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牙齿咬住了木塞,用力的一仰头,把瓶塞拔了出来,吐掉了嘴里的木头塞子,对着瓶口灌了几口。他倒不是有什么闲情逸致,但是肾上腺素带来的刺激已经开始减弱了,他不想等会儿才疼的哭爹喊娘。

  “黑。”圭吾看到这种喝酒的方式有些被震住了,但是更让他不明白的是黑瞎子放下枪的举动。

  “我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黑瞎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妹妹也好,张起灵也罢,一概和我没关系。”

  圭吾看了看黑瞎子,又转头和黄发男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随即像是泄气了一样,无精打采的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他似乎还想再说两句,但是黑瞎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便又站起身,打了一个手势,几个打手都点点头,训练有素的下楼了。

  “货可别出问题了。”黑瞎子冷笑一声,看也不看的说道:“那可是救人命的东西,别胡来啊。”

  走在最后的黄发男人闻言顿时身体一僵,随即在圭吾耳边用日语轻声说了几句。圭吾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冲黑瞎子礼节性的一鞠躬,也转身下楼了。

  “走的时候把门带上。”黑瞎子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又举起了酒瓶子。

  张起灵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波恩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城市仿佛是建在公园里一样。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觉得疲倦,但是天已经非常冷了。

  看到了大门被强行打开过的痕迹,张起灵才感觉到不妙,他猛冲进去,酒吧的桌子虽然看起来整洁,但是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明显被人移动过。

  “黑瞎子?”张起灵提高了声音,刚刚开门的声响绝对无法隐藏,他也就放弃了潜入的想法。

  但是没有回应。

  张起灵没有迟疑,立刻冲上了楼,刚上楼他就松了一口气,黑瞎子歪歪斜斜的躺在沙发上,那张沙发非常宽大,但是黑瞎子像是没了骨头,几乎要滑下来了。

  张起灵吃惊的看到他脸上黑紫色的淤青,但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立刻就看到了黑瞎子小腿上的枪眼。那个伤口没做任何处理,嚣张的暴露在空气中。

  “瞎子?”张起灵放轻了声音,黑瞎子眼皮都没动一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手里还握着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酒瓶子,但是瓶子里剩的最后一点儿酒也顺着他的上衣流下来,洒在了地板上。

  张起灵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早就应该想到的,既然幸子把圭吾误导到了自己身上,作为唯一和自己有接触的黑瞎子,理所当然的被盯上了。

  他突然感觉到兜里的左轮手枪分外沉重,他当然可以骗自己说黑瞎子即使拿到枪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他连自己都骗不过。他见过黑瞎子的训练方法,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但是很显然的,黑瞎子的本意并不是想要伤人,在他们这种人手里,枪支永远都是一种威胁手段,而不是一种致命武器。

  他无声无息的走过去,慢慢的把酒瓶子从黑瞎子手里抽出来。黑瞎子挣扎了一下,但是只是发出了一些无意义的嘟囔,没有醒过来。

  他酒量其实相当好,但是自己想醉的时候,酒量再好也没有用。

  张起灵把酒瓶子轻轻放在地上,想了一下,又把左轮手枪也拿出来,放在了旁边。

  他的眼睛在黑瞎子的各处伤口上停留了一下,但是还没等张起灵动手,电话响了。

  “瞎子,我是圭吾。我找到货在哪儿了。”

  可能是对方不觉得会有别人接电话,一接通就不停地说起来。

  “货在法兰克福,明天不可能送出去了。”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沮丧起来,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好不容易弄到的盘尼西林,本来可以救很多人啊。”

  张起灵放下了电话,原来黑瞎子他们走私的是药么?但是货不可能在法兰克福,张起灵与黑瞎子接触的时间只有24小时左右,幸子的计划既然是以张起灵为基准建立的,就不可能把货弄到很远的地方。不论是船运还是路上交通,肯定是一天之内能够到达的地方。

  他后悔了一下,早知道之前应该问一下货的位置,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幸子再蠢,也不可能留在小黄楼了。

  汤川组的人也靠不住,张起灵摇了摇头,他们连货的位置都能够搞错,可见也不是什么能帮上忙的人。

  他快速思考着,但是没有什么用。张起灵本身是为了下斗这个功能被培养出来的,他精通一切地下的机关,懂得所有对付粽子的方法。

  可是再好的锤子也没办法拧开螺丝钉。

  他不知道怎么在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追踪货的动向,对方的资料,不论是汤川组还是幸子本人,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行动模式。

  只能认输了。

  张起灵握紧了拳,又慢慢的松开,因为自己没有多问一句,就这么可笑的输了。

  但是电话又响了起来,张起灵完全不想接,但是又怕黑瞎子被吵醒过来,只好又拿起了话筒。

  “你那边信号不好吗?能听见吧?!”

  “能。”张起灵开口,声音却和黑瞎子一模一样,完美的伪装。

  “你朋友张坤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在飞地。”

  那好像是张海客帮自己办假护照的时候用的名字,张起灵分神想了一下,但是飞地是什么?听起来并不像城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