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阴阳怪气,尉殊眼皮轻抬,“别一口一个大学霸,恶心谁呢。”
到了地方,几个女生唱着歌,崔安一瓶一瓶开了半桌啤酒,“今晚好好玩好好喝,我请客,让我也在小邵爷面前装一次。尉大学霸,你一定不知道小邵爷现在多高冷,平时都喊不动的。”
邵嫡翘着腿,晃了晃:“我那不是嫌你烦么。”
崔安习惯了小邵爷的脾气,除了关系好的几个,和谁说话都呛声,倒也不生气,“是,是我烦人。”
将手上的啤酒推给尉殊,崔安说:“我们喝一个?毕竟以前还一直争着年级一二名,现在你走了,我一个人还挺没意思的。”
邵嫡在心里冷笑,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争一二名,不就考了一次年级第一,而且还是因为星星吃错东西住院了,殊哥成天往医院跑没睡好,要不然哪儿能轮上他。
嘚瑟个屁啊。
然而不等尉殊开口,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过话的柏昀开口了,声音浅淡温和:“你上次跟何川他们几个可不是这么说的。”
崔安一滞,“何川……”
“说了什么?”众人看向柏昀的位置。
“我听到了,崔安。”柏昀盯着他。
崔安突然一慌,想起了自己好像是说过几次不是很好听的话。
“尉殊转校了,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有多开心吗,以前每次都被他骑在头上,说真的挺烦的。而且我特烦他那副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样子,什么东西啊,眼睛长头上,每次看我都懒得说话的样子,我是哪儿不如他?成绩一样好,那里被他这么瞧不起。”
柏昀的声音如常的平和,却因为话语内容有些阴沉。
四周突然安静了,唱歌的几个也停下看他,柏昀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还说:‘那么多女的喜欢尉殊,不就看上他的脸么,说什么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不知道潘安怎么死的么。’”
崔安没想过向来不管事的柏昀会这么不留情面,脸色有点难看,“我……”
尉殊接过崔安推给他的啤酒,和他手上握着的那瓶碰了一下,二者相触,寂静无声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尉殊仰头灌一口看向他:“怎么死的,被诬陷诛三族,和我有什么关系。 ”
他喝完,将酒瓶放在桌上。
厚实的玻璃底砸在桌上,像是照头敲在他们的脑门上,崔安脸色一沉,完全说不出话来。
尉殊继续说,扬起半边唇角:“而且我哪里看不起你?我明明只是有点烦你。”
寂然无声中突然传出“噗嗤”一声。
小少爷无情的笑声在灯光闪耀中四溢,他拍着手,挑衅地看向崔安。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变了样,那些猜疑或隐忍的目光落在身上,刀子一样,崔安也不解释了,大方承认:“是 ,我是说过。”
舌头似乎只是轻微动作,一句话说得轻飘飘。
崔安也灌了一口酒,大大咧咧地说:“反正你们都听到了,我也不装了,我就是挺恶心你的。”
尉殊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向他:“因为我眼睛长头顶上?”
说完,他转头看向最近的柏昀,低下头说:“柏哥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脑袋长头顶上。”
柏昀配合他,扒着头发看了看,“没有啊。”他说完又抬着尉殊的脸仔细看了看,顺着他的下颌一路向上,诧异地说:“啊,眼睛在这儿呢,真好看。”
尉殊一笑,默默对他比了个赞,弯着眼睛:“谢谢夸奖。”
他又转头看向旁边的黄甜恬,“甜甜,你看看我眼睛在哪儿。”
黄甜恬学着刚才柏昀的样子,动着太岁头上土,拉长了调子夸赞:“在脸上呢,形若桃瓣,瞳若星芒。”
她也学着尉殊比了个赞,弯着猫一样的眼睛,很甜地笑:“好看。”
尉殊满意了,看向崔安说:“事不过三,我也不找别人了。所以你看到我的眼睛长在哪儿了吗。”
“你用不着在这儿羞辱我。”崔安阴着脸开口,“以前一个班的时候,你哪次见到我不是不以为意,我问你的时候你理过我吗,我一个年级第二,在你眼里就那么没存在感吗?”
“那你知道你每次都怎么问的吗?”尉殊也不生气,“你每次见我大学霸大学霸地叫着,怎么,我原来没有名字,叫大学霸?你说你酸不酸,我去湘城看个国际网络安全赛,你在全班说我果然是学霸,时间这么紧还能干不相干的事。”
尉殊反问他:“那大学霸,时间这么紧你怎么还有时间出门吃饭唱K。”
崔安彻底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解释,低头保持缄默。
旁边几个偷摸笑了笑,笑完了连忙打圆场:“唱歌唱歌。”
黄甜恬第一个应声,拿起手机点歌,“我来。”她拿起沙发上的麦克风递给和她关系好的卫瑛,“你也唱。”
邵嫡凑上去,“这歌我熟,我唱。”
尉殊一手把人从女生旁边拉过来,“人家女生唱歌你凑什么热闹。”
光影流动间,歌声在包厢中飘散,人声喧闹欢乐,可惜欢闹与他无关,崔安有些坐不住了,闷头喝酒。
关系好的人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都是尉殊以己度人,尉殊确实是学霸,这怎么能是酸。
一句一句的宽慰落入耳中,崔安心中依旧沉重,因为他明白他们都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一种被尉殊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厌恶他却又嫉妒他的人。
酒精作用和室内昏暗的灯光让他的思绪混乱,记忆也慢慢从现在飘向远方。
他从小就是班上的第一名,幼儿园,小学,初中从来都是第一,一直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自从上了高中,一切就都变了,第一不是他了,换成了一个他难以超越的存在。第一次考第二的时候他安慰自己,只是不小心,下次就好了,可他等了无数个下次,只有一次超过了他。
可他来不及高兴,就听说是尉殊的妹妹吃错东西住院了,考试那段时间尉殊天天往医院跑,他为考试每天一点睡,尉殊在医院里变着法的哄着洗了胃难受的小姑娘开心。
尉殊这样的人,让人绝望,无论他付出怎样努力,尉殊永远能轻轻松松地越过他,他的轻而易举和漫不经心将他高傲的心踩的七零八碎,也将他的努力贬的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