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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建?泉州晋江市——

  一台黑色悍马在福厦公路上走走停停,公路外一片车水马龙的繁华城景,公路上车流回堵,前不得退不能。黑瞎子单手扶著方向盘,食指不停敲打,鼻音哼出不成调的旋律,看似心情愉悦,眉头却紧紧死锁,嘴里还被塞进又香又硬的山东大馒头。

  ……他唱歌是有这麼难听吗?墨镜下略带哀怨的眼神瞟向照后镜。正值交通尖峰时刻,偏逢公路车祸,他们卡在半途上已将近一小时。华和尚不聊闲话,张起灵生性寡言,车内气氛沉闷得难受,他才打开收音机听歌兼练歌当解闷,但才唱了两句,早上没吃完馒头就成了他的封口石。华和尚在他「被迫」保持肃静后立刻把握时间翻阅资料,他后方的张起灵则沉静著睡脸,好似方才对黑瞎子使用暴力的是哪个不认识的路人甲。

  哼,一群大老粗,不懂得我歌声魅力所在,人家店里小姐都说我唱起歌来比歌神还神呢!开车的人又不是你们,怎麼知道塞车的辛苦……万般埋怨在心头,总还晓得不能说出口,黑瞎子这才夹出嘴里的馒头,咬下一口含糊不清道:「欸光头,郎风怎不来啦?」

  华和尚看也没看一眼。「膛炸,手废了。」

  「咯咯咯……这傻丄B就爱捡便宜,都说缺家伙找我拿,还能算他友情价。」偷瞄一眼,华和尚依然不动声色,但翻阅的动作很明显缓了下来。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说华老爹,啥时也来关心一下你这黑小弟呗,老这般偏心,我是会吃醋的。」突然几台救护车和吊车飞奔而过,过没十分钟车阵又开始走动,好不容易缓行至匝道口,才出声道:「两位爷儿,石狮市到了。」

  黑瞎子说得轻松,华和尚却如临大敌般迅速收拾所有文件、扣紧安全带,正襟危坐还不抓紧忘车门握杆。突然想起张起灵还在睡,赶紧伸手扶住他,急道:「等等!黑瞎子……」

  「坐稳罗!」馒头一咬、油门重重一踩,车子立刻如脱韁野马急奔而走,后头的张起灵随之东倒西歪。一挡、三挡、五档……瞬间加速马力强,左超右超便冲出交流道下的混乱车阵,闪过闯红灯的计程车、越过超速的轿车、擦过停在马路中央的脚踏车,一个转弯直接逆向开上人行道,顺势甩尾钻进巷内。沿路喇叭按不停,路上行人竟也见怪不怪地缓步散开,再走回原位。

  正当黑色悍马以狂风破竹之势扫过大街小巷,突然一道人影自巷口闪出,黑瞎子立刻紧急煞车,打滑蛇行了近百公尺才在那吓得倒地的黑影前停下,地面上还留下几道热腾腾的煞车痕。

  「他娘的!」随口吐掉馒头,瞧也没瞧飞撞挡风玻璃又滚下仪表板的张起灵,一脚跨下车门就要教训那不长眼的冒失鬼,还未走近,却先闻一阵异常凄厉的惨叫声:「啊~~~~哇欸米刷狗~~~~哇欸米刷狗啦~~~~(我的面线糊)」

  倒在车下的年轻人该是毫发无伤,还有力气对著摔烂一地的面线糊抱头大叫,年轻人满是怒气回头,劈头就是脏话满天飞……「(好孩子不要学Q_Q,脏话就不翻译了)挖咧驶恁太嬷咧!恁爸等归日就是等咧欲呷这碗面线糊,干恁娘咧开车开这紧是冲啥小啊!」卷起衣袖、举起拳头,「恁爸哪无好好嘎汝教训几咧,恁爸--」止了满嘴脏,视线随著来人接近而上扬,这才冒出普通话:「咦?黑瞎子?怎麼是你?」

  黑瞎子蹲在年轻人面前,辨不清墨镜下的神情,弯著笑唇道:「好你个叶成,咱们可特地绕路来石狮接你,你这家伙居然还在吃啥鬼面线糊?」

  不知是叶成天生神经粗还是胆量特别大,黑瞎子笑得危险,他却视而不见。「干!我还没吃晚餐耶,连顿饭都不给吃啊?他妈的要不是郎风挂彩叫我提早收假,我今天还有宵夜耶!我表嫂做的肉羹面耶!」

  「成天吃吃吃,交代你的事就没一件妥当!」忍不住往叶成的后脑拍下去,黑瞎子没好气道:「别说我没警告你,华和尚也在车里,你这张嘴给我锁紧点,再扯到郎风的事儿小心让他给埋进斗里!」

  「呿,我又不是你!」吃痛地抚著脑袋瓜,换个语言碎念著:「青瞑搁兼白目……(瞎子又兼做事不长眼)」

  黑瞎子睁大眼盯著叶成的背影,满额青筋曓现,嘴角跟眼角抖得像是颜面神经失调快中风……

  这家伙分明是生来克他!今儿个是怎麼著?全部的人都同他作对!气呼呼地走回车门,发现华和尚坐在驾驶上,发动车子就要出发。黑瞎子扯扯嘴角,不悦道:「这我的车欸!」

  但华和尚无奈一笑,拇指比向副座,只见张起灵面正无表情地扣上安全带,眼带睡意,但周身杀气凌凌。黑瞎子只得忍下一肚子气钻进后座,不忘踹叶成两脚,「过去点啦!挤死了……以为我爱开快车?这儿交通这麼乱,不开快点咋上路啊?搞不清楚状况嘛……」

  叶成也有话要说:「嘿咩……他开车技术还不错啊!华和尚你速度这麼慢,我们什麼时候才能到山上?。」

  黑瞎子这才揽住叶成的肩膀得意洋洋道:「哎呀哎呀~~总算有句能听的话,站你黑哥这边准没错,下回缺啥家伙尽管找我,兄弟价算给你呗!」

  「这可是你说的,七三折,不准反悔喔!那我要--」叶成一个兴奋就要开清单,却不慎对上后照镜里那双漆黑冰寒的视线,不由得和著口水把话吞回去。

  张起灵冷冷看著镜里勾肩撘背一派欢乐的两人寒声道:「闭嘴。」然后随手抄起座位上的大衣,蒙头就睡。

  但,才安静几秒……

  「咋啥这麼凶呀?那件外套还是我的欸……」轻声抱怨。

  「嘿咩……七早八早就在睡,是在睡哪一餐啊?」细语吐槽。

  「算了,怪人多怪事,咱别理他。」

  「啊对啦,黑瞎子,我表哥问你上次啥碗糕没吃到,说有空去给他请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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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古城,历史悠久,还是个观光胜地,贸然夜入深山势必将引起注意。虽然有叶成带头抄小路,沿途却峰回路转,绕得整车人马晕头转向。一群人从山脚开进后山腰上,直到车子走不进荒郊野径,华和尚才招呼众人扛装备准备步行入山。

  黑瞎子见华和尚与张起灵仅是轻装於身,一回头才注意到铲子圆锹十字镐等重物全由叶成担著。这家伙看似瘦弱又矮小,扛起三人份的装备吭也没吭半声,还走得胸挺身直。一时兴起,拿著机木仓、水壶、粮食包等等净往叶成背上堆,搞得像是玩叠叠乐,惹得叶成嫌恶地丢句「你很无聊耶!」却也懒得阻止他的无聊行径。

  但叶成一见黑瞎子堆完积木,竟扛起背包、锁好车门就跟上,愣著眼疑惑道:「黑瞎子,你也要上山?你不是一向只当车夫吗?」

  无力……「我啥时成了车夫我咋不晓得?」拍拍叶成的肩,煞有其事道:「你黑哥我听咱叶小弟要出任务,可是特地赶过来罩你,就怕这华老爹跟哑巴张只顾自个儿安危,一不留神就把你留在斗里陪葬呐!」

  听闻此言,应该令人感动万分,叶成却摇头道:「我才不信咧!大家都说你黑心肝没天良,跟你出门一定会被你害到,所以老爷子才不让其他兄弟跟你一起下斗。」说完还用力点头,十分赞同这项论点。

  黑瞎子顺势从叶成头顶一掌巴下去。「夭寿死囡仔!才一年没见净听些胡说八道来堵我?」

  抚头大惊,「咦!你会讲福佬话?」

  青筋浮现,「我还会问候你爹你娘你祖宗咧!想听吗?」

  「你们有完没完?」见后头两人打闹不停,华和尚终於出声制止。「咱们出来办事,你们当观光旅游?」

  果然是小孩欠人凶,大人一开口,两人立刻闭上嘴。华和尚见张起灵保持沉默迳自前行,后头两人却是夜行当散步,嘴链一锁便闷得发慌。不由得暗叹,就说这两人一个疯癫一个脱线,凑在一起只是增加噪音惹人烦,可偏老爷子坚持要叶成来淌这浑水。

  华和尚无奈一叹,「这次要下的斗不简单,多留些心神吧。」

  「哎呀?」瞥见张起灵的背影似有回首,黑瞎子心思一转,勾著笑道:「不是说这个安平南只是个无名地理师?老头没多交待,我当咱是去倒个寻常百姓的家族墓呀!」

  华和尚却哼笑道:「这趟下斗无关买卖,在自己人面前还装傻? 这斗若寻常,老爷子怎会搬出哑巴张和你黑瞎子这张王牌?」

  「哼,灌迷汤……分明是那老头犯神经质,咯咯……」斜撩著笑,点根菸抽了起来。「李袭奕,搞海运的。」

  「陈永华。」张起灵也主动掀底,但多有保留。

  华和尚却皱起眉头,「果然是瞎子摸象……老爷子做事谨慎,不愿透漏实情自有他的道理。」微微一笑,眼角细细浅浅的鱼尾纹随著扬起,「不愧是老爷子看中的高手,其实你们各说对一部份,两位若是合作,说不止这斗的背景还真让你们摸全了。」

  就是猜不到才来看看呗……黑瞎子低头抽菸掩著笑意,眼角余光瞄见张起灵比平常更冷淡无反应的脸色。好在除了老头,可没人知道他俩同一屋檐下呢!

  前头的华和尚没瞧见黑瞎子偷笑的脸,迳自续道:「李袭奕并非默默无名,此人能文善武,黑白通吃,人脉遍及海内外,在当时是赫赫有名的泉郊商人,还曾是明朝的末代进士。虽然祖上几代能人辈出,在地方上颇有名望,李氏一族却是靠他这代几房兄弟联手经商致富而发迹。据说他与天地会青莲堂堂主私交匪浅,凭这层关系搭上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转头对著张起灵笑道:「也就是你口中的明郑军师陈永华。康熙初年时鳌拜对东南沿海下迁海令,那时泉州因此垮了不少行郊,有人说李袭奕专营海货转运却不受影响,全靠他与陈永华透过走私互相买卖撑过迁海令,明郑势力也才能真正在台湾定根。」

  回头看了黑瞎子一眼,「其实这种说法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准。若不是你从斗里掏出那把铜刀间接证实这项传言,兴许这秘密永远没能见光。」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装出一付惊叹模样。「哇喔~~~那我可伟大了是不?哇喔~~~这人还真有胆识!哇喔~~~搞跨国企业呢!哇喔~~~」前方四道视线冷然扫来,他却是嘻笑以对。「老头活久了,脑子坑洞啦!这李袭奕口袋满满,他的斗也早该被倒过喽,老头要掏这啥……凤阳碧血石要真这麼珍贵,还轮得到咱们去翻腾?」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华和尚语气不自觉严肃起来,继续讲解:「李袭奕台面上是个正经生意人,台面下还是个地理师。老爷子说得没错,李袭奕在这方面确实显得没没无闻,因为他专门私下给大户人家看阳宅风水当作人情交际,自是宣扬不得。」顿了顿,续道:「这人表面看来风光,却在他政商两得意的时候因怪疾病逝,得年不到四十。虽然他无子无嗣,但按理说,如他这般家世显赫、财力雄厚,又懂风水地理,修墓地点应该是个藏龙埋宝的大穴,再不然也该葬在李氏族墓里,但自他死后却从未有人寻得埋尸之处。」

  闻得此言,黑瞎子和张起灵才将注意力放在华和尚身上,他续道:「整个泉州才多大范围,能有几处龙穴可寻?泉商足迹广阔,但祖源观念深,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弃乡土择外地下葬。李袭奕的墓冢却像是凭空消失,几百年来多少土夫子妄想掏这油斗,可就没人能找著。」说著,从背包里掏出一份卷宗交予张起灵,后头的黑瞎子靠了过来,眼光掠过精瘦的肩头,落在卷宗上。「李袭奕的事业在他死后一夕瓦解,据说是李家承接进京朝贡的转运船,遭遇台风沉了船,李家从此信誉扫地,还被朝廷抄了不少族人。之后李氏宗亲举族渡台避风头,就此落地生根,这份资料便是老爷子透过关系从对岸取得。」

  华和尚指向卷宗里一张彩色输出的简易地图,一道红线划过几座山头鞍间,直进树林,最后停在一个「ㄇ」型区块中央,上头还打了个叉。「年代久远了,加上李家从唐山过台湾后也经过不少动荡,这李袭奕在家族中虽是扬名子弟,但现在还知晓这名先祖的后辈已是寥寥可数。他的坟墓位置就是靠李家耆老口述得来,正确性相当低。」揉揉鼻梁,语气无奈。「这张地图……就当参考吧,尽信书还不如无书。」

  听到最后,两人皆是一愣,视线立即交会而过。黑瞎子撇著嘴,抢先道:「唉唉唉,我说光头,你这是帮著老头耍我们呢?还当我们是猎犬来著,扒扒土舔一舔就知道尸体在哪儿?现下连地点都不知道,要咱咋办事啊?」

  华和尚无奈微笑,「老爷子交代过了,无论如何先从李家族墓开始。」突然抬头望天,「也好,咱们到了。」

  其余人跟著昂首,远远便见两根望石柱耸立於天,白色石柱在月光照耀之下反射淡淡银光,两相辉映,在漆黑的树林中相当显眼。一群人朝石柱前进,没一会儿便来到墓园口,环境黑暗,但仍看得出数百年无人管理修缮的墓园已是残破不堪,看似雄伟大气的望石柱上满是裂痕,若非藤蔓层层包叠早已断裂。四人小心举步踩在碎裂崩坏的白石阶上、走进墓园道,徒步约三百公尺,来到祠堂前。祠堂正身为三进五落,兼有两侧左龙右虎的长型屋厝,是相当中规中矩的闽式建筑。众人走进三合院,越过杂草丛生的院埕,只见正厅门口上方一块写著「陇西衍派」的匾额斜斜垂下,朱红门扉一阖一倒,两侧花窗无一完整,屋檐下的瓜筒间悬满土燕巢,整个祠堂犹如废墟一座。

  「啧啧,旧时堂前燕呀……咯咯咯……」黑瞎子勾著嘴角跨过门槛,发现整个正厅除了一张空空如也的大桌子,其余什麼也没有。食指往桌上一擦,抹出厚厚一层灰,他望著布满蜘蛛网的屋梁,开口道:「唉,华和尚,叫老头准备准备,我看咱非得去台湾一趟不可。」咯咯咯……虾卷、豆花、喔阿坚……

  刚踏进厅内的华和尚一见屋内状况也不禁皱眉,「神主牌可以打包,尸体怎麼运?总不会分尸吧。」

  「这可难说。」黑瞎子见左右两房亦是空无一物,回头道:「狗急都能跳墙了,当年李家人要是走得仓皇,人当粽子包也不是不行的呀!」

  华和尚摇摇头,「要是你,你会这麼做吗?」

  一向挂在嘴边的笑意瞬间落了下来,随即扬起异常灿烂的微笑,语气轻柔道:「不会。」

  华和尚还未发现异状,一旁闲晃的叶成已先开口:「欸~~~你们不上山头吗?」指向大厅后墙的镶空花窗,只见窗外不远处的缓坡上满是层层叠叠的圆形小丘,合该就是李家的家族墓地。

  黑瞎子若无其事地打个哈欠,懒著笑容,「来都来了,去看看也好,当观光吧!我看这儿值钱的东西都被搬光了,没啥好研究啦!」

  拍拍叶成的肩一同走出大厅,只见张起灵手捏卷宗伫立在院埕中央,面对正厅大门抬头望天。黑瞎子饶兴一笑,走到他身旁跟著看,时至下弦,星夜灿烂,美得令人屏息。他不禁好奇道:「有流星?」

  张起灵摇首,指著地图上的被「ㄇ」型区块包围的红色叉叉,语气不改平淡:「三合院。」

  「咦?」黑瞎子一把接过地图,对照四周山势地形加上祠堂屋型,与地图描绘几乎相符合。「哎呀!不愧是哑巴张呀!那这李袭奕的墓不就……」

  两人同时低头望向脚下,张起灵一句「八九不离十」还没说完,黑瞎子便兴奋地大声囔著:「叶成,上家伙!」

  三人手裏各握一把铲,二话不说直接开挖。华和尚一跨出门槛便见他们挖得勤奋,心中瞬间顿悟,不断念著「原来如此」,抄起圆锹也加入挖掘行列。没一会儿,张起灵铿地一声敲中硬物,其他人立刻加快速度,整理出两米宽的坑。黑瞎子率先跳下,手指敲打灰白色的硬底,扬首笑道:「Bingo,糖水灰!」

  黑瞎子一爬出,华和尚马上抄出雷丄管,点燃引信扔进坑里。一声闷爆声响,霎时灰尘飞扬,正当华和尚拿出雷丄管欲爆第二次,却发现这层糖水灰已经炸开洞,相当薄弱。

  「不说这人有钱有势?怎坟墓盖得忒随便,这斗顶这麼薄?」黑瞎子笑容未减,微皱著眉挥开尘沙。一旁的张起灵拿出手电照进洞里,瞬间两人同时一震,立刻抄起铲子敲开大洞,其他两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糖水灰洞迅速崩解,越扩越大。突然一声微弱的啪啦声响起,两人直接扔下铁铲,一人抓一只,瞬间退后三尺之外。说时迟那时快,地面轰隆一声,竟硬生生塌陷下去,露出足足十米宽的大坑。

  「什麼什麼?发生什麼事?」叶成一把拉开黑瞎子护在前头的手,一看清坑里的东西,不禁咋舌。「哎呦~~夭寿喔!」

  糖水灰之下并非墓室,竟然埋著满满的神主牌,一块块黑色柏木或镶边、或描金,躺在坑里宛如微型棺木群,在月光照射下显得异常诡异。黑瞎子眼一尖,直跨进坑里,一双大脚沿步采碎神主牌,走到中央拾起一块毫无装饰、格外朴素的木牌,上头的字样清晰可见,写著:『不肖子弟李袭奕之位』

  默默转身步出坑外,将牌位扔给华和尚,撩起不明笑容。「老头是白费心机了,我看这人死得不简单,那凤阳碧血石怕是没下落了吧?」

  华和尚将牌位递给张起灵,「小哥,你怎麼说?」

  张起灵只看一眼,并未接下,仅是淡声道:「收工吧。」

  灰头土脸忙了一晚,却是毫无收获,华和尚难掩失望神色,只得长嗟一声,跟著收拾家伙准备离开。正当一群人走出三合院,后头的黑瞎子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面对祠堂,双眼却直盯著地面。

  「欸,张爷。」出声唤阻前头的人,黑瞎子头也没回向后招手,指向地面两道巨大的模糊黑影,各踞东西,彷佛天有神柱立於人世。张起灵不禁皱眉看向黑影来源,微弱的月光斜照,照亮墓园口一棵巨大古木和不远处一座刀削般的半屏山,黑影正好落在院埕中央。

  黑瞎子指向半屏山头,嘴角撩起笑容。「那才是真正的望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