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没多久就是春节，三水网吧会在除夕夜关门，一直关到大年初三。
傅寻书和洛汀洲提前置办了年货，到除夕这日，网吧卷帘门一拉，直接回出租屋过年。
在小小出租屋住了两个月，屋子里物件越来越多，东西快要堆不下。
本来这就是个单间，多了一人自然住不开，傅寻书在一堆杂物中艰难前进，玩笑似的说：“要不哥你住我那儿去？”
洛汀洲斜视看来：“这会儿不提离家出走了？”
傅寻书干笑两声：“我那儿空间大，你不如把这房子退了，直接搬过去，省钱。”
“那我为什么不干脆住网吧？你回自己房子住去？照样省钱。”
“那不行，”傅寻书一本正经，“你搬回网吧，小蒋和小张休息的时候住哪儿？”
小蒋和小张就是他们新招的网管。
“我可以把杂货间收拾出来。”
“……”
洛汀洲乐得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没话说了吧？呿，我还治不了你？”
之后一小时，傅寻书宛如失落大狗，吊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瞅洛汀洲。
洛汀洲被瞅的没脾气，拿了钥匙起身，走到傅寻书面前，踢了踢他的小腿：“还坐着干嘛，走了，搬家。”
*
洛汀洲东西不多，但是傅寻书看着洗漱台上多出来的毛巾、杯子、牙刷……心脏像是泡在水中，回身去看洛汀洲，对方正站在客厅打量这间屋子的采光，冬日昏暗的天光打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儿。
傅寻书唇角微扬。
他把他的花藏了起来。
*
傅寻书租的是精装修的单身公寓，家具一应俱全，晚七点，两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打开电视看春晚。
晚上凉，傅寻书拿来一条毛毯搭在他和洛汀洲身上。
洛汀洲看了没一会儿，脑袋就开始小鸡啄米。
傅寻书身子后仰，慢慢靠近洛汀洲。
肩膀一重，洛汀洲果然靠了上来，并窝着不动了。
春晚演了个什么傅寻书不知道，总之这一晚上，他光听着身边人的呼吸浮想联翩，一件正事没干。
*
大年初一，洛汀洲是在沙发上醒来的。
沙发足够柔软，睡起来格外舒适，美中不足的是，身上压了个人，是洛汀洲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嘶——”昨天洛汀洲很早就睡去，所以醒来时才五点，窗外天色昏暗如黑夜。
“喂，小书，醒醒。”
傅寻书整个人呈大字压在他身上，下颌垫在他肩窝，呼吸全部喷洒在敏感的侧颈，洛汀洲动了动，某个柔软的东西便触到了他的脖颈。
洛汀洲浑身过电般颤了颤，等意识到碰到自己的是什么后，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另有一部分往下冲。
在这凌晨五点，小小洛精神十足地支棱着，抵在傅寻书小腹。
真是令人尴尬的反应。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半梦半醒的傅寻书被硬物抵着很不爽，伸手就给洛汀洲掰了下去。
洛汀洲：“！！！”
洛汀洲剧烈挣扎起来。
傅寻书拧眉凑近，张口咬住洛汀洲脆弱的侧颈，像捕猎者咬住猎物那样，死死不松口，洛汀洲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动。
傅寻书咬了好半晌才松口，小兽般伸舌舔了舔，又拿犬齿细细碾压着受伤的皮肉。
洛汀洲难以忍受地泄出一声呜咽，蜷起手脚，耐着性子等了半小时，终于在傅寻书睡熟后，一把掀开傅寻书，冲进卫生间。
傅寻书被推得仰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洛汀洲不见了，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不过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很快让他安下心来。
“哥？”
他高声唤道。
卫生间内过了很久才传出：“怎么？”
那嗓音和着水声，湿而潮，沾染了不可言说的意味，傅寻书几乎瞬间意识到洛汀洲正在里面做什么。
洛汀洲，在他的卫生间里……
这件事光是想想，心脏跳动都要超负荷了。
他有些慌乱地起身收拾凌乱的毛毯，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
但洛汀洲一直没有出来。
傅寻书心有猜测，道：“哥你是不是没带换洗的衣服进去？”
“……嗯。”
傅寻书不知怎的松了口气，“我拿给你。”
“不用！”
洛汀洲的拒绝出乎傅寻书意料，“嗯？”
洛汀洲：“我是说，挂在门把上就行。”
“好。”
傅寻书没多想，只当洛汀洲是害羞。
但是傅寻书很快察觉到，洛汀洲在躲他。
*
大年初一的晚上。
洛汀洲提出回他自己的出租屋住的想法时，傅寻书愣在了原地。
“你这儿也只有一张床，还是不方便，我不如回去。”
“可是以前我们不也睡一张床？”
洛汀洲深吸一口气，“是啊，之前委屈你和我挤一张床。既然你本来有地方住，我们再住一起怎么想都不合适，何况，这个寒假过去，你还有四个月就参加高考，我住在这可能会让你分心，对了，高考前你都不用来上班了，专心复习吧，就这样，我走了。”
“等——”
洛汀洲转身刹那，傅寻书看清了他侧颈的痕迹。
一枚新鲜的，齿印。
电光火花间，傅寻书一切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洛汀洲大清早洗澡？
为什么不让他送衣物？
为什么答应住下后又反悔？
傅寻书握紧双拳，好似接下来有一场异常艰难的斗争。
“哥，我实话说了吧，我喜欢你。”
不破不立，有舍有得。
与其让洛汀洲因为心里别扭远离他，不如挑明一切，在对方懵逼时趁虚而入。
傅寻书抿唇，可怜巴巴的语气简直信手拈来，“你是不是察觉了我的心思，讨厌我，所以才要走？”
已经落到门把上的手轻轻一颤。
洛汀洲迅速扭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
再看傅寻书，唇角轻挑，是个自嘲的笑。
“你说什么？”洛汀洲瞪大眼，果然被突如其来的直球打懵了。
傅寻书心里打鼓，面上越发委顿，一字一句道：“我说，我喜欢你，每天晚上和你睡在一起的时候都想抱抱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恶心呀？”
“我没觉得你恶心啊。”洛汀洲喃喃。
傅寻书眼睛一亮，仿佛穿过沙漠的旅人看见水源，“既然哥你不讨厌我，那我能追你吗？”
洛汀洲眼睛渐渐瞪大：“……啥！？”
*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傅寻书深情告白后，立即展开追求攻势。
“哥你喝水。”
“哥我给你锤肩。”
“哥我不是故意咬你的，要么你咬回来？”
少年伸着脖子凑近，露出脆弱白皙的颈子，擎等着他咬上一口。
洛汀洲没好气弹了两下，少年立即捂着脖子后退。
“我说要答应你了吗？”
傅寻书笑眯眯凑过来蹭他，“可你也没拒绝，只要没拒绝，我就有机会，只要有机会，我早晚有一天能成功上垒。”
“上什么？”
“……没什么。”
鸡飞狗跳的一天还没过去，但两个人的心境都已全然不同。
“哥你还要走吗？”
“走。”
“别走了吧，我床很宽的。”
“……”
“我保证，在你答应之前，我绝不对你动手动脚。”
*
过了很久，久到傅寻书脸上失去笑容，以为洛汀洲依旧不会留下时，洛汀洲说：“行吧。”
傅寻书双眼像是渐次点亮的星星，每一次看，都让洛汀洲感慨这双眼睛可真是漂亮。
也许从初见他没能狠心拒绝这个少年的时候起，他就再也无法拒绝少年提出的任何要求了吧。
*
光阴如水静静流淌。
转眼便开春。
三水网吧的生意越来越好，傅寻书趁机提出开分店。
洛汀洲：“你是不是忘记自己高三生的身份了？”
傅寻书：“我出资，你管理。哥难道你就不想把网吧开到全国各地吗？”
“不想。”
“没追求！”
洛汀洲气乐了：“把网吧开到全国各地就是一件很有追求的事了吗？”
“全国各地事业开花，不好吗？”
“别贫，你提这个，到底想干嘛？”
傅寻书收起说笑神色，“我要报考T大。”
“所以呢？”
“哥你舍得我？”
洛汀洲反问：“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傅寻书沉默了。
T大在B市，在距离这个南方小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太远了。
洛汀洲前二十年都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与如此远的距离相对应的一词，就是离别。
他们之前从没仔细探讨过这个问题。
关于傅寻书的未来。
关于洛汀洲的未来。
关于他们的未来。
虽然傅寻书说要追求他，但他心底里其实早就把傅寻书划到自己人的地盘，习惯了对方在身边，习惯对方的一举一动。
比如每天在傅寻书身边睁开眼，早上一起离开公寓，晚上并肩回来。
偶尔互相搓澡、偶尔戏弄对方，也一起做过更亲密的事。
朋友的界限早在日常相处中模糊，但谁都没有提出改变现有关系。
傅寻书不提，他就当失忆，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一旦傅寻书考上T大离开这座城市，他们的关系还能存续吗？
傅寻书要他把网吧开到全国各地，何尝不是希望这种关系能继续下去。
可是外面的世界广袤，他的少年还那么年轻，不该和他这只没了翅膀的飞鸟绑在一起。
耳朵忽然一痛。
被人咬了一口。
洛汀洲抬头，咬他的人松开嘴，语气淡然：“可我舍不得。”
*
六月，高考。
从考场出来，傅寻书远远看见和众家长站在一处的洛汀洲。
洛汀洲见到他，抓着矿泉水跑过来，“考得怎么样？题难吗？有信心考上T大吗？”
傅寻书不说话，洛汀洲心里一咯噔，立即改口道：“既然考完了，那就别想了，走，哥带你吃大餐。”
吃饭时，傅寻书兴致也不高。
洛汀洲以为他没发挥好，像个老父亲似的兀自着急了十来天，结果放榜一看，嚯，这家伙是理科状元。
“状元郎，都金榜题名了，为什么还不高兴？”
傅寻书别别扭扭看他一眼，背过身去，不说话。
洛汀洲哪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把一张纸塞进傅寻书手里。
“Free世邀赛门票，七月在B市举行，陪我去看吧。然后跟我去看看，新的三水网吧开在哪个位置比较合适。”
傅寻书愕然回身：“哥？”
洛汀洲侧躺面对他，眼里漾着温柔笑意，“儿子离家千万里，老父亲怎能安心？”
只一句话，傅寻书就又转过身，拿一个后脑勺对着洛汀洲。
“我对你的关心难道比你爹少？臭小子你什么态度？”
“真是小没良心，你想想你考试那几天，哪天我没送饭，哪天我没……”
傅寻书猛地翻身欺上来，堵住那张越说越过分的嘴。
洛汀洲瑟缩一下，笨拙地回应着。
傅寻书呼吸骤然变粗，“哥，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洛汀洲被亲得脑子发懵，软乎乎的问。
傅寻书没忍住又亲了他一下，“答应做我男朋友这件事。”
洛汀洲装模作样想了一番，为难道：“其实比起当男朋友，我更想当你爹，这身份都习惯了……诶诶别撕我衣服！傅寻书！我艹！”
傅寻书额头抵着洛汀洲，手指动了动，“究竟谁艹谁？嗯？哥你再说一遍？”
洛汀洲：“我死也不说！”
然而很快，洛汀洲就红着眼溃不成军了。
*
Free世邀赛现场，气氛热烈，双方选手势均力敌，打得有来有往，电子竞技比赛独有的惊心动魄牢牢抓住现场每一个观众的心。
比赛完，洛汀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很快，另一双手覆了上来。
“哥想什么呢？”
洛汀洲脸上立时扬起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比赛好看吗？”
傅寻书点头：“很精彩，THE ONE的双剑合璧太绝了。”
洛汀洲捏捏傅寻书的指骨，覆在他耳边道：“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THE ONE的队长白涂是我亲友。”
傅寻书眼眸睁大了点。
他知道洛汀洲闲暇时也会打Free，并且还打得很好，职业级的，但他没料到洛汀洲居然和国内顶尖战队的队长是亲友关系。
“很惊讶？”
傅寻书回神：“不惊讶。”
洛汀洲牵起温柔笑意，和傅寻书说了一段从未对任何人说的往事：“十六七岁的时候，打职业是我的梦想，也有职业战队向我抛出橄榄枝，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梦想搁置。”
“当时觉得很可惜，一生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被我浪费了。”
傅寻书不由握紧了洛汀洲的手。
“但是现在我有不同的看法。”洛汀洲笑意清浅，与他十指相扣。
“如果当时不管不顾去打职业，也许就捡不到‘离家出走’、‘被人追杀’的你。相互置换一下，我觉得挺值的。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梦想成真又爱情丰收的好事呢？”
“二者取其一，我遇见你。”
“你和我的梦想同等重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这里吧，后面的路，就不能陪他们一起走了。
谢谢这一路走来陪伴我的小可爱们，爱你们，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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