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沈渊在心里算着这几天的支出和卡里还有多少钱。
从爷爷瘫痪的那一刻起,家里每月的日常支出,水电饮食,医疗药品,教育支出以及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都要他考虑,还有过几天的校考报名,住宿和交通花销。
家里那点积蓄能用到什么时候,他说不准。
手机又震了一下,沈渊摁开手机点开微信,是尉殊的消息。
是殊不是叔:老师说你最近落下的课会找机会给你补上。
一个叫不醒的舔狗:你知道了?
是殊不是叔:什么知道了?
落在手机键盘的手一顿,沈渊静静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正在输入中……
是殊不是叔:老师说你这几天旷课,我就给你编了个谎。
是殊不是叔:老师挺生气的,我没办法,就说爷爷下楼梯摔了。
是殊不是叔:见到老师不要说漏嘴啊。
沈渊盯着消息默然,手指落在上面好久不知道该回什么。
斟酌片刻才敲着键盘,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嗯。
多说不宜,他不想告诉尉殊这些,也不想深究尉殊不问自己的原因。
就这样吧,他已经低如尘埃了,就不想再让这些琐事将自己变得更低了。
尉殊没有多说,沈渊也没有多想,将手机踹回衣兜看向车窗外。
他希望时间能走的慢一点,好让他能慢慢地思考未来的每一步。
好让他也能坚定地认为时光是温柔的,未来是光明的。
出租车停在监狱门口,沈渊下车。
看着时间快到五点,估摸着的殡仪馆的人快来了,就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很快,一辆银色的金杯车就停在了监狱门口,车头贴着两个大字:殡仪。
副驾驶下来一个不太高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也没看就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
沈渊走上前:“是明汇殡仪馆的吧。”
女人手上一停,点头:“是。”
说着,连忙摁灭手机说:“你就是沈渊吧,遗体在哪?”
“在里面。”指着身后的监狱,沈渊半敛着眸子。
女人没再说话,可能觉得自己刚才说了废话,抿着唇一路缄默。
和监狱的人交接完成,沈渊帮忙将沈放山抬上殡仪馆的担架上,挪动的时候不小心掀开了白色的遮尸布,那张眼窝深陷,有些凶恶的脸就那样进入了沈渊的视线。
他僵了一瞬,又快速回神,将其拉住盖上。
沈放山瘦削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那双睁开时永远凶恶的眼此刻安静地合着,平静的就像他……只是睡着了。
坐上去殡仪馆的车,沈渊目不斜视地盯着沈放山的尸体,有些不着边际地想,沈放山会不会突然坐起来,然后用那张狠戾的脸咬着牙告诉自己:谁说老子死了,老子活的好好的。
然后——爷爷会不会也会好起来。
可是……内心深处又明确地知道,他希望沈放山死。
甚至无数次地想过这种人就应该死了也没人管。
他将视线落在那张白色的遮尸补上,有些阴暗地想,沈放山不该走的这么太平的,恶人怎么能走的这么轻松。
当年……妈妈可是带着满身伤疤和不成形的样子离开了人世。
想起妈妈,沈渊陡然愣住,眼神都凝滞了一瞬,交叠在腿上的双手有些发抖,沈渊低下错开眼,不想再多看一眼沈放山。
殡仪车里十分安静,工作人员保持着对遗体的百分百的尊敬,垂着脑袋,像是在默哀。
女人的视线撇到沈渊,在看到少年略微颤抖的手,以为是对亲人离世的不舍,宽慰道:“不要太难过,逝者登临极乐,生者节哀顺变。”
沈渊抬头,视线落在女人身上,摇了摇头说:“我不难过。”
女人明显不信,继续说:“可是你的手……”
沈渊垂眸,双手握紧止住颤抖,不想告诉他是在想妈妈,平静地反问:“你忘了这是从监狱里抬出来的尸体吗?”
少年的反问,让女人无话可说,她知道,可是在接尸体前她们会例行问二者之间的关系,所以她知道两人是父子,也自然理所应当地觉得是在难过。
见她不说话,沈渊轻轻扬了扬唇角,却不达眼底,很平静地说:“我恨他,所以觉得他死有余辜。”
少年的声音异常的好听,似是玉器相击,瓷器相碰,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女人紧紧地闭上了嘴。
完全听不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女人扫了一眼沈渊,少年赏心悦目的脸上扬着浅淡的笑,让她不由有点瑟缩,嘴闭的更严实了。
女人不再说话,想要的效果达到了,沈渊收了笑。
那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笑,也是他第一次将心里的想法说给别人,虽然显得不太合乎常理,可心里的憋闷好像淡了许多。
Chapter78
将爷爷从医院接回家的第二天,沈渊准备带爷爷去殡仪馆,进行沈放山的尸体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