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哑哑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房间的床上,他想了想,知道应该是周煜把睡着的他带回的,哑哑有些脸红,但是当他梳洗完走出房间的时候,却被告知,周煜已经出门了,而且两三天内都回不来。

  

  周煜是去参加林老爷子的寿筵了。

  从上海到北京坐飞机不过是个把小时的事情,周煜出发当日还是星期四,而林老爷子的寿筵在星期六,早点过去当然有好处,不过更重要的是,周煜这时候不想也不敢上线面对隔云,所以他选择了一条并不能说是很明智的道路:逃避。

  周煜在北京逗留了两天,他准备的礼物在星期六上午仓促到达,而与此同时,他也见到了一名被管家派来的人,那人手里递上一个巴掌大的礼盒,恭敬道:“少爷,这是隔云请您转交给林老爷子的礼物。”

  周煜无言收下礼盒,关了门,他更加烦闷了。

  竟然连礼物都通过管家转交,竟然连一条短信都不愿意……周煜趴在床上用枕头闷住自己,他想干脆就这么把自己闷死算了!

  周煜闷着闷着就睡着了,他在酒店房间里昏睡了一下午,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突然惊醒,一看时间,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好在东西在这之前都准备好了,他匆忙将自己打理清楚,拿了礼物冲去了寿筵会场。

  

  寿筵在北京郊区的一栋豪华别墅里举行,这个别墅是林家一位经商的子弟所有,因为林老爷子的到来,别墅内外都有许多保镖在巡逻,所以进出的人都必须持有一张含有智能芯片的请柬,否则你就算是国家总理也会被拒之门外。

  周煜出示了请柬,他的礼物没有交给管家,而是直接带入会场——这是他拥有白金请帖的特别待遇。

  有一个侍从将周煜引入大门。进门之后是一个被精心修剪过的大花园,穿过花园,眼前就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建筑,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宽阔的大厅和喧闹的人群。  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周煜就觉得有些烦躁,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想转身离去,但来到这里不单是他的荣幸,也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进去。

  周煜抓抓头发,步入了大厅。

  能来到这个宴会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虽然他们中也有上中下的等级区分,但就算是最“低等级”的人物放到公众面前,也都是能引起小振荡的人物,最起码也是个京城的世家公子或太子党。不过在场的主要还是军政两界的大人物,商界的,除开某些有着特殊背景的人,大部分商贾富豪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个会场。在中国,商人在社会的地位并不如西方那样的重要,基本上,还是政治占了主导。

  士、农、工、商,这个影响了中国几千年的思想并不会一场改革开放而被完全破除,甚至于,由于某些不合恰当的传统思想和现有体制的影响,农、工两业的地位比以前还要不如。  很多人都看到周煜,在这个特有的圈子里,周煜的影响力远比他在公众面前的影响力大得多,甚至可以说,他的影响力不亚于一位总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周煜现在就是主导中国发展方向的核心人物!

  这时候如果注意一下看过来的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了,那些茫然的、无知的、猜测的眼神所代表的就是这个圈子里最底层的人物,他们的等级太低,甚至无法得知周煜的身份;其次是谄媚的、好奇的、示好的人,这些人大概知道一些隐秘,却又没有真正触碰到这个世界的核心;然后就是那些陌生的、探究的、审视的、示威的、敌意的、冷漠的、微笑致意的目光,这些人可能和周煜同一个等级或者仅比周煜的地位低了那么一点,最起码,这些的志向、心气、阅历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最后就是亲切的、祥和的乃至包容的视线,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周煜的长辈,而且站在了军界或政界的巅峰,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对周煜露出这样的目光。  面对这样纷杂投来的目光,从小就出入于这种场合甚至可以说将识人作为一项必修课的周煜,只要扫上一眼,他就知道每个人大概所处的等级,哪些是需要自己去在意立刻了然于胸。  进门的瞬间,周煜飞扬了眉目,收敛了无意义的微笑,下巴微微仰起,一改平日温和的老好人形象,一股就居高位的强势气度油然而生。

  周煜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几位国家领导人所聚集的群落,虽然他们中并没有符合林老爷子形象的老人,但是对于还是“陌生来宾”的周煜来说,将这些领导人作为第一次与林老爷子见面的跳板是最合适的。

  周煜径直走过去,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他所散发出的气势在人群中排开了一条并不宽敞却足以显示他的威势的通道。在那些侧身相让的人当中,有的是知道周煜的身份而不敢阻拦,有的则是慑于周煜此刻不容辩驳的气势,会场里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人都在心里猜测这个强势到令人屏息的年轻人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嚣张地直接走入最高领导人的交际圈。

  显然几位领导人也看到周煜,与周煜联系最多同时也是几个人中阶位比较低的沈中将首先迎了上来,他熟络地拍拍周煜的手臂,朗声道:“小煜,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周围不知情的人更是惊讶:总装部部长的热情招呼哪里是寻常人能得到的?!  但周煜的反应看起来很平常,他只是露出一个沉稳而不失敬意的微笑,道:“沈将军,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按这么说,我们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不短的日子了。”

  沈中将大笑,凑到周煜面前低声道:“你小子,一到正式场合说话就变味了,真让我这老爷子不习惯!”

  周煜微微一笑,不对沈中将的话作出任何辩驳。

  在什么场合表现出什么样的形象,这也是一个合格的世家继承人必须学习的技能。周煜没有什么野心,他不追求多么崇高的地位,但他从小就是以一个让父母放心的好儿子作为标准约束自己,父母希望他学的他努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显然,一个懂得约束自己的稳重男人也是父母的期望之一。

  周煜分别和其他领导人握了手,打过招呼,他加入这些“老人”的讨论中。  这种场合不会谈论太过严肃的话题,对于不那么熟悉的人他们会谈一些国际大事或者是香车美人之类的休闲话题,而关系密切的人他们大多会谈一些私事,比如自己的收益、感情,对于来到这个宴会的女伴,她们要么跟在自己的男人身边安静地听男人的讨论,要么就聚到一起谈论时尚,虽然其中含有很大一部分相互炫耀的成分,但不得不说,这些莺莺燕燕为会场增色不少。  在一群领导人中间,周煜的发言不多,他本就没有太多的表现欲,也没有必要通过发表言论的方式去吸引这些人的重视,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没有太多交谈的欲望。

  周煜还在为隔云的事烦恼,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就冒出隔云那天冷淡的神色。  隔云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明显,特别是这次“失踪”归来之后,周煜真的没想到隔云会打自己一顿,周煜能想到隔云会生气,但他以为隔云会直接进入冷战,用“沉默”和“消失”作为武器让自己手足无措。

  周煜甚至想过,如果隔云选择了“沉默”和“消失”,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挽回,虽然假想的措施未必能成功,但终归是“有备而来”。可是隔云的一拳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隔云没有沉默,而却将他的愤怒直接表露出来了,这让周煜在这场本来就是他理亏的事件中更是完全是去了解释的机会。

  周煜因为心中烦乱而沉默,他的沉默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对于外围的人来说他们通过这个沉默明白了周煜在那个势力顶端的阶层中也不是弱势的后来者,他的沉默意味着他掌握着主动,这个发现更加让他们惊讶。而周煜的沉默对于身边的几位领导人来说,则代表着某种异常。  沈中将开玩笑说:“小煜,怎么都不说话?哈哈,是不是觉得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聊天很无趣?”  周煜一愣,立马回神解释:“不,我只是……”

  可是那位向来和蔼亲切的总理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小煜毕竟是年轻人嘛,年轻人还是要和年轻人比较聊得来啊!”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周煜无奈,也只能微笑。

  另一人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托大叫你一声‘小煜’,不过你好像也三十了吧?怎么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沈中将打趣道:“听说你也有个交往很多年的女朋友不是吗?怎么也不给人家一个名分?难道你还想藏了一朵野花?那可不成,这感情嘛,还是专一的好。”

  沈中将不过是开开玩笑,但偏偏还真被他说中了,而且那朵花还不是艳丽的玫瑰,而是一朵素雅的雏菊。周煜无奈苦笑,只能轻轻摇头,不欲多说。

  萧湘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秘密,几乎认识周煜的人都知道。

  那沈中将又叹道:“唉,可惜萧小姐似乎身体不好,不然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倒也不错。”他顿了顿,突然说,“诶,小煜,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多事,不过你也三十了,该有个家庭有个孩子了。你们周家到你这儿也是三代单传,你不早点娶妻生子,可也是个不大不小麻烦啊。”  周煜倒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微笑道:“沈将军您费心了,不过我已经打算收养袁亚做儿子,这个孩子……呵呵,不是问题。”

  沈中将惊讶道:“袁亚?你说那个聋哑的孩子?可是他……”

  “这不是还有行什医院吗?”周煜从容道,“呵呵,沈将军,您忘记行什医院的主攻方向是什么了吗?”

  “可是……”沈中将还是有些疑虑。

  周煜却说:“其实治不好也没什么关系,袁亚是个很可爱也很懂事的孩子,我很喜欢他,就算他一辈子都是个聋哑人,我想我们周家养一个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周煜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那个袁亚和云端组织关系密切,这些习惯了复杂算计的老人们不免将袁亚和云端组织联系在一起,如果收养一个孩子能加强和云端组织的联系,那支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活费简直是太合算——天知道云端组织随便拿出一样技术制造出的军火就可以收益多少个亿,这还是以月来算的。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周煜不是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想去解释,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很简单很纯粹的东西可以搞得很复杂,解释等于掩饰,越描越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