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殊走了,沈渊也要走了。
他在宋山不耐的挥手中离开,几分钟前的场景已经成为回忆,鲜活而刺骨。
尉殊因为他不被退学停止争论,那双灿如盛夏的眸子黯然失色。
可他不知道怎么做,他能做什么。
他低头沉默,走在回教室的走廊,走在又一次人声鼎沸中。
比起女生,更厌恶他们的是男生,他们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里面饱含仇视。
似乎他们在无形中破坏了某种秩序。
“太恶心了,我连夜爬上崆峒山。”
“看看他们的手链,呕——真是诡计多端的同性恋。”
“为什么会喜欢同性啊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我不理解!这是他妈是病吧!”
“对了……当年张珏不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回来就跟疯了一样。”
“那尉殊也?大朗吃药了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学霸,怎么就弯了?”
“……”
林嘉木一看到他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唇角咬了咬牙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反而是沈渊先开口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你是要走吗?”
沈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淡声:“嗯。”
林嘉木顿口无言,“是不是学校让你…走。”
“不是。”只是用让他的退学来逼尉殊抉择而已。
林嘉木松了一口气,然而不等他真的放下心,就听沈渊继续说:“我以后就不来学校了,我们高考再见吧。”
“为什么,你也要逃吗?”林嘉木皱起眉来,带着几分失望,他认识的沈渊不是这样的,他有些失控地说:“尉殊走了,你也要走!他在当懦夫,你也要跟着吗!”
停在胸中不上也不下的情绪在瞬间被打破,沈渊的声音不再平稳,带着几分无助和压抑:“可他就是为了我不被退学才走的。”
林嘉木一时无话,不是这个理由,而是沈渊在瞬间发红的眼尾,还有那明显克制颤抖的身体。
这是他从没有在沈渊身上见过的脆弱。
手上动作越来越急躁,书本被他一摞一摞的从桌兜里拿出,心中涌起一股很怪异的想法,沈渊开始忍不住地去想,如果他不是他,如果这里不是在承裕,如果……他没有沈放山那种爹。
如果……
他没有和尉殊在一起。
那样,尉殊是不是不会被说是不正常。
他一点也不能忍受那些言论在刺向他的同时也挥向尉殊,他数不清有多少次他想将拳头砸在他们身上。
可他也在恐惧,呼吸都变得沉重,烦闷的情绪将他的嚣张肢解蚕食,慢慢地变成他最不耻的怯弱样。
那些与尉殊有关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开始倒退又慢慢向前。
哒——
一个活页本从摞起的书堆上掉了下去,沈渊倏然惊醒,他在想什么!他居然近乎疯狂地想着如果一切未曾开始。
低头将本子从地上捡起随手翻开,属于尉殊的字体跃然纸上,各色的笔迹在上面画下不同的标记,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像是琴弦绷断,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那是尉殊帮他补习用的英语笔记,从最基本的语法体系开始。
他对于英语的认识都建立于此。
视线从笔记上移开,落在已经整理好的一排排教材上,同款的活页本还有好几个,都是尉殊帮他整理的笔记。
不,他在心中出声,如果一切未曾开始,尉殊还是那个尉殊,他却不可能是现在的自己。
是他不能没有尉殊,他们之间从那场车祸就注定与众不同。
他因为尉殊而活,也该为他活。
从喉间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沈渊垂眸收了思绪,安静地收拾书本出了教室。
林嘉木见此,连忙将那些他一次带不走的书抱着跟了上去。
一脚踏出班级,已经走在前面的背影不见丝毫犹豫,转头再看靠窗空掉的两张桌椅,林嘉木忍不住回头在班上骂道:“到底是那个畜牲传出去的,最好别让老子知道!”
已经中午,依然有很多人围在外面等着看笑话,林嘉木跑着跟上沈渊,瞪着他们骂道:“看什么看,都滚!”
沈渊反而停下来安慰他说:“别生气。”
林嘉木闷闷的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沉默中跟上他。
他们在群嘲中走出教学楼,走出众人用言语竖起的排外高墙,走进了一片寂静中。
“沈渊!”一声尖利的女声响彻校园。
不等沈渊反应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已经行至身前并挡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