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激流冲刷石道的声响在石窟内引起了巨大的回音,水流从前面的入口处喷涌而出,那地下河的河水同时以一种快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在向上涨溢。花儿爷站在最前面,来不及躲,给前头石道里冲击出来的水流打得人往后面直飞出去,黑瞎子从后面一个箭步冲上去,眼明手快地接住他,避免他脸直接对着石墙撞上去的命运。

  “跑啊!”刘秀才一声大叫,撒丫子就往后跑,他们进来的那条石道,已经逐渐被从上面降下来的一道石墙堵住了,以这种石头坚硬的质地,这石门的下降,居然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连哑巴张这样灵敏的耳朵,也完全没有察觉到。

  刘秀才抱着照相机就是一个地扑,黑瞎子一边往出口那儿跑,一边丢了花儿爷下来,顺手从他头发上抓下来一只巨大的红色水虫。

  门外突然一声惨叫,第一个跑出去的刘秀才居然打着横被人从外面扔了回来,鼻子歪着,一张老脸上鲜血淋漓。一个彪形大汉‘刷’地一下从正要闭合的石门外跳进来,右手紧紧握着拳,手背上全是刘秀才的鼻血。杜勒,这个人居然真的一路追了过来。他显然已经气疯了,眼睛里只有这些骗了他的人,居然一点也不在意后面冲进来要人命的红色激流,门神一样地堵在门口。这涌过来的地下水中充斥了足有巴掌大小的卤虫,乍一看,简直是血一样的红。

  刘秀才哀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那个救命的出口被完全地堵住了。水已经漫到了胸口,他踮着脚,把照相机顶在头上,拿枪对着杜勒,不准他靠过去。

  那杜勒吼了一嗓子,居然一点要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一副要冲过来和他们拼命的表情。花儿爷几个忙着四下里摸索机关,根本没工夫管他。刘秀才的枪管里进了水,其实根本不能用,这时候真他妈恨不得一脚踢死黑瞎子这货。他现在只能庆幸这水已经漫到了很高的位置,像杜勒这样从小生活在沙漠一带的人水性极差,一时间还奈何不了他。

  水里的卤虫蚂蟥一样的会吸人血,黑瞎子潜到水里摸了一圈儿再浮上来的时候,裸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都挂满了那种细长足的虫子,吃相非常难看。他也没管,露出脑袋深呼吸了一口,又挂着一身的水虫往下面潜进去。

  那虫子吸血的力道十分生猛,而且在水下会往人的眼睛鼻子耳朵里面死钻,黑瞎子人麻了一下,又绕着墙探了一圈,再往上浮的时候水已经漫到了顶。

  他隔着墨镜和密密麻麻的水虫,无法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嘴巴紧紧闭着,能感觉到湿硬的虫子和水流击打着自己的皮肤。溺水的感觉非常可怕,黑瞎子以前是学过一点医的,他非常清楚溺水以后人体的自然反应,这很可能会是一场持续五分钟的酷刑。

  黑瞎子任由自己往下沉去,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的机体处在一个较为平和的状态,避免情绪的失控带来体内存氧的加速消耗。他不知道这种满水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但是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就会支持到最后的一刻。这并不是出于对求生的渴望所做的选择,事实上,一个人越是怕死,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导致判断失误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黑瞎子的做法是极端冷酷和理智的,这只有作为一个旁观者来掌控自己身体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人活着,一定不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他所作的一切事情,可能都是因为一个冰冷的计划。

  他在背部接触到地面,整个人呈大字,安静地躺在水底的时候,手边碰到了边上另一具冰冷的肢体。和他一样很柔软地躺着,听凭水流的冲击,尽可能让身体在缺氧的情况下支撑更多的时候。

  黑瞎子往边上摸了摸,不出意料地触到另一个人的手指,食指和无名指奇长无比,软软地垂着。

  在肺叶里的空气消耗得一干二净,胸腔火一样地烧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