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辞其实没有听懂饶昔话里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深想。反正不论是哪类骄,他游辞都是愿意兜着的。

  ……

  游辞给饶昔寻了一个偏僻舒适的宫殿,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饶昔就住了进去。

  第一日,打飞了所有挑战者的魔尊到了饶昔房间刷存在感。

  第二日,无所事事的魔尊在花园找到了饶昔刷存在感。

  第三日,指挥了几个部下的魔尊在偏殿的角落终于找到饶昔刷存在感。

  第四日的时候,一直平静的魔宫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动作,无数魔修都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

  饶昔没忍住好奇,询问了站在一旁的游辞,“这是要发生什么了?”

  红发男人站立着,前方是无数娇艳的各色花朵,他眉峰不屑地扬着,泛着几分不以为然,游辞冷嗤一声,“每月一次,魔道四大宗门都要派人来这里觐见本尊,这个月的时间又到了。”

  “这样啊,”饶昔说,“那你过去吧。”

  饶昔离开花园,去了其他地方散步,更加近距离地感受到了魔宫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散步。

  饶昔慢悠悠地在魔宫里闲逛,不慌不忙,看起来惬意极了。

  直到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剑峰出事了,回来吧。”

  男人在他耳边低语,嗓音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却让饶昔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饶昔皱了皱眉,心神微动间,身影已然不见。

  ……

  游辞正坐在主殿听四大宗主述职,习惯性放开神识寻找青年的身影。

  当神识笼罩了整个魔宫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原本懒散的脸色猛然阴沉下去。

  游辞站起了身,眉目里都是煞气,华丽的红眸透出洒了血一般的猩红色。

  他身形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

  饶昔回到朝云宗山下小镇的时候,只看到零散几个修士正在街上走动,他目不斜视,快速朝着宗门的方向走去。

  当那美丽的侧脸猛然撞入一个修士的眼中,他顿时怔住,失魂落魄般开口:“那个人……”

  饶昔速度很快,有修士转过身,只能看到白衣青年已然离去的背影,空气里似乎蔓延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宛如梅花在雪地里缓缓开放。

  到了朝云宗门口,守门的弟子看到饶昔,脸颊慢慢涨红起来,“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每日他都会见到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人,大多数都记不太住,也只有这个仙姿佚貌的师叔,在他心上留下了一笔厚重的痕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饶昔朝他投去一抹视线,点头示意,随后他便御剑飞行,直接从门口以直线飞向九弥山。

  灼灼青年,金饰加身,当真是吸人眼球。

  饶昔还未至,远远便看到一袭青衣的男人站在庭院边,长身玉立,眉峰挺拔,面容淡漠,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许久未见,看起来师尊没有任何变化。

  饶昔稍微放下了几分心,他从金剑跳下来,走到段从南的身边,询问道:“师尊,剑峰出什么事了?”

  段从南语气淡淡地说:“薛檬冲击元婴未果,金丹破碎,丹田毁损,大概以后都不可以修炼了吧。”

  饶昔一惊,神情立刻泛起了担忧,“师兄在哪?”

  “在他的房间里。”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青年快速离开的身影,直到雪白衣袖被墙壁遮住再也看不到,他才转身回了房间。

  站在薛檬房间,饶昔轻轻地敲了敲门,温声问道:“师兄,你怎么样了?”

  房间里传来薛檬沙哑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片随着风漂浮不知去往何处的羽毛。

  他说:“师弟,你回来了啊……不要进来,我……我现在很难看,不好看了。”

  饶昔拧了一下眉,转身离去。

  房间里的少年趴在床榻上,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圆圆的杏眼还泛着红意。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少年吸了吸鼻子,他不想让青年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懦弱和逃避是没用的东西,他都明白,但是……实在是太疼了。

  他看着天雷劈下,好像把他的骄傲也凌空斩断在了那一日。

  丹田毁损,无药可医,师尊会再留他一些日子养好伤,等他养好伤,就要离开朝云宗,从今往后不能再踏入仙途一步,也再见不到那个白衣如雪的青年。

  就真的好难受啊,他一直以来坚持的道真的错了吗?

  不应该哭的,他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在凡间可以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可就算这般想,少年圆圆的眼睛里还是氤氲起了泪水,转瞬间湿润了整个眼眶,浓密的睫毛像被雨水打落的枝叶,暴露在庞大的雨幕中,一颤一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薛檬抽噎着,伸出手擦了擦眼泪。

  泪眼朦胧中,他好像看到青年正坐在前方的椅子上看着他……哭。

  薛檬连忙憋住眼泪,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师弟,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饶昔叹了口气,“想哭就哭罢,不用憋着。”

  他刚刚已经从段从南那里知道了原委,薛檬在他不在剑峰的日子,着实每天都在刻苦修炼,直到天雷将至。

  过则元婴成,败则境界落,或者会有更差的结局,道陨或身死。

  金丹立道,元婴问道。

  立道需要一个坚定的目标,只要目标足够坚定,就能成功。

  立道和问道中间会有一个很长的阶段,让你去坚定地执行自己立下的道,在这个过程中,你会遇到很多很多问题,好的坏的,美好的阴暗的,都会影响自己的道心。

  有些人尽百年也无法摸透,就永远不能接触契机,永远止步于金丹。

  元婴问道,问你心中所立之道,到底值不值得你今生为此奔波,其后半生皆与它纠缠。

  问道时,会把你之前的经历全部剥落在你面前,会把阴暗在你心中放大,你明明救了人,那个人却要杀你,你明明救了很多人,那些人却要恨你,值得吗?

  天道冷漠无情地问,值得吗?

  下一瞬间,饶昔看到少年迅速掀起被子,刷的一下冲到自己的面前,抱住自己在哭。

  一直脸皮单薄的少年,做了此生最大胆也最丢脸的一件事。

  饶昔垂眸看着少年,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

  原来如此,他记得原著里有个时间线,梁镜优闭关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薛檬就不见了。

  他一开始不觉得什么,后来薛檬在他身边呆久了,他还有些纳闷怎么回事呢。

  原著里的那个时候梁镜优一心专注着修炼,不怎么在意土著NPC,就没有多问什么。

  本来薛檬就不是原著的重要配角,存在只是为了让梁镜优超越的,后来笔墨也就更加没有了。

  房间安静,只有少年的呜咽声不断响起,单薄的身躯不断抖动。

  青年拍着他的背,偶尔将手落在少年的脑袋上,他的眼眸里盛满了星光,当他低下头时,星光就好像落了下来,簌簌一片。

  声音停下时,饶昔发现少年哭累了似乎已经睡着了。

  薛檬如今没有修为,就是一个凡人,这样表现也是正常。

  饶昔把薛檬抱到一边的床榻上,盖好被子,随后走了出去。

  他御剑飞行到了段从南的庭院外,站在房门,饶昔刚想说话,就看到房门开了,于是他走了进去。

  段从南正坐在蒲团上打坐,看到饶昔进来,抬眸看了他一眼,“何事?”

  饶昔开口问:“师尊,真的没有办法救他吗?”

  段从南摇了摇头,“没有办法,若只是金丹破碎还有办法,但丹田也损毁,除非……仙尊亲临,否则不可能有办法。”

  饶昔重复了一遍,眼睛亮了亮,“仙尊亲临?什么境界才是仙尊?”

  段从南又看了他一眼,才淡淡说:“渡劫期,最接近天道的修为,但据我所知,修真界还没有渡劫期的出现。”

  饶昔眼睛更亮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张美貌的脸蛋配上这般的神色着实打眼,像是星辉一般熠熠生光,让段从南没忍住又瞥了他一眼。

  屋内安静,青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声音:“师尊我先走了。”

  他说完,迈着脚步离开得飞快,因为动作迅速,金饰不小心相撞碰出一声清脆,咚的一声撞得已经闭目养神的段从南睁开双眼。

  饶昔又回到了薛檬的屋子,他看到少年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还在沉睡。

  圆圆的杏眼红红的,似乎肿了起来,一看就是之前哭得厉害,总是喜欢装着严肃的少年,脱下了那层外套,让人看着就更加心疼。

  饶昔坐在了一边,他伸出手,手中灵力如光一般覆盖在少年的眼睛上,将那红意和肿胀都抹去了,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坚持着初心从不改变是非常厉害的,那是极大的勇气,难以言说的毅力。

  一颗真诚善意的赤子之心不应该蒙上了灰尘,就像一朵开得娇艳的花,被风吹被雨打,花瓣一片一片落下,越来越萎靡,直到倾颓,失去了所有的颜色,甚至被染黑。

  这是一个悲剧。

  赤子之心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这颗心的人。

  他想去保护、也有能力去保护这样一朵花,它不该被风吹,不该被雨打,应该永远散发着馥郁的香味。

  饶昔的手移到了少年的丹田处,庞大的灵力缓缓涌了进去,进入丹田后,小心地修复着一片狼藉的丹田。

  待丹田恢复,灵力开始汇集,浓郁得仿佛要让空气扭曲,直到丹田里出现一颗浮动着金光的金丹。

  饶昔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离开了薛檬的房间。

  ……

  薛檬睡醒的时候,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反应过来他的灵力好像回来了,他可以感受到周围灵力的流动,也能吸收灵力进入丹田。

  破碎的丹田像是被雨露滋润了一般重新散发生机,而那颗本已破碎失去光泽的金丹,亮得像个小太阳一样缓缓旋转。

  他……他的修为又回来了!他又可以修炼了!

  薛檬欣喜若狂,陷入了极度兴奋中,第一反应就是跑到饶昔的房间里。

  不过还没有到那边,就在路上遇到了正在走路的饶昔,薛檬刷的一下跑到了饶昔的身前,兴高采烈地说:“师弟,我的修为又回来了,我可以不用走了!”

  饶昔唇角漾出一个动人的笑,眉眼灼灼,如玉如花,端丽冠绝。

  “很好啊。”

  薛檬见状,雪白的团子脸上浮现薄红,面色羞红,手脚更是不知道往哪里放,哪里还有师兄的威严。

  当他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事情的古怪,师尊那个时候明明说这等伤势已经无药可治,能活下来了就不错了,怎么他睡了一觉,不仅丹田好了,连金丹都回来了。

  薛檬怔怔地开口:“师尊不是说我已经没救了吗?”

  饶昔眉眼含笑,“他骗你的。”

  薛檬:“……”

  “不用多想,好好修炼就行。”

  饶昔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休息了,毕竟他用了太多的灵力,修复丹田和金丹可不是一件小事。

  薛檬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决定告诉师尊一声。

  少年御剑去了段从南的庭院外,知道师尊喜静,于是他没有用太大的声音,也压下了心里的激动,只用正常的声音稳稳说:“师尊,我的修为回来了。”

  听到声音,坐在房间里打坐的段从南忽然睁开眼,浩瀚的神识投放在了薛檬身上。

  良久,男人突然站起身,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很快,他又坐回了蒲团上,盘腿,闭上眼,继续闭目养神,神色淡淡地说:“嗯。”

  作者有话要说:  薛比较单纯,还是少年心性,昔昔在他眼里境界比他低,所以薛不会想太多,昔昔不会多说,段也不会多言,这事会曝的,不过不是现在,稍安勿躁么么哒=3=

  修改后加了四段话,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