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宿舍都安静下来。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桥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他兄弟黑成锅底的脸色,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良久,阮北川面无表情地拎起里头那件形似茄子的紫色翻领T恤抖了抖,在把这玩意塞进陈桥嘴里和一把火烧个干净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前者。
陈桥反应很快,头一歪飞快抬手接住迎面飞来的衣服,扯出一个贱兮兮地笑容,满嘴跑火车:“哎呀,不要激动嘛,就穿一天!我峋哥都得绝症了,川哥你天下第一大猛1就满足他一下嘛!”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阮北川抄起桌上的矿泉水,毫不留情地砸向陈桥,“吃里扒外的龟儿子,帮着外人合伙骗你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桥灵活闪避,走位风骚地躲开了。
于是未开封的矿泉水“砰”地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咕噜咕噜滚啊滚,一路滚到了宿舍门口。
没砸中人,阮北川火气更甚。他低头环顾一圈,瞥见桌子底下包裹严实的蒙古弯刀,阮北川弯下腰顺手抽出来,三下五除二拆掉包裹,抄着刀柄就往陈桥那儿走。
眼见他兄弟气势汹汹地提刀而来,大有将他“斩立决”的气势,陈桥十八年的人生头一次生出了即将命丧于此的预感。
他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心里把他峋哥骂了一百零八遍,想都没想就开始绕着宿舍中央的长方桌表演秦王绕柱。
“卧槽!爹!我的好爹爹!有话好好说啊!”陈桥边跑边喊,“我错了!都是一家人,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刀忒伤和气了!!!我没骗你救命啊啊啊!!!”
阮北川冷笑一声,攥着刀柄的五指紧了紧,咬牙切齿道:“晚了,你爹现在就想吃儿子。”
两人绕着长方桌转了三圈,泛着寒光的刀刃险些削掉陈桥脑袋顶上的头毛,陈桥几次虎口逃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千钧一发之际,纪峋弹来了视频通话请求。
陈桥边跑边接通视频,然后在阮北川杀气腾腾的注视下,霍地举高手机,嚷嚷道:“你俩自己说!操,跑死我了!”
阮北川盯着手机屏幕眯了眯眼,下一秒,彻底傻眼了。
入目的是神似医院的白墙,纪峋穿着一件松垮垮的病号服,靠坐在病床上,纯白的棉被堆到腰间。
他脸色不佳,唇色泛着浅浅的白,有气无力地看着镜头,看起来仿若一位时日无多的绝症病人。
阮北川眼神一滞,浓眉微微蹙起,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累成狗的陈桥喘着粗气,见他兄弟一副被吓到难以置信的模样,好奇地伸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峋哥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陈桥风中凌乱了,剧本里没这一出啊!
宿舍里的两人懵逼地对视一眼。
镜头里的纪峋眸光轻轻一抬,瞥向双拳紧握,怒火滔天的小学弟,两秒后,掩唇闷咳一声。
阮北川眉毛打成死结,搁下蒙古弯刀,不是很信任地看向镜头里虚弱的纪峋,“你真的病了?”
纪峋眸光低垂,闻言偏过头,垂着眼低咳一声,低声道:“嗯,病了。”
阮北川眉头拧得更深,“什么病?”
什么病发作这么厉害。
纪峋战术性沉默两秒,撩起眼皮淡淡道:“肾虚。”
阮北川:“......”
肾虚致死?
但纪峋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衰样,实在是令人......无从反驳。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时候,纪峋那边适时地响起护士的说话声:“大爷您慢点,三十六床是吧?还有一瓶。”
阮北川顿时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人总不至于特地去医院布个景装病,就为了让他穿狗屁精神小伙三件套吧?
不至于荒谬成这样吧?!!
“那什么,”阮北川默了默,盯着纪峋发白的嘴唇道:“你这病很严重吗?”
在阮北川浅薄的十八年生活经验里,并不清楚肾虚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除了那方面的生活不太得劲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纪峋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瞌眸摁了下眉心,低声道:“能治。”
阮北川:“......”
能治你叹个屁的气?
“哦。”阮北川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你那什么遵医嘱好好休息,我先挂——”
“衣服很丑吧?”纪峋突然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淡声道:“难为你了,不想穿就算了。”
阮北川一时无语凝噎。
本着对病人临终关怀的心情,他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勾起非主流茄子衣服的衣领,提溜到镜头前晃了一下,一言难尽道:“能问问么?你特么到底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辣眼睛的玩意?”
纪峋沉默几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冷声道:“梦想注定是孤独的旅程,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勇往直前①。”
阮北川:“......?”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小伙宣言吗。
停顿两秒,纪峋闭了下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扭曲,语调平平无奇:“当一个精神小伙,是我的梦想。”
“......”
阮北川无话可说。
没想到家境优渥的纪少爷,内心深处竟然藏着一个精神小伙!
这就好比一米九的猛男其实怀着一个公主梦,魔幻现实主义都不敢这么写啊!
旁听的陈桥同样目瞪口呆,心说真不愧是恋爱脑,为了追老婆连脸都不要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沉重的梦想,”纪峋接着道:“你不愿意陪我也没关系,对不起,麻烦你了。”
阮北川:“............”
你看我现在敢不愿意吗?
视频两头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一种名为尴尬的气体悄声在空气中漫延。
良久,阮北川鼓起勇气抬头,对上镜头里纪峋隐忍中包藏着希冀的目光,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他硬生生咽了进去。
阮北川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硬邦邦地道:“只穿一天,对吧?”
纪峋:“嗯。”
阮北川表情有一瞬的狰狞,“行,我穿。”
镜头那边没出镜的许三图看不下去了,不忍直视地捂住脸,笑得花枝乱颤。
下一秒,就看见他病入膏肓的朋友轻飘飘地掠了他一眼,慢腾腾地说:“既然这样,许三图和陈桥也愿意,对么?”
莫名躺枪的许三图和陈桥:“???”
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北川把目光转向陈桥,陈桥咽了咽口水,心里很想拒绝,嘴上却怂哒哒地说:“当然,都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是吧三图哥?”
镜头那侧的许三图面目扭曲,硬邦邦地挤出一个“是”字。
纪峋弯起苍白的嘴唇,展眉舒眼地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不少,“行,谢谢各位。”
“挂了。”
视频挂断,陈桥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始终无法理解,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导致事情再次往“吃瓜吃到自己家”的方向发展。
另一边。
许三图同样久久无法回神。他揉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半躺在病床上优哉游哉装病号的纪峋,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往“塌房塌到自己家”方向发展。
“病号”纪峋接收到许三图怀疑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眼神,眉梢轻挑,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然后气定神闲地打开某同城网购软件,下单了两身“精神小伙三件套”。
许久没有开单的卖家顿时喜出望外,承诺半小时内一定准时送到江大。
纪峋十分满意,给出人生第一个五星好评,刚放下手机,急诊科查房的值班医生就推开门走进来。
这间病房没有其他人,只有纪峋一个假“病号”。
值班医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虚弱的纪峋,印象中他似乎并没有收治过这样一位“病重”的急症病人。
片刻后,值班医生脑中灵光一闪,眉头皱起,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小伙子,我记得你是来看口腔溃疡的吧?”
纪峋:“......嗯。”
听见肯定答案,值班医生立刻不赞同道:“口腔溃疡不需要留院,按时补充维生素,喷药就行了。你穿着病号服躺床上干什么?不舒服?”
“......”纪峋镇定道:“刚刚有点低血糖,躺了一下,抱歉。”
值班医生松了眉头,没有追究低血糖为什么换病号服的事,摆摆手道:“行,没事儿就走吧,待会儿还有病人需要床位。”
“抱歉,”纪峋道,“马上走,给您添麻烦了。”
值班医生点点头,背着手推门离开,接着巡查去了。
纪峋脱下病号服叠整齐放进病床旁边的柜子里,走进病房的卫生间,从裤兜里拿出一包卸妆棉,对着卫生间里头的镜子擦拭嘴唇上的粉底。
五分钟后,恢复原样的纪峋洗了把脸,抽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水珠,刚走出病房,就看见背靠墙壁躬着肩膀闷笑个不停的许三图。
“操,老纪。”许三图笑得停不下来,走过来搭着纪峋肩背,“我说你可真行,梦想是精神小伙这种瞎话也编得出来,还有那什么孤独旅程的梦想论,我快被你笑死了,兄弟我是真服。”
闻言,纪峋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方才装病瞎扯的一幕,也跟着笑了,不轻不重地捏起拳头怼了下许三图的肩膀,笑骂道:“滚蛋,你出的馊主意。”
许三图没脸没皮地笑了下,说:“哎,我还以为你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是个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呢!没想到啊,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是个诡计多端的套路狗!装病技术这么熟练,粉底液用得溜啊!”
纪峋瞥他一眼,“一边去,我这是过来人经验。算了,毕竟你没老婆。”
“滚滚滚!我们直男不着急,不是我说,你那小学弟也太单纯了点,你说什么他都信。”许三图咂摸过味儿来,“啧,我现在良心好痛哦。”
纪峋不置可否,勾了勾唇,笑道:“以后我和阿川结婚份子多给点。”
两人并肩走出中心医院急诊科大门,顺着台阶走去医院后门打车。
中心医院处于大学城的中心位置,附近有一条商业街,夜晚的商业街烟火气十足,各类小吃摊生意火爆。
许三图买了根淀粉肠,和纪峋一起站在街边等车。
他三口吃完扔掉木棍,想了想还是很好奇,“老纪,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酒吧那次一见钟情?”
纪峋点了根烟,燃过一半的香烟松松夹在指间,说话时袅袅烟雾自唇间溢出,“两年前,高中那会儿。”
“操!”许三图惊了,“这么久啊,所以你们高中同校,他是你学弟?”
纪峋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头一次吃到这么热乎的八卦,还他妈是本学院大名鼎鼎院草纪峋的大八卦。
许三图兴奋得眼睛发亮,发出狗仔挖料的声音:“真是操了,你小子居然是个深情种!你当时怎么不表白?两年哎!你可真耐得住寂寞!”
夜风拂面,吹散了纪峋额前的碎发,商业街五彩斑斓的灯光落进他眼底,像是泛起一层涟漪。
他掸了掸烟灰,路灯下的眉眼显出几分寂寥的寡淡,低沉的嗓音散在夜风里:“那时候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男生,后来毕业了,觉得没必要。”
毕业后天各一方,没必要去打扰。
说到这儿,纪峋停了下来,唇角溢出少许白雾,声线不自觉染上几分不易觉察的笑意,“没想到......车来了。”
许三图听得正起劲,纪峋却戛然而止,他巴巴地看着纪峋,宛如被闰土驱赶出瓜田的猹,“没想到什么?你快说啊!”
纪峋摁灭烟头扔进垃圾箱,不耐烦地“啧”了声,语调散漫:“行了,上车。”
“你忒不厚道!”许三图不甘心地抡起拳头,跟在纪峋身后坐上车,“改天讲完啊。”
纪峋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第二天。
阮北川起床的时候,就看见纪峋已经穿上了那身精神小伙三件套,是非常经典的西红柿炒鸡蛋组合。
他趴在床上,对这身打扮的纪峋颇有些不忍直视。
纪峋这张脸配上这么一套辣眼睛的丑衣服,有种不知死活的美感,简称神经病美学。
阮北川盯着纪峋异常辣眼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别开了眼。
再想到等下起床他也要换上这身精神小伙三件套,心情顿时无比烦躁。
阮北川一方面十二万分想穿越回去,亲手用针线缝上昨天那个说“我穿”的阮北川的嘴巴,另一方面对于纪峋这种中二且神经病的梦想十分费解。
这人脑子是被雷劈了吗?放着未来霸总、冷酷校草的路不走,想当一个精神小伙?!?!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啊!!!
与此同时,陈桥洗完澡咔哒一声扭开卫生间门,肩上搭着半干不湿的毛巾,一抬眼看见他峋哥的扮相,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傻逼了,原来大帅比穿丑衣服也不好看啊哈哈哈哈哈哈。”
纪峋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去陈桥床位那儿,从他椅背上勾起一件荧光橙的T恤抛给陈桥,淡淡道:“友情提醒,你也要穿。”
陈桥:“......”
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呢。
陈桥郁闷地擦擦头发,抬头瞬间,看见他同样郁闷的兄弟,转念一想,心说他兄弟不仅要穿丑衣服,而且还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陈桥顿时平衡了许多。
起码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下午三点,江大校园内霍然出现一道百年难得一见且无法描述的世界奇观。
只见那宽敞干净,绿化覆盖百分百的校园主干道上,四位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男大学生,上身一件五彩T恤,下半身着裹七彩紧身小脚裤,脚踩黑色豆豆鞋,头顶热情似火的太阳,赫然站成一行,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
这一走,就走出了“江南江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的迷人气场,走出了“灯红酒绿惹人醉,大哥带你混社会”的霸气风范。
总而言之,不外乎三句话——相当之辣眼,相当之丢脸,相当之神经病。
其所到之处宛若顶流炸街,路过的老师同学,乃至打扫卫生、修剪花枝、给草坪浇水的学校工人,无一不为其驻足观看。
多新鲜呐!堂堂百年名校江城大学,居然有活的精神小伙!还是四个!!!快发朋友圈!!!
校园集市也为之振奋,诸位校友们先是猜测这是校外偷摸溜进来的精神小伙。
但心细如发的吃瓜校友却发现,几位精神小伙步伐自信从容,加之有目击证人亲眼见证几人大摇大摆地从男生宿舍出来。
于是又转而猜测这四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精神小伙是哪个学院的神经病“人才”。
经济管理学院和艺术文化学院率先跳出来否认,两大学院说辞一模一样——“首先排除我院院草纪峋/阮北川,帅哥不可能发疯!”
底下涌现一大堆附和之声,对这种说辞非常认可。
而众人口中“不可能发疯的院草本草”,此时此刻正偷偷摸摸地往江大校内最大的一家奶茶店——益禾堂前进。
这个点是江大下午的上课时间,益禾堂内非常安静,只零星坐了几个赶作业的学生。
伴着悠远舒缓的钢琴曲轻音乐,吕茶抬头看了看奶茶店里的电子时钟,捏着吸管搅了搅奶茶杯里的芋圆,望向窗外的眼神紧张又期盼。
突然,透过奶茶店干净透亮的落地窗,吕茶远远地看见了两个形似五彩蔬菜的人,一前一后直冲奶茶店而来。
太阳光线的照射下,“蔬菜人”的荧光T恤异常夺目,几乎到了不忍直视的扎眼地步。
吕茶愣了下,揉了揉眼睛,连忙举起手机拍下这罕见的一幕预备发朋友圈。
两分钟后,穿搭神似茄子的男生一脚迈进奶茶店,与此同时,另一个形似番茄炒蛋的男生也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奶茶店。
吕茶挑的座位在奶茶店最里头靠窗那儿,仗着位置隐蔽不易被发现,吕茶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刚进门的“茄子”和“西红柿炒蛋”。
毕竟在当今这样一个颜值和美学盛行的年代,敢于从穿搭上大胆自信地展现自我的人不多了。
大概是奶茶店人少,两个“蔬菜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只有做奶茶的几位小哥多看了几眼。
吕茶密切关注着“茄子”和“西红柿炒蛋”的动向,下一秒,就见“茄子”四处张望一番,目光朝他所在的方向定了下,然后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吕茶:“???”
他眼睁睁地看着“茄子”,以及跟在“茄子”身后的“西红柿炒鸡蛋”越过一排桌椅,直冲他而来。
大有仇家寻仇的架势。
吕茶紧张地握紧奶茶杯,脑子里疯狂回忆近期可能得罪过的对象。
下一刻,“茄子”这他对面坐下。
又三秒后,“西红柿炒鸡蛋”紧随其后,挨着“茄子”,也在他对面坐下了。
吕茶懵了,刚想开口询问,就见“茄子”摘下墨镜,绷着脸瞪了旁边的“西红柿炒鸡蛋”一眼。
吕茶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茄子”似乎是他的梦中情1阮北川?!?!
吕茶嘴巴不自觉弯成O型,眼神飘飘忽忽往阮北川旁边的“西红柿炒鸡蛋”上瞟。
如果“茄子”是阮北川,那“西红柿炒鸡蛋”是......纪峋?!?!
吕茶整个人都不好了。
瞥见吕茶震撼的目光,阮北川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重新戴上墨镜,压低声音解释道:“那什么,快拍照吧。”
“啊?”吕茶没跟上阮北川的思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但就这么结束的话,他的计划就没办法施展了。
吕茶睁大眼睛,无辜又迷惑地问道:“你很急吗?现在光线不太好,拍出来的照片不好看。”
阮北川:“......”
穿成这样出来见人能不急吗!
阮北川只想速战速决,不自觉地皱起眉,刚想说话,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阮北川不甚在意地挂了电话,下一秒,这号码又打了过来。
“......”
他只好站起身,冲吕茶抱歉道:“接个电话,抱歉。”
吕茶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阮北川走后,吕茶看着对面打扮成“西红柿炒鸡蛋”的精神小伙纪峋,无语又好笑,“学长,我和阿川约会,你来干什么呀?”
闻言,纪峋摘下墨镜,居高临下地睨着吕茶,尽管戴了口罩,但也没敛住他表情里的傲慢和轻狂。
“学弟,你眼镜度数很高么?”
这话问得突兀又奇怪,吕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回道:“学长,我不近视呀,裸眼视力5.2。”
纪峋拖长尾音“噢”了一声,眉尾稍稍扬起,“那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吕茶懵了。
纪峋瞥他一眼,懒声道:“不应该看不出来,我和阿川穿的是情侣装吧?”
吕茶:“......”
您管这叫情侣装?
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像。
吕茶哽住,他咬住吸管喝了口奶茶,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学长,据我所知你是直男吧?你家庭条件这么好,长得又帅,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呀,为什么非要缠着阿川不放呢?”
啧,他还是不够茶。
纪峋勾了勾嘴角,语气飞扬跋扈,拖腔带调地说:“首先,老子不是直男。其次,老子就喜欢阮北川这样的,你管的着么?”
另一边。
阮北川拿着手机走去奶茶店的一个死角,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就说:“您好,请问是阮北川女士吗?”
“打错了吧?”阮北川拧眉,“我是男的。”
“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一愣,然后听筒里传来飞速翻动纸张的噪声,几秒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艰涩。
“......没打错,是这样的,我是《爱情保卫战》节目组的负责人。”苟观说,“您的伴侣纪峋先生报名了我们的节目,也怪我眼瞎,没有仔细阅读您的个人资料,先入为主认为您是女——”
“你先等会儿。”阮北川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成功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伴侣”,“你说我的伴侣是谁?”
苟观:“纪峋先生啊,他说你们离......离婚了。”
阮北川:“???”
这骗子离谱过头了。
“兄弟。”他笑了声,“你这诈骗业务也太不熟练了,诈骗对象的具体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敢出来骗人了?我建议你买本《说话的艺术》全本背诵。”
苟观愣了下,“你说谁是骗子?”
阮北川气笑了,心说这骗子真是心里没数,“你啊,骗子兄弟。”
“哎!不是!”苟观反应过来,急得吱哇乱叫,“我不是骗子啊!我真的是《爱情保卫战》节目组的负责人,我们电视台早上刚给你先生拍了VCR!”
“老子单身,你别太荒谬,我说我没对象你是一点都听不进去。”阮北川没当回事,随口调侃道:“你VCR呢?发过来我看看。”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刚准备拉黑,苟观的短信紧接着进来。
“操,没完没了了。”阮北川烦躁地骂了句,面无表情地点开短信一看,眉心微微拢起。
还真有?
骗子发了条彩信给他,是一个10M大小的视频。
阮北川挑了挑眉,点击下载。
三十秒后,视频加载成功。
视频拍摄手法开门见山,没有乱七八糟的背景音。一身“西红柿炒鸡蛋”搭配的精神小伙纪峋,姿态懒散地坐在一张白色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看着镜头。
镜头外的主持人举着话筒,提问:“你和你媳妇儿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纪峋眉眼稍扬,曲起食指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沙发扶手,沉声道:“我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主要原因呢,还是绿茶男。”
视频大约是个半成品,到这儿就结束了。
阮北川精神恍惚地缩小退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像的替身哪里找的?
这时候,苟观又发了新的短信过来。
[我真不是骗子,想看后续吗?加我微信发你哟!]
阮北川盯着短信界面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打开微信搜索添加。
转账诈骗是吧?看老子不举报到你炸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