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百无聊赖地趴桌子上，两条长腿伸着，面前一叠厚厚的资料。新月饭店那个老头送来的，杂七杂八的一叠，什么内容的都有，只要和这次的事情沾上点儿边的，都给copy了一份送过来。这其中就包括了那几个横死的倒霉蛋的的尸检报告。
哑巴张坐在他边上，非常有耐性地一张张翻过来看，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你看这个，像什么？”黑瞎子突然推过去一张照片。上面一个四肢都扭曲了的男人，挂了满脸的血，看上去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肚子胀得非常的大。他的皮肤很白，白到了一种近乎透明的地步，你能看到里面青黑肿胀的血管，条条暴起，十分吓人。
那小哥凑过去看了会儿，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尸变？”他就道，语气并不是十分肯定，这看着有点儿像是进化到一半的粽子。黑瞎子就摇了摇头，他面前是依次排开的几张照片，按着尸体肢体扭曲和膨胀的程度从左到右地排了。
“我觉得有点儿像是用药不当啊。”他就道，叼着支烟，看了看放在桌子另一角的小木盒。
“你觉得这是什么药？”那小哥看了会儿，就道。
“改造人？”那黑瞎子就道，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咯咯’笑了声，抽了口烟。这古中国文明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得道升天和长生不老，多少皇帝都是吃药丸子自己吃死的，连李世 民这样的都逃不过。这斗里出来什么土夫子分不清楚的金丹银丸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就往后伸了老大一个懒腰，叹了口气，把那些照片又一张一张地收起来，在一边一个袋子里头放好。
他开始一边抽烟一边撑着下巴发呆，二楼，木结构的小窗，正看得到外头灰蓝的天，没有云。黑瞎子开始抖着脚哼一支歌，调子都走偏了，嘴里头咬了支烟，声音是含混的，也不知道在唱什么。
哑巴张喝了口水，坐着看自己的东西，也不管他。黑瞎子这个人三五不时得抽上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他无聊了，也可能是他累到了，反正他就是得抽一下，犯会儿病。
一个人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的能力就会被逼着不断进步，以至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这个时候 ，他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就分了开来，换句话说，他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和一般人就不一样。你有时候觉得他在装逼，但其实他只是在对自己的内心做出诚实的回应。到了黑瞎子和哑巴张这种级数的，就很容易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是那小哥那样关在小世界里做自己的，那就是黑瞎子这样外放型的神经病。
但归根结底，他们其实是一样的，这他们自己能感觉得出来。
“瞎子，你那份报告出来了。”门口一个伙计道 ，敲了两下门，没等人应就自个儿开了进来，送进来一叠报告，全是洋文的。
“他妈的这玩意儿就你看的明白，”那进来的人就道，瞄了眼他们桌上的东西，看到那叠照片的时候皱了皱眉，“擦，这东西够凶的啊。”
“哥们儿辛苦了，”黑瞎子‘咯咯’笑了声，没答话，那人看了看他边上的小哥，突然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和这小子合作不容易吧？完事儿了哥请你吃饭。”哑巴张低头看文件，一声不吭，不搭理他。
那人的脸就绿了一下，黑瞎子在边上乐得抱着肚子大笑起来，那伙计骂了句神经病，摔门出去了。
黑瞎子一边抽着烟，一边翻那叠全是英文和折线图的报告。看了会儿，哑巴张也凑过去，黑瞎子瞧他过来，把那叠东西推过去一点，指着上面的一堆化学符号让他看，那小哥一边看他就一边在边上解说。
一份东西给他从头讲到尾，不带楞的。
“我说的明白吗？”末了，那黑瞎子就问他，脸上似笑非笑的。哑巴张点了点头。
“这里面的成分只有一小部分和我上次从那个怪物身上挖下来的肉瘤一致，其余的部分都非常地怪异杂乱，我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他就道，抽了口烟。陈皮阿四还是非常够意思的，他一个电话，那个球干脆就切了一小块给他送过来，小指甲盖那么大，薄薄的一层，但也足够了。
“四阿公年岁那么大了，在道上还这么吃得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说是不是？”黑瞎子抽了会儿烟，想了想，突然‘咯咯’笑了一声，“我们两个好像都吃了他不少帮助。”
哑巴张看了看他，不说话。那叠英文的东西很厚 ，而且上面有些非常复杂的图表。黑瞎子的学历应该是很高的，不然不可能看得明白。
“你这么活着，不累吗？”他就问他。黑瞎子的生活是非常简单的，他没什么老板，看得顺眼的活儿就接了，事情都是明码标价的。但是你和他相处得时间长了 ，就会发现这个人生活中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很多，而且你帮过他，他一般都会记下。
奔波来奔波去，你说他的目的是钱，那好像不对，但是除了钱，你好像又想不出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他这样一个人继续留这一行里。
干得尽是一不小心就要没命的事情，但是人又不是很坏，这就很要命。
“你这是开始对我感兴趣了吗？”黑瞎子就道，隔着墨镜瞧他，说话似笑非笑的，“别啊，我是个gay，你这样下去我就很危险了。”他是个gay，这在这个店里不是什么秘密，黑瞎子偶尔会叫少爷过来，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姑娘也有，但少爷比较多，他比较喜欢走后门，这是店里一伙计说的。黑瞎子混道上这么久，第一次带人上这儿，他们还以为这小哥是他新认识的相好。
话就那么断了，黑瞎子好像不是很想聊自己的事情，哑巴张和他又看了会儿资料，到了晚上，黑瞎子就叫了两份外卖 ，和他在店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