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殊给他,沈渊读着上面的刻度,细长的睫毛微低,声音很沉:“38.2℃,你发烧了。”
“你看错了吧。”尉殊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冷,思维正常,脑袋也不晕,况且他不想吃药。
沈渊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温度计,点了点头:“是看错了,38.3℃。”
尉殊:“……”
他沉默了一下说:“要吃药吗?”
知道他不喜欢吃药,沈渊说:“不严重,闷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尉殊点头,“有道理。”说完立马往沈渊床上一躺:“我现在就睡。”
可是他刚躺在床上就发现自己饿了,他吃不惯火车餐,上了车就吃了点零食,一路睡到楚城,所以到现在一顿都没吃。
“饿了?”沈渊看他动作摸肚子的动作,浅笑了一下,放轻了语气。
“嗯。”
“只有泡面,吃吗?”
尉殊笑着点头:“吃。”
沈渊从房间退了出去,尉殊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中看向房间的书桌,上面还摊着几本书和习题册。
他下床随手翻了翻他看的书,又出了门找到沈渊。
沈渊正在给他煮面,感受着身旁的人的注视,他说:“快好了,你先去躺着。”
尉殊:“我是不是麻烦你了。”
沈渊撇了他一眼,随口说:“你能算个什么麻烦。”
尉殊眸子闪了闪,喉结滚动又问:“那个音频,是你专门弄的助眠音吗?”
沈渊安安静静地吐出一个单音:“嗯。”
他想着自己为了效果借了老师的麦录制,他将麦想成尉殊,一遍一遍地读着十四行诗,压低了声如同耳语,抿着唇说:“听你说睡不着。”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沈渊这句话,尉殊突然感觉脑袋晕晕的,他笑了笑:“但是我听得更睡不着了,所以才来找你,我想啊,见到这个人我一定能睡个好觉。”
沈渊将煮好的泡面捞出来放好料,想给他端出去的,结果转身就看到到尉殊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忙放下碗走近,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清俊的眉头轻拧:“比刚才更热了。”
尉殊吃完面就被沈渊按在床上,他躺在床上任由沈渊推开电热毯,并给他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闷想踢被子,然而他只是动了动腿,沈渊就爬上了床,窄小的单人床顿时显得拥挤,沈渊抱紧了他威胁:“不想吃药就别乱动。”
发热让尉殊脑子有点乱,可是“吃药”两个字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压迫,他点点头,立马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尉殊转身和他相拥,发烫的身体贴着他,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呢喃:“果然见到你能睡一个好觉。”
沈渊将人拥得更紧,热到发汗也没有松开,下巴磕在他的肩上说:“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尉殊,我很感动。”
平凡生活中突然降临的欢喜,足以让疲倦消失殆尽。
*
大年三十的晚上,尉殊一个人跑去了兰府巷。
这些年城市管制不让放烟花,可是兰府巷是老城区,又在城郊,人们也不大管,春节一到,晚上绚烂的烟花就没有停过。
夜空中闪过璀璨的光亮,照得人影忽明忽暗,尉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步一步走进兰府巷。
窄巷长廊中,孩童拿着烟花棒成群奔跑,在挂满红灯笼的街巷,留下一个个红火的身影。
尉殊没有发消息通知沈渊,也没有上去敲门,而是在楼下喊着他的名字,大声而放肆。
彼时玄夜里炸开璀璨的烟花,尉殊的声音就那样穿过层层阻隔落入沈渊耳中。
他有一瞬间的不确信,又猛地从书桌前站起来看向窗外。
尉殊站在雪地里,偶尔炸开的烟花沦为装饰,他冲着他招了招手,然后双手放在嘴边当喇叭,笑着说:“沈渊,新的一年岁岁平安,万事胜意。”
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心里在想什么,似乎是空白,又好像有说不尽的情绪堆满脑海。
沈渊只记得上一个对自己说“岁岁平安”的人,是妈妈。
那个在让他记忆里永远温柔的,哪怕带着留着血的伤痕也能对他笑出来的人,曾在某个夜晚,将害怕到颤抖的自己从床底下拉出来,用被沈放山打出淤青和血痕的胳膊抱着他,温柔地拍着他惊恐的后背说:“小渊,以后啊,一定要岁岁平安。”
他还记得母亲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像是玫瑰,足以让他放下惶恐安心睡去。
眼眶有点热,沈渊按着眼角对楼下的尉殊招了招手,冲下楼站到他面前,情绪讳莫如深,也说:“岁岁平安。”
尉殊将双手插进羽绒服衣兜里,慢慢在雪地踱步,“你不用下来的,我就说这一句就要回了。”
沈渊静默片刻:“那我送你。”
沈渊陪着他走在出去的路上,巷口人家门口的红灯笼为他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渐渐地便放慢了脚步跟在尉殊身后,看着他的挺直的身影在雪地留下脚印。
沈渊将人送上车,等着汽车尾灯也消失在眼前。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雪花飘转落下,落在少年的人的发梢和指尖,又快速消融化水。
走在回兰府巷的路,看着那条依旧黢黑的小径,脑海中闪着他在楼下对自己喊“岁岁平安”,沈渊咬着牙,那个人才刚离开,可他好像满眼都是他——
雪是他,路是他,天上月也是他。
他看着天上月,又慢慢敛目继续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