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次段从南发现了他的修为,饶昔就真的是身上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原本的任务都被取消,别人整天辛辛苦苦修炼,他却仿佛一直在朝云宗混吃等死。

  薛檬和梁镜优天天任务满满,寅时就得起,那个时候天还一片漆黑,而饶昔还沉在美妙的梦乡中和周公下棋。如果上学的时候遇到这种同学,对于这种情况,难免心里会生出怨气。不过梁镜优和薛檬两人心中只有修炼,不仅对饶昔一点怨气都没有,反而和饶昔相处异常和谐,有空的话一定会到他这边晃荡。

  如今房间里藏了人的饶昔就担心这个。

  好在段从南已经知道他的修为,平时肯定不会来打扰他。相比之下比较麻烦的,就是薛檬和梁镜优了。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梁镜优和薛檬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饶昔舒了口气。他呆在剑峰,平日里没有事情需要做,就算他在房间里宅个一整天都没有人来管他。

  剑峰在朝云宗几大主峰中,人是最少的一个,平时就特别安静。而随着夜色渐凉,这种静谧几乎到了极点。

  沈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低着头,偶尔抬眸偷偷看着饶昔。

  饶昔给自己放了个清洁术,把被子整理好后就坐在了床榻上,他见沈愿没有动静,疑惑出声,“你坐在椅子上做什么?要睡觉了,过来,坐这里。”他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沈愿闻言面色有些泛红,雪白小脸像涂了一层胭脂,“我和大人一起睡吗?”

  “当然一起,不然呢……”饶昔看着迟疑的少年若有所思,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还挺认真,“你喜欢睡地板啊。”

  “不喜欢。”沈愿忙起身,扑到了饶昔身旁的位置上,乖乖躺好,“我要跟大人一起睡。”

  “我倒是无所谓你睡哪里。”饶昔说,“你要是真喜欢睡地板,我可以帮你把舒服的被子做好,不用多久。”

  藏在被子里的少年,只悄悄露出一双像宝石一样漂亮的狐狸眼,听到饶昔这话,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连忙摇了摇头,“大人,我喜欢跟你一起睡,不喜欢地板。”精致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睡地板。

  “那便好。”那他就不用再做一床被子了。饶昔把身上的金饰一一卸下端正放好,外衣很快也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边。

  沈愿看着饶昔的动作,询问道:“大人很喜欢金子吗?”好像每次见到大人的时候,他都穿着一身金饰。

  “你说这个?”饶昔笑着解释,“只是习惯戴着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这样戴着金饰很奇怪吗?”他问。

  “不奇怪。”沈愿像拨浪鼓一样摇了几下头,“大人穿什么都好看。”

  紧接着,被窝里的少年马上补了一句,“这也是真话!”

  “嗯,我知道你没有说谎。”饶昔的眼眸里漾出一点零碎的笑意。

  沈愿看呆的片刻,青年已经钻进了被窝里,他感受到旁边被青年带起的风,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似乎泛着微微的凉意。而随着风一起送入他鼻尖的是一股淡淡的冷香,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少年的鼻翼忍不住翕动了好几下,他像是被迷惑住了,下意识想要去寻找香气的源头。

  很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饶昔感觉到旁边的人越来越往他这边挤,剑峰风俗刻苦,床榻也不够大,完全比不上他在现实的超大豪华床,再放任沈愿挤过来他就要掉下去了。饶昔没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别再过来了,你睡里面点。”

  沈愿被推了一把,终于清醒过来,见饶昔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好意思。他连忙挪动身体,往里面靠。

  室内只有昏暗的蜡烛光线,沈愿移动的动作,让饶昔的视线里忽然略过一点露出来的红色,是沈愿身上穿的外衣。

  “你睡觉外袍不脱了吗?”

  “啊,要脱衣服吗。”沈愿的小脸上有点茫然。他已经魔婴期了,其实根本不需要睡觉,就算连续修炼几个晚上都没有关系,他只是想和大人待在一起。

  “你不脱也没事。”沈愿不是不爱干净的人,饶昔就随他了。

  “我脱。”沈愿突然说,他想跟大人更加接近。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腰带解开,没有腰带的束缚后,外袍很快散开。

  “我在脱了,大人。”

  这句话落下后,室内半天没有回应,安静得如同声音都被剥夺了。

  沈愿疑惑,视线转向了旁边的饶昔。

  “大人?”他轻声开口。

  还是没有动静。

  因为需要脱衣服,沈愿微微撑起身体,带得凉风都吹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他看到饶昔闭着的双眼,被微风吹得轻轻拨动的浓密睫羽,连忙又躺了回去,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渡劫期的饶昔又怎么可能会怕冷呢。

  大人睡着了,他睡得真快。

  沈愿的心里罕见地起了一点无奈的滋味,原来无奈是这种感觉啊。

  烛油燃尽后,蜡烛的光就灭了。只有窗外射进来的一点月光,像是扑了一层的碎玉。

  沈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事也不做,只是躺在床上了。他不需要睡觉,其实一点都不困。但是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并不觉得时间难熬,因为现在他正躺在大人的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端详着青年安静的侧脸。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大人都是十分好看的,他一直都知道这点。就好像世间所有的光皆汇聚在了青年一个人的身上,他走到哪里,光便跟到哪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沈愿之前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永远都不会遇到能让他放在心里的人,他认为他会一直像个花蝴蝶一样,游荡在任何男人的身边,不会只为一个人停留。

  他拥有引以为傲的容貌和资质,他会花言巧语,他会演戏,那些傻逼男看中的也就是这点东西,他都能给他们,而他也能从他们手里拿到更多的资源。尽管有些资源他并不需要,但他也要拿过来,因为他不可能让自己白白付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傲慢。

  但是现在面对着眼前这个青年,他先前奉行的准则似乎都不值一提。

  “大人。”

  他轻轻地喊着饶昔,只是这样轻轻地喊,不需要回应。

  “大人。”他又喊了一声。

  沈愿突然凑过去在青年的唇角吻了一下,一触即离,仿佛一片羽毛轻柔划过,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任何触感。然后他像是喝了酒似的,脸色酡红,藏进了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把头从被窝里露出来。

  身形不大的少年,让自己的身体蜷缩着,随后往青年那边靠过去。他并没有强行钻进饶昔怀里,而是努力靠着他。

  棉被下,青年躺得端正,可以看出青年修长的身形。

  而他旁边,有一小块很明显的圆形凸起,像是一朵依附大树而生的蘑菇。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愿竟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困了,他忍不住又靠近了饶昔一些。

  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再回想起之前那种想让人立刻去死的痛苦,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沈愿想,是值得的。

  ……

  翌日。

  饶昔是被痒醒的。

  他总觉得鼻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来动去,弄得他很不舒服,于是他睁开眼睛,一把将那罪魁祸首抓在了手里。

  是沈愿的头发,摸着还挺滑挺舒服,跟小鬼修可以一比。

  饶昔有些手痒,下意识摩擦了几下。

  直到看到沈愿那双很有标志性的狐狸眼,离他非常近,这样近的距离,似乎连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都能估计出来。

  饶昔面色尴尬,连忙把头发给沈愿塞回去,“抱歉啊,一时手痒。”

  沈愿轻轻一笑,态度十分闲适,漂亮的狐狸眼中似乎泛着柔光,微风一吹,曳曳生姿,“没关系,大人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饶昔:“……”

  好奇怪的话。

  饶昔没有接话,而是从床榻上起身了。

  他把外衣穿好,腰带束好,见沈愿竟然还在床上注视着他,感觉脸上尴尬再次泛起,他忍不住说:“你怎么还不起来?”

  “大人身上的香味真好闻。”沈愿一边说,一边也起身了,在饶昔看不到的角度,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饶昔刚刚睡过的地方。

  饶昔不禁一怔,“有吗?”他把胳膊伸在眼前,仔细地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没闻到有什么香味。

  因为青年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腕从衣袖里显了出来,仿佛一团正在舞动的雪。

  “有。”沈愿看着他裸露在外的雪白皮肤。

  他又闻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于是,饶昔觉得沈愿在骗他。但大度的他决定这一次不跟沈愿计较。

  ……

  晨光熹微,天色还不算早。透过窗户,隐隐可见雾中朦胧的远山。

  因为一时的插曲,饶昔这一次并不是自然醒,他好久没有早起了,眼神带了几分没睡醒的茫然,浓密的眼睫仿佛拢了一团水汽,盛在浓墨重彩的眼眸中,缓缓荡开。

  沈愿站在旁边,他没有饶昔高,微微抬头时视线正巧撞入了那双眼里。饶昔打了个哈欠,蓄起的水顺着纤长的睫羽流下,像是一滴从眼中流出来的泪。

  红衣少年面色如常,本来已经起身的他忽然又坐回了床榻上。

  真好看啊,沈愿低着头想。难怪之前的那些男人都那么喜欢他哭起来的样子,不过他想要从那些人身上拿到更多的资源,就只能满足他们的喜好,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因为他觉得他们真的很恶心。

  不过他现在不这样想了。

  原来有人哭起来真的这么好看。

  从前他一直觉得是肮脏、是罪恶的欲望,现在的他好像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