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宋清漪沉默半晌, 说出三个干巴巴的字。

  “嗯。”祁钰掀起眼皮,目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平淡的声调,低沉的嗓音, 是他一如既往的稳重模样,眼神中却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灼热。

  噗通,噗通。

  宋清漪在慌乱的心跳声中别扭地将头扭开。

  那种仿佛被大型猛兽盯上一般的侵略感终于淡去些许。

  祁钰跟着节目组来到白芨村, 下车后便直接去了四号房安置,四号房和其他几间房不太一样, 里外没有丝毫值得参观的地方, 祁钰进屋看了一眼便起身离开,于是在折返村口的半途与宋清漪迎面相遇。

  浓黑暮色中,月光自头顶浓密的枝叶缝隙中丝丝缕缕落下,重叠出交错的碎影, 落在男人轮廓清晰的面孔上。

  那双墨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

  宋清漪站在原地, 头顶落叶无声飘下, 他低垂的睫羽在夜风中轻颤。

  他真的来了啊。

  心脏像是被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缠绕住了, 涌出些许异样的感觉。

  祁钰眯了眯眼, 定定地望着宋清漪。

  两人都没说话, 沉默良久,宋清漪先开了口:“……先去村口吧。”

  总不能就在这里站着。

  不知道节目组晚上还有没有另外的安排, 祁钰点头, 跟在他身侧朝前走去。

  村口,其他艺人们好奇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一般望了过来,肖随和裴知知犹甚,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见到资方会紧张的性格, 直直打量着祁钰。

  祁钰便也冲二人点了点头。

  “晚上还有别的活动吗?”宋清漪站在三个人中间被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包围着, 十分不自在地开口。

  岳导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慢悠悠站在远处,又举起了他的大喇叭:“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大家可以自行回去休息。”

  话音落,裴知知脱口而出:“岳导,咱们晚上吃什么?”

  下午又是捉鱼又是爬山,都是体力活,中午又吃了一肚子夹生饭,裴知知已经快饿死了。

  现在怎么不吃晚饭就让他们睡觉?

  岳导慢条斯理地开口:“别急,我正要说。”

  “今晚的晚餐以盒饭形式发放,10积分兑换一盒,以及——”岳导买了个关子,等所有人都眼巴巴望向他时才继续开口,“今晚节目组限量供应热水,积分兑换洗澡券,10积分换一张,一张洗澡券仅供一人使用一次。”

  岳导扔下这个重磅炸弹,留下一群可怜嘉宾面面相觑。

  他们迄今为止唯一的积分来源是下午在山溪里捞到的鱼,算下来好像都只够兑换晚饭。

  那洗澡……?

  小宋老师抬头,给了祁总一个幽幽的眼神。

  就,来得真是时候啊!本来他应该是这波人里唯一一个既能吃饭又能洗澡的。

  现在没戏了。

  祁钰不明就里,无辜地回望。

  白芨村条件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下午参观村子时就已经有人介绍过,村里目前只有两户人家有浴室。

  “那……”裴知知呆滞地提出设想,“咱们能不能借用村里的浴室啊?”

  宋清漪脸色不太美妙:“估计不行。”

  下午他打听过,为了省钱,村里的浴室都是不通热水的。

  也就是说,那浴室只能在夏天的时候冲凉用,冬天里就是个摆设,村里人冬天一般自己烧热水洗澡。

  “烧热水?”裴知知瞠目结舌,“那得烧多少热水?”

  最重要的是,他们中午连灶都燃不起来,要怎么烧热水?

  山里人睡觉都早,现在村里基本都熄灯了,他们总不可能大晚上把老乡们从床上扒拉起来给他们烧水洗澡吧,那样节目播出绝对会被骂飞天。

  节目组在放车后面搭了简易澡棚,狠狠扼住了嘉宾们的命脉。

  大家想洗澡只能在这里洗。

  “从今晚开始,所有的食物、工具,包括洗澡时间,都要用草药来换。”岳导笑眯眯地开口宣布,说话的语气分明很和善,却莫名令人联想到狡猾的老狐狸。

  此言一出,就连比较好说话的宋清漪苏九都瞪大了眼。

  肖随直接急眼了:“这不是还没开始采吗?”

  岳导不说话,嘬着热茶道:“按照节目组的设想,大家在上山过程中和鹏鹏学习草药知识时,也会顺便尝试着没人挖一两株药草的。”

  一个综艺总要有综艺效果,有人学得认真下山换到的积分就多,有人偷懒积分就少,一对比,综艺效果不就出来了吗?

  其实节目组真的不是完全故意坑人,从进村开始,节目组就一直在不断强调“草药”的重要性。

  岳导也没想到这波嘉宾一个聪明的都没有,竟然可以完全忽略这些细节。

  于是现在也就傻在一块儿了。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这样,要洗澡就不能吃晚饭,想吃晚饭就只能脏着。

  宋清漪在脑海中挣扎了一秒钟,义无反顾选择了洗澡。

  中午的两个馒头非常顶饿,当时因为在直播,考虑到粮食浪费的问题,他把两个馒头都吃完了,现在虽然爬了一下午山胃里倒是感觉也还好。

  可大冷天除了一身汗,刚才走回来时又被风干,不洗澡真的受不了。

  他扭头看向祁钰。

  祁钰微微颔首:“我都可以,随你。”

  祁钰都这么说了,宋清漪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转身就回去拿洗漱用品。

  留下一群人在原地挣扎。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挣扎完毕。

  到底是艺人,十分注重表面的光鲜亮丽,最后所有人都选了洗澡。

  不就是饿肚子,谁怕谁啊!

  只是这样一来,明天的竞争势必会愈发激烈,宋清漪偷偷上前,小声对祁钰道:“岳导说明天一早我们要上山采草药,明天一定要早点起。”

  饿一晚上肚子,明天肯定不能继续饿着,只有采到草药才能换饭吃。

  祁钰闻言,欲言又止地看了宋清漪一眼,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洗完澡,众人四散开各自回房。

  肖随和裴知知走之前三步一回头,俨然一副恨不得和宋清漪一起回四号房的模样,最终可怜巴巴地走了。

  节目组搭得简易澡棚是真的很简易,那种工地用的活动板房加烧好的热水,没有浴霸,连洗澡水的温度都不能调节。

  不过虽然条件简陋,但洗完澡浑身热热的,还是非常舒服。

  宋清漪裹着一件羽绒服,秀挺的鼻梁微动,轻轻嗅着空气中萦绕的柠檬沐浴露香气。

  和祁钰一起回到四号房门口时他还在小小声哼着歌。

  祁钰扬眉望向他:“心情很好?”

  宋清漪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瞬间闭上嘴。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祁钰出现得实在有点突然,宋清漪仍旧处于懵圈状态当中。

  陈旧的木质门扇被拉开,带着陈腐和霉气的空气溢散而出。

  宋清漪伸手在门边摸了几下,摸到灯绳,将电灯拉亮。

  房子里的灯是节目组之前找人新装的,一个十分简陋的灯泡,外面连罩子都没有。

  进门拉灯绳,灯泡便亮起来,将那一小块拳头大的地方照得雪亮雪亮,其他地方却依旧黑黢黢一片。

  两人进屋,面对面坐在灯泡下。

  老式灯泡有些晃眼睛,白亮的光斑落在桌面上,二人坐在桌前,静默无言。

  宋清漪深吸一口气:“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可以。”祁钰点头。

  低沉的嗓音像是被红酒浸泡过的巧克力,说话时带着些许纵容,听起来令人十分熨帖。

  刚进屋就又要出去,但祁钰一点意见也没有。

  事实上,祁钰在面对宋清漪时基本都是这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听话状态。

  宋清漪隐隐感到,自己被羽绒服包裹的皮肤正在一点点发烫,无形的紧张伴随着大剂量的尴尬将他淹没。

  宋清漪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

  不就是祁钰?他来了又怎么了,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啊。

  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祁钰说句“可以”他就脸红,他……

  他脸红个屁!

  小宋老师愤怒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成功换来祁钰诧异的一瞥。

  宋清漪站起身来,动作幅度不小,待其身后座椅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走吧,走吧。”

  独处一室的感觉太奇怪了,外面天寒地冻视野又宽广,他去外面应该会好一点。

  话音落,屋外忽然下起雨来。

  瓢泼大雨,哗啦啦往下落,雨水打在宋清漪铺在屋顶的塑料布上哗啦啦地响,仿佛在嘲笑他一秒钟之外刚说完的话。

  宋清漪:“……”

  老天爷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吗。

  他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

  回房间前节目组就已经将所有摄像头和收音器材全部关闭,宋清漪起身,用衣物将屋内的两个摄像头都蒙了起来,去了旁边的床上坐下。

  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坐祁钰对面了。

  两人继续沉默。

  就在宋清漪实在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祁钰忽然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摸出两个苹果。

  “吃吗?洗过的。”男人眉眼含笑。

  哪来的?

  宋清漪的眼睛蓦地瞪圆了。

  空虚的胃咕噜噜地叫嚣起来,他下意识心虚地四下张望。

  当然是没人会看到的。

  屋里地方不大,祁钰坐在桌前,两条长腿略显委屈地交叠着,坐姿莫名显出三分乖巧。

  他眨眨眼:“王伯让我带的。”

  为了宋清漪的节目,王伯这位远离互联网多年的老人家不仅学会了看超话,还学会了看直播。

  一整个下午一直盯着宋清漪的直播间的王伯得知祁钰要去录制现场探班,收拾行李时偷偷往行李箱里塞了两个苹果。

  祁钰来到节目组时虽然也被例行检查了行李箱,但到底是飞行嘉宾,再加上他的身份有些吓人,谁也没敢查得太仔细,居然真的被他糊弄了过来。

  但也就只有这两个苹果,再多就没有了。

  带都带来了,不吃也是浪费,宋清漪还没老实到这种份上。

  宋清漪接过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示意祁钰将另一个苹果解决掉。

  祁钰摇摇头:“我来之前吃过了。”

  节目组挺有人性,来之前特意通知了今天探班的嘉宾晚上很可能会没有晚餐,大家出发前基本都自己吃了点。

  “哦。”宋清漪点点头,心想明天或许可以把苹果偷偷给鹏鹏。

  本来就是违规偷带进来的东西,小宋老师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吞。

  苹果挺好吃,脆甜脆甜,宋清漪很快啃得只剩一个果核。

  他啃苹果的样子像一只腮帮鼓鼓的松鼠,祁钰就坐在桌子前面盯着他看,看得饶有兴味。

  宋清漪啃完苹果才一开始觉得不自在。

  “……我们现在干嘛?”他提着苹果核问祁钰。

  “睡觉?”祁钰提议道。

  其实这个提议一点也不过分,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明天一早还要早起,更何况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可“睡觉”二字从祁钰薄唇中吐出,宋清漪的耳根依旧可耻地发烫起来。

  两人睡一张床,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睡一张床的人选是祁钰。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令人难以招架。

  宋清漪的脸色五秒钟之内千变万化,祁钰望向他的眼神逐渐耐人寻味起来:“别怕。”

  宋清漪:“?”

  别怕?

  别怕???

  “我不怕。”宋清漪咬着腮帮强调,“你想什么呢。”

  不就是和祁钰睡一张床吗,他为什么要怕?

  一生要强的小宋老师不允许自己在这样诡异的场景中气势落于人下,昂首挺胸,挺直腰板坐在桌边。

  “嗯,不怕就好。”祁钰气定神闲。

  宋清漪:我拳头硬了啊!!

  二人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宋清漪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马上就要不能呼吸了。

  但是偏偏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只能瞪大眼望着祁钰。

  祁钰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

  宋清漪不得不开口了:“……那个杯子是我的。”

  祁钰于是看他一眼,拿起杯子,又喝一口。

  宋清漪: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是在挑衅吗???

  他继续怒视祁钰。

  这个人,违背他们的约定跑来这里——当然这里面也有宋清漪自己纵容的成分在。

  但!!

  他来就来,还在他面前口出狂言。

  什么别怕????

  宋清漪觉得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那种奇怪小电影里,男女同事一起出差被大雨淋湿后迫不得已深夜独处一室时男的的台词。

  他怕什么东西???

  莫名其妙一句话,为原本单纯尴尬的气氛染上了一丝黄色。

  瞪他!瞪他!

  小宋老师恶狠狠瞪着祁钰,言都不带眨的。

  要不怎么说祁钰能做大集团总裁,抗压能力实在良好,再这样的目光笼罩下还能无比淡定地喝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祁钰面前一杯水都喝完了,宋清漪终于绷不住眨了眨眼。

  不眨也就算了,一眨眼泪都快下来了。

  ……救命,眼睛好酸。

  爬了一天山,腰也有点疼。

  所以他大晚上不睡觉,到底干什么要在这里和祁钰大眼瞪小眼?

  祁钰大发慈悲地开口:“睡吧。”

  “……哦。”

  宋清漪两眼一闭,背对祁钰所在的方向躺下。

  对,就该睡觉。

  睡着了就不尴尬了。

  宋清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死。

  “咔哒”一声轻响,是祁钰把屋里的灯关了。

  宋清漪心里一跳,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什么也看不见,山村的夜,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丝毫也不为过。

  当一个人失去了视觉,听觉自然也就变得格外敏锐。

  一瞬间,刚才被忽视的种种声响似乎都在耳旁加重,变得愈发清晰起来,窗外窸窸窣窣的风声、屋顶瓦片轻轻的响声,同在一个屋檐下那道呼吸声,以及……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下,然后宋清漪身侧一重。

  质量不太好的木板床发出吱嘎轻响,宋清漪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床板就应声折断。

  好在这这床的质量还没有他想象得那样不堪,祁钰的睡姿也非常好,躺下后再没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响起。

  ……真的要睡一张床了。

  宋清漪紧闭上眼。

  窗外雨声渐歇,背后的呼吸声也愈发清晰明显。

  不到一米二的床上挤了两位成年男性,不管宋清漪再怎么努力避免和祁钰接触,触碰都无法避免。

  有节奏的呼吸喷吐在脖颈后侧,空气寒凉而呼吸温热,为肌肤带来些许濡湿的触感。

  宋清漪的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明明夜里挺冷又只有一床薄被,他整个人却像是随时要着火,心跳速度快得不像话。

  他将自己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又挪了一点点。

  直到半面身体都贴在墙壁上,终于离背后那道热源远了一些。

  宋清漪松了口气,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脖子。

  睡吧。

  他努力放空思绪。

  在山里待了一整天,宋清漪的确是很累了,身下的床板并不舒服,旁边还有个像是定时炸弹一般令人紧张的东西躺着,但困意依旧如同泉水一般席卷而来。

  宋清漪的神思逐渐涣散起来,倦意翻卷,白天听到看到的事在脑海中轮转又消散,最后化为一片安静的虚无。

  就快要睡着了。

  就快要。

  下一秒,温热有力的手臂搭上他的腰。

  宋清漪瞬间清醒,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做什么?!”他翻过身怒斥。

  身前的人正闭着眼,两人距离近得不可思议,祁钰低垂的睫毛正倦懒地盖下,宋清漪抬高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祁钰仿佛刚刚才被惊醒似的,缓缓睁开眼。

  “嗯?什么?”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是那种被人从睡梦中强制弄醒的茫然。

  ……尼玛的。

  就。

  很想骂人。

  宋清漪半点不信什么他睡着了,这才多会儿啊他就睡着了,睡着还能精准把手放在他腰上?

  某人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差点就也要睡着的事实,皱着鼻子怒道:“把你手挪开!”

  祁钰:“嗯?”

  带着不解的鼻音,像是没听懂宋清漪的话似的。

  演得还挺像?可惜演戏这回事小宋老师是专业的,他审视地盯着祁钰的眼睛,并将腰上那只手臂扯开。

  光是扯开还不够。

  “你,睡过去点。”宋清漪勒令。

  祁钰乖乖往外挪了挪。

  宋清漪却还不满意,亲子动手,将躺在身前的男人向外推。

  方才渐歇的雨下得越来越急。

  手抵着的胸膛紧实坚硬,掌心下蓬勃而有力的心跳声就像在脑海深处响起。

  宋清漪推了半天也没推开祁钰。

  其实也确实没地方推了,床板太窄,再推祁钰该掉下去了。

  寻求生存空间的小宋老师宣告失败,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说好是大家都静一静,怎么静到一张床上来了?

  这个不讲信用的小人,宋清漪腮帮咬得咯吱咯吱响。

  静一静。

  没错,他之前是想静一静来着。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去了。

  要想心平气和地想一想这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有点不爽。

  而且是越想越不爽。

  宋清漪重新拾起自己上床睡觉前的事业,愤怒地瞪着祁钰。

  离得近了,瞪起来动力更足,宋清漪越瞪越近,鼻尖都快戳到对面人的脸上去。

  宋清漪并没有意识到,祁钰的呼吸声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沉重。

  “别这么看着我。”他低声道。

  宋清漪才不听:“凭什么?”

  就要瞪!就要瞪!

  让你无地自容!

  在宋清漪的注视下,那双漂亮的凤眸一寸一寸暗了下去。

  祁钰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覆在他后腰,掌心格外灼热,像是就要穿透皮肤,将那股热量烙印在身体深处一般。

  下一瞬。

  温热的唇瓣覆盖下来。

  祁钰的声音在耳畔,含糊不清地响起:“因为,我会忍不住。”

  ……

  宋清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失去节律一般疯狂跳动,脸也渐渐发烫。

  他的脸现在一定很红了,他想。

  掩饰都掩饰不住的那种红。

  温热的唇瓣碾磨,啃噬,像是要将他一点一点拆解后吞吃入腹一般。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但这次的场景与以往实在太不同。

  良久。

  交缠的唇齿终于分开。

  宋清漪小声喘息着,眼神涣散。

  禁锢住宋清漪的手臂有力,宋清漪被箍得难受,不耐烦地在祁钰怀中扭动着。

  “别动。”祁钰沉着嗓音警告。

  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低低的,带着些磨人的沙哑。

  宋清漪:?

  怎么你突然亲完我还要我乖乖别动?

  耍流氓也不带这样的好吗。

  小宋老师才不听他话。

  他在被子里胡乱推着他,连推带踹,试图获得自由。

  直到祁钰蓦地抓住他在被窝里作乱的手。

  “别动。”他沉声道,“你……”

  他忍耐了一下:“你往哪儿摸?”

  宋清漪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是在往哪里摸。

  但都是男人,他不会到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祁钰的意思。

  仔细感觉的话,自己在被子里的手,似乎的确……

  宋清漪就像摸到一块烫手的炭火一样,速度飞快地将手抽了回来。

  ……

  宋清漪的睡姿不算老实,但不知是不是昨夜太过紧张,第二天一早醒来时依旧维系着睡前的模样,乖乖蜗据在祁钰怀中。

  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还没有彻底醒过神来便落入一对黑曜石般沉郁的眼睛里。

  祁钰也醒了啊。

  宋清漪下意识问道:“睡得还好吗?”

  醒得太早,宋清漪很不清醒,昨夜发生的事像浆糊似的沉在脑海深处,他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倒是对祁钰有了个好脸色。

  祁钰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太好。”

  嗯?宋清漪歪头看向他。

  “怎么了,是床太窄?还是被子太薄。”他问祁钰。

  还好祁钰只需要在这里过一晚,看来他对这样简陋的环境还是不太习惯。

  这也很正常,四号房实在是破旧得过了点,别说一向养尊处优的祁钰,换做是在城市长大的任何一个寻常人都不可能习惯得了。

  宋清漪想宽慰祁钰几句。

  然而话说到一半,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祁钰看上去。

  怎么说呢,那表情……

  总之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怪怪的。

  宋清漪一愣,顺着祁钰目光所及的方向向下望——

  视线缓缓下落,最终停留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并看见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反应。

  小宋老师:“……”

  宋清漪浑身的皮肤以每秒250公里的时速飞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