”路过张起灵,黑瞎子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一嘴灿烂的白牙。
11
三天后
机场
夏眉焦急地等待着,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呼呼,”男人气喘吁吁赶来,蹲下,大口喘着气,“可算赶上了。”
“怎么这么慢?”夏眉一改在吴邪面前楚楚可怜的样子,娇蛮地瞪眼。
“……”男人东张西望,“最近总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快,过了海关我们就没事了。”夏眉拉着男人急匆匆往安检走去。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啊?”眼看要走进安检通道,面前却突然冒出一个魁梧的身躯。
“你是谁?”男人警惕地问。
“你又是谁?”胖子反问。
“我——”男人刚想回答。
“你是王亮吗?”黑瞎子也走过来,仔细打量男人的脸,“啧啧这脸整得真不错,呐,杨小伟?”
站在审讯室外,黑瞎子无限感慨。
“往日都是坐对面,今天可算能坐一会主座儿了。”摩挲着隔离的玻璃,“诶,这裂纹我怎么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吗,那是黑爷您砸出来的。
主审是胖子,解子扬和王盟负责记录,一个电脑一个用笔,黑瞎子和张起灵、吴邪在外面。
先提审王亮,也就是杨小伟。
“你别说,”吴邪看着两人的照片,“他俩长的还真是有点像,骨骼的轮廓啊肤色什么的,稍微整整就能变成对方,不过……”
“不过那倒霉的王亮怎么会同意整容是吧?”黑瞎子捅捅张起灵,“你猜猜?”
张起灵看着那张真正王亮的相片,非常符合王盟的猜测的阴郁的藐视一切的脸,摇摇头。
“我估计,无外乎钱啊权啊,”吴邪想想,“但杨小伟没权,那就只能是钱了,毕竟他借了不少钱啊。”
“也有可能色诱啊,夏眉那女人还是很有一些姿色的,而且很会演戏。”黑瞎子想起吴邪手忙脚乱安慰夏眉的场面就忍不住一阵笑。
外面这三个天马行空想象的时候,里面的询问已经开始了。
“杨小伟,……”胖子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杨小伟杨小伟,一直叫我杨小伟你们有病吗?我是王亮!”对面的男人很暴躁,“老子凉台被那人砸坏够晦气了,怎么我也变成他了?”
胖子和解子扬王盟对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脾气这么急躁,还以为他能周旋在各个高利贷公司是有点本事的,没想到啊。
但这就好办了。
“你不必这么急着否认,我们自然是有证据的。”
“证据,拿出来啊?据我所知……”
“据你所知,夏眉那头我们并没有找到杨小伟的任何DNA样本?”胖子接下他的话,“我们确实没有找到杨小伟的DNA样本,杨小伟也从未在正规医院做过体检之类的,也就无法直接证明你就是杨小伟。“
看到杨小伟那得意得就差告知全天下的笑脸,胖子耸肩:“但很不幸,无法直接证明你是杨小伟,但我们可以间接证明那尸体不是杨小伟,想必你们也调查过了,确实王亮在本地没有相关DNA样本,可我们在王亮的老家找到了他的医疗记录,连夜调取样品,通过DNA检测,确定了那具尸体为王亮本人,剩下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好烦啊,跟这种弱智对话简直贬低胖爷的智商!
张起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杨小伟的行为举止不像是能策划出如此阴谋的人。
“那女的是主谋?”吴邪问。
“有可能。”张起灵看看时间,觉得没必要再耗在这里,“吴邪,瞎子,我们去审夏眉。”
“走喽~”
在旁边的审讯室坐好,张起灵坐在主座,吴邪做笔录,黑瞎子大咧咧拖过一把椅子,往上一躺,悠闲地翘了个二郎腿,就差点个烟喝个酒了。
大爷您位置虽然换了可这态度一点没变啊……
吴邪按捺住就要出口的吐槽,翻着本开始记录。
张起灵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点头:“那,开始吧。”
8月18日上午11点05,已经整容成杨小伟模样的王亮乘电梯上到顶楼。
早就等在上面的杨小伟已经做好准备。
二人为了之前的合作愉快以及未来美好的生活举杯痛饮,只不过王亮没有注意,只有他的杯子里是度数很高的白酒,另一人喝的只是白水。不一会儿,没什么酒量的王亮就醉了,杨小伟和躲在一边的夏眉见状,合力又给他灌下一整瓶白酒,确认王亮已经醉得不能再醉天黑前都醒不过来,立刻开始行动。
顺着没有监控的楼梯把王亮拖回他19楼的家,两人努力把王亮家早就用了很多年的晾衣架弄断,再用活扣固定好,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王亮绑在上面。只不过夏眉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从24楼到19楼的距离,坠到晾衣架上也会受伤,法医验伤时没有发现这类伤痕,就会怀疑死者坠楼的具体地点——毕竟从19楼坠落和从24楼坠落,同是高坠,仅从尸体上是分辨不出什么区别的。
再把王亮家的充气娃娃放到楼顶边缘,当时正值正午,阳光充足,一般人不会抬头看,而且那么高的地方,除非用望远镜,否则没人能分辨出站在边缘的到底是不是真人。再者周末人少,之前也调查好了从19楼到24楼之间不是空屋就是周末无人,也方便了两人的犯罪行为。
下来途中杨小伟又把楼顶和楼梯间三人的脚印打扫一下,只是懒惰的杨小伟只注意了把留有脚印的地方清扫一下,其他地方根本没有搭理。
匆忙完成这一切,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只剩最后一步。
夏眉躲在希望大厦附近,等待有若干人出现后,假装慌张地冲过来,大喊“小伟你别冲动,小伟,冷静!”等话语吸引大家注意,待聚集了几个人后,看时候差不多了,小声对着电话说“就是现在!”。
在19楼王亮家的杨小伟一听指令,立刻在窗口猛地一拉绑在充气娃娃身上的绳子,同时一抽固定晾衣架和王亮的活扣,下面的人仰着头也看不清,只看到楼顶下来一个“人”,然后不一会儿这个人连着一个晾衣架一同掉落下来。
趁着围观者上去查看尸体没人继续望着楼上,杨小伟从王亮家凉台窗户漏洞的地方把充气娃娃回收好,事后又重新糊上报纸。
最后,在痛哭流涕的夏眉的作证下,死者确定为“杨小伟”。
“没用的废物!”狠狠地把手里的笔录摔在一边,夏眉低声咒骂。
笔录上,“杨小伟”的签名再清楚不过。
“他确实很没用,不过也是拜杨小伟所赐,我们才发现的蛛丝马迹。”吴邪翻了翻物证袋子,举起两个示意夏眉。
是那对情侣杯。
“那杨小伟很迷恋你啊,竟然没有把它销毁,而是偷偷藏起来了。”审完杨小伟过来围观的胖子插嘴。
“优柔寡断的男人。”夏眉皱眉,“干不了大事。”
“这么说,干大事的是你?杨小伟借的那些巨贷是你花的?”张起灵问。
夏眉抬头看了看张起灵,拢了拢头发,干脆地点头:“是我,小伟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干,有这样对我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你们是怎么说服王亮整容的?”这是张起灵,也是大家最关心的一点。
“很简单,”夏眉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我们调查了很久,王亮是最符合我们要求的人选,长相,人际,住址都完美无缺。小伟就去跟他接触,久之跟他诉苦说自己那方面有问题无法满足我,又不想让我失望,那王亮是见过我的,他一个宅男女人都没碰过几个,迫不及待地同意了和小伟一起整容成对方互换身份的提议。小伟为表感谢还送了他一台苹果。最后那天,杨小伟电话叫来在外吃饭的王亮,说是最后交代他一点细节,两人就正式互换,王亮没什么怀疑就直接上到楼顶。接下来的,就跟这上面写的一样了。”
居然是这样的原因?!众人面面相觑,这事,杨小伟能干得出来?
“我让他做,他一定会做。”夏眉不以为然。
“这么说,其实你是主谋?”吴邪放下笔,问道。
涉及敏感话题,夏眉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指了指杨小伟的笔录:“他不是已经承认他是主谋吗。”
“……你爱杨小伟吗?”吴邪忍不住问。
夏眉抬眼,奇怪地看了吴邪:“警官,这种问题,不是你的权利范围吧?”
虽然那副满不在乎的目光,那眼角轻微的抽搐湿润,还是暴露了夏眉的心。
离了审讯室,黑瞎子正好看到被押走的杨小伟。
迎着对方迟疑的目光走过去,热情地捏了捏对方的手指:“怂蛋,手长好了?”
杨小伟脱口而出的那一声“黑爷”让黑瞎子起了怀疑,而后当天晚上打架时他突然想起来当年他陪着别人去跟杨小伟讨债时,曾经目睹了杨小伟的右手食中二指被折断的场面,但这点法医报告里并没有体现,为确保无误黑瞎子还亲自检查了一番,确定尸体手指并无旧伤,这就确定了死者并非杨小伟的猜测。
“说起来,这次破案还多亏了瞎子啊。”胖子拿着两份笔录乐呵呵,这么快就破案真是值得高兴。
“那,你们怎么感谢我啊?”黑瞎子也乐呵呵反问,目光却瞟向张起灵那头。
“去吃饭吧,”胖子作为吃货的本性再次显露,“对了对了瞎子来了咱们还没聚过呢,也当欢迎瞎子,一起庆祝了。”
“好啊!”“我同意!”“没问题!”这是王盟、吴邪和解子扬。
五个人一齐望向队长大人。
张起灵把资料整理好,锁了柜子,回头对上大家期待的目光:“可以。”
顿一顿,看看黑瞎子,又补充一句,“大家辛苦了,这顿我请客。”
“哦万岁~~~~~~~~”
CASE ON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